在霧雲城所在的高山之上,山頂有一株石鬆。在石鬆下方,有一些霧雲城的信徒集資籌建了一間兩進兩出的小寺廟。

原本寺廟中隻有一個主持的老和尚以及兩個小沙彌。平日裏香火倒還算過得去。

然而就在半年以前,不知從哪個地方來了一個生有一對白色眉毛,穿著一身滿是補丁的僧袍,眉目清秀卻凶神惡煞的“少年和尚”,少年和尚先是在寺廟裏掛單。沒過多久竟然嫌棄寺廟太小,要把老和尚以及兩個小沙彌從寺廟內堂趕到外堂之外,自己獨占裏麵的講經堂。

好心好意收留別人,卻被趕到外堂。老和尚以及兩個小沙彌對此等喧賓奪主的行為自然不會妥協。

於是三個人與那個自稱不戒的小和尚展開了一番文鬥與武鬥。

文鬥自然是舌辯,老和尚自以為鑽研佛法多年,要對付這個白眉小和尚還不是小菜一碟,然而半個時辰後邊臉色灰敗地從講經堂裏灰溜溜地跑了出來。一出來就猛喝水,嗓子都喊啞了。

老和尚敗下陣來,文鬥不成,隻能動武了。兩個小沙彌摩拳擦掌,仗著自己身材比小和尚高大得多,衝進講經堂要揍不戒一頓,然而還不到一刻便又被轟了出來。

這下子三個和尚臉上掛不住了,當即下山,進入霧雲城中,大肆宣揚不戒的惡性,並且號召城內的佛門信徒一起上山將不戒轟走。

數十個城裏的佛門信徒隨著老和尚三人徒浩浩****上山,沒等他們到達寺廟前,那個叫做不戒的白眉小和尚已然負著手在半山腰等他們了。

沒等老和尚開口,不戒便指著一個領頭的中年男人喝道:“你這孽障,昨日還在家裏的佛像麵前許願說自己已經連生三個女兒,祈求佛祖降下佛恩,賜給你一個兒子,今日竟然就來大鬧佛殿,難道你不想要兒子了嗎?”

那名中年男子聞言一愣,繼而大怒道:“好你個潑皮小和尚!昨天夜裏竟敢去我家偷聽我誦經祈福麽!”

“我昨日寸步不離佛殿,你向佛祖祈禱,聲音全部自己落入我耳邊,想不聽都不行,哪裏還會去偷聽你晚上說些什麽!”不戒怒斥道。

繼而不戒又指著中年漢子身後的一個婦女,罵道:“孽障,你昨天還在心裏祈禱佛祖能讓你丈夫改過向善,不要再去濫賭,自己今日反而上寺廟來撒野來了?有你這樣的惡妻,丈夫又怎能向善?”

那名婦女聞言大吃一驚,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像見鬼一樣看著不戒,“你,你怎麽會知道我心中所想的!?我從來沒跟人家講過自己的許願啊!”

眾人聞言均大吃一驚,看向不戒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懼。

“哼!你們凡是向佛祖祈願的心聲我都能聽得到!”不戒冷哼一聲,接著一連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將他們私底下向佛祖的祈願說了出來。

到了這個地步,眾人終於看出來不戒的不凡了,在中年漢子的領頭下,所有上山鬧事的人全部在不戒麵前跪了下來,口呼不戒為大師,祈求佛祖不要降罪於他們。

不戒讓所有人跪在山道上半天,以作懲戒,然後施施然回寺廟去了。留在呆愣在原地的老和尚以及兩個小沙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後,因為實在沒有其他去處,老和尚以及小沙彌又回到了寺廟中,不過卻不敢再去招惹不戒了,而是在外殿安頓了下來。不戒也沒去理會他們,自顧自在內殿每日誦經迎客。好不自在。

林逍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來到了寺廟山門前,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在霧雲城所聽到的一些關於不戒的趣事,不禁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正好一名十五六歲的小沙彌從山門走了出來,見到林逍,忙打招呼道:“林施主,你又來啦?”

林逍點點頭,“小沙彌,不戒大師在否?”

“他算什麽大師!”小沙彌一臉不屑,“天天大魚大肉,哪裏像個和尚的樣子,不過自恃有點神通,到處招搖撞騙罷了。”

小沙彌在那裏自言自語,抒發心中的鬱悶,林逍雖然心裏認同,但嘴上卻不敢出聲,怕被不戒聽到,平添對自己的不滿。

小沙彌發泄了一番,見林逍沒有理會自己,也覺得有點泄氣,於是指著山門內那座有些破舊的小寺廟,“不戒那家夥就在裏麵,從昨天中午睡到現在了。你反正也認得路了,自己去找他吧!”

林逍點點頭,隨手給了小沙彌一點香火錢,在小沙彌的道謝聲中邁步進入山門。

進入山門,便是一個打掃得十分幹淨的小型廣場,廣場盡頭才是兩進兩出的小寺廟。

進入廣場,林逍不禁朝廣場的角落望去,隻見在廣場邊緣處有不少武者跪在那裏,看數目約有十來個,一個個都是一臉虔誠的樣子,看向內殿,臉上滿是堅定之色。

“若是有其他武者見到居然有那麽多人在這裏下跪一個和尚,而且其中還不乏血煞境的武者的話,估計都會驚掉一排大牙吧?”

林逍心裏想到,隨即暗暗歎了口氣,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這些下跪的武者中的一員麽?也不知道這麽多武者都是從哪裏得到不戒收徒的消息而趕過來的。

若不是自己另辟蹊徑,想出了靈乳兌酒的法子,恐怕現在不戒早就對自己下了封殺令,就像這些武者一樣,在見過不戒幾次之後就隻能在殿外下跪,卻連不戒的麵都見不著了。

見到林逍過來,那些武者中的大多數人齊刷刷轉頭看向他,有些人眼裏滿是不屑,有些人看著林逍手中的酒釀,眼裏滿是**裸的憎恨與嫉妒。而有些人則根本沒看林逍一眼,而是虔誠地看向寺廟大殿。

林逍可不願意一直這樣被人看著,連忙穿過小廣場,又穿過寺廟外殿,來到了內殿之中。

內殿是一個小巧的院落,呈現四合院形狀,四合院中的天井因為長久沒人打掃(小沙彌自然不會過來幫不戒做清潔),因此布滿了一層落葉。

林逍踩在落葉之上,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四合院最裏麵的那排小房中傳來一個宛若孩童一般的聲音:“是誰啊?今日老衲不想見客,若是來送禮的話,直接把禮物放在院子裏,留下姓名就行。若是來拜師的,今天老衲不見人,自己到山門外去跪著,不願意跪的話直接走人,別浪費老衲時間!”

聽著熟悉的不戒孩童一般的聲音,林曉不禁啞然失笑,然後揚聲道:“不戒大師,林逍找你喝酒來了!”

“恩?林逍?”不戒顯示恩了一聲,然後猛地叫道:“你又給我帶好酒來啦?不錯不錯,哈哈,快進來!”

不戒話音剛落,對麵平房的兩扇門扉無風自動,一下子打開。

林逍走進禪房之內,隻見地麵上胡亂地擺放著一雙僧鞋,一個白色眉毛,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正盤坐在床榻之上,一臉渴望地看著林逍。

見到林逍手裏的酒壇子後,不戒大喜,伸出小巧的右手,也不見他怎麽發動,那個酒壇子就憑空飛向不戒。

不戒將酒壇子問問接住,猛地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酒,才呼地鬆了口氣,大叫道:“好酒,好酒!林逍,你這個小家夥怎麽過了五天才拿酒來孝敬我?把我的饞蟲都給勾上來了!”

林逍自來熟,拉過一個蒲團盤坐在地上,抬頭看向不戒,苦笑道:“大師,實不相瞞,這酒,快要沒有了。”

不戒本來還在不斷品酒,聞言手上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看向林逍,白眉一挑,“什麽!?酒沒了!?”

林逍點了點頭。一臉無奈的樣子。

“少來這套,我告訴你,我現在酒還沒喝夠,你要是沒酒了,我可不會收你為徒!”不戒猛地灌了一口酒,伸出破破爛爛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林逍一擺手,“在下真不敢糊弄大師您,實在是沒酒了,你要是想喝普通的百珍仙露我自然可以為你弄來,但你要是一直想喝這種酒的話我可是一滴都拿不出來了。這壇酒已經是最後一壇了,我本來還想自己留著喝呢,如今也拿來孝敬大師您了!”

林逍來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了,不能一直這麽被動下去,靈乳他自然還有一些,但也不能這樣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今天必須從不戒那裏得到個說法。

不戒聽林逍一副悲痛的樣子,先是皺了皺眉,兩道白眉皺成了一堆,然後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似乎在思量著什麽。

最後,他長歎了一口氣,“看來你也是被我逼急了,今天是逼宮來了,你這是在為難我啊!”

林逍心知不戒已然看出端倪,急忙道:“大師……”

不戒一擺手,“算了,不必多說,我知道你其實還有存貨,隻是今天故意說酒水告罄,想要從我這裏討一個說法對不對?”

被不戒一下子看穿,林逍老臉一紅,還待說些什麽,不戒卻一下子從**站了起來,懷裏抱著酒壇子,對林逍說道:“算了,看來你我緣分至此已了,你這就下山去吧,以後不必再來了。你既然連幾壇酒水都舍不得,那我也沒什麽興趣收你為徒了,你走吧!”

林逍大驚失色,“大師,你……”

不戒又擺了擺手,“快滾快滾,我要喝酒睡覺了,別再來騷擾我了!”

林逍見不戒一副絕情的樣子,熟悉不戒性情的他心知事情已然無法挽回,不禁感到一陣懊惱!

自己自以為得計,認為不戒定然舍不得沒酒而收自己為徒,卻不料碰到了鐵板。如今弄巧成拙,將步入步仙境的契機一下子斷送,後悔晚矣!

林逍灰溜溜地走出了寺廟,在山門前俯視山下煙霧繚繞的霧雲城,不禁一陣恍惚,自己本來就是為了拜師而來的,如今拜師無門,自己日後該何去何從?

望著遠處天邊茫茫雲海,向來自信的林逍一下子茫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