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我肉身,壞我修行,你該死啊!”
“斷我長生大道,那就拿你的命來償還吧!”
“天殺的東西,世間怎有你這種殺胚!”
“……”
槐樹無數的枝幹在空中盤旋抖動。
每一根來到伊然身前的枝幹,都會幻化出一道模糊的人形。
時而苗條婀娜,時而豐滿妖嬈。
時而怨氣橫生,時而恬靜委屈。
那一道道或淒涼的抱怨,或怨恨的詆毀,或憤怒的謾罵,彌漫在整個夜色之下。
隻不過也有不多的幾根樹幹,不願來到伊然身前。
那幾道靈魂,似乎是帶著解脫的輕鬆。
槐樹妖看著被“震懾”住的伊然,猖狂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樹身一震,樹幹上的靈魂被盡數收入體內,然後無盡粗壯的根須直接拔出地麵。
但槐樹妖卻沒有直接發動進攻,而是突然幻化成人形。
與伊然印象中的姥姥大不相同,眼前的姥姥容顏絕美衣著暴露,該挺的挺該翹的翹。
不用多做什麽動作,一股無形的魅惑便油然而生。
那位法靈在看到化身人形的姥姥之後,眼神中完全沒有半點驚愕和畏懼,反倒滿是衝動和渴望。
他整個人呆滯在那裏,眼神中就隻剩下姥姥的背影。
那寸寸暴露在外晶瑩光潔的肌膚,變成了他眼神中的唯一。
姥姥一聲冷哼,不屑道:
“真是廢物,虧本王還指望你來鎮守春華坊。”
“將你培養成靈者,還不如去培養一條聰明些的狗!”
話音剛落,姥姥的潔白無瑕的後背突然裂了開來。
一根樹枝從裂口中伸了出來,樹枝粗壯無比,卻沒有半片樹葉。
正當伊然疑惑姥姥這是要做什麽的時候,樹枝的頂端卻出現了一個如獅又如虎的巨大頭顱。
它張開血盆大口,竟是直接便將那位法靈給吞了下去。
而那法靈,自始至終都沒有進行任何抵抗。
“春華坊被毀了,百年心血毀於一旦,那你也就沒有半點用處了。”
“還不如化作本王的養分,讓本王的修為更進一步!”
那位法靈在被吞噬之後,樹幹上立馬就有新的枝幹暴漲而出。
比起之前的那根主幹,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枝幹頂端,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不斷地扭動,仿佛在經曆著什麽可怕的事情。
隻是沒過多久,那道身影便平靜下來,變作雕像一般呆立不動。
一位強大的靈者,竟是這般簡單便被槐樹妖給吞噬幹淨了!
姥姥伸手捂著嘴輕笑著。
美眉不描黛,是若月牙彎,肌膚白若雪,不見朱紅唇。
一顰一笑之間,盡是魅惑。
一肌一膚之間,皆是媚骨。
若不是背後長出的那兩節樹幹,還真是天上或有人間難求的佳人。
看著毫無反應的伊然,姥姥無比自信於這副身軀的魅力。
吞噬了那麽多的女子,吸收了那麽多男人的魂魄。
它既懂得女子最奪目之處,也明白男子最神往之態。
所以它知道,半露半掩欲拒還迎才是最讓男人難以拒絕的。
吞噬法靈的那根枝幹再度蠢蠢欲動,朝著伊然的頭頂伸展過來。
姥姥潔白無瑕的兩頰突然多了兩朵紅暈,不知是羞赧還是即將吞噬對方的激動。
可是它如何也無法想到,伊然能夠完全抵禦住它的魅惑。
不光是沒有被她迷惑住,甚至還有意配合她的舉動做出回應。
看著搔首弄姿的姥姥,伊然眉毛上揚,戲謔地說道:
“你這點道行的幻術,就當自己能夠迷惑住所有人嗎?”
姥姥頓時一愣,臉上的紅暈驟然消散變得蒼白而冰冷。
頭頂那截伸展出來的枝幹,立馬加速射向伊然的頭顱,欲要一舉將伊然吞噬。
一道青光乍現,桃花劍自行出竅,直接斬向頭頂已經張開血盆大口的頭顱。
“啪!”
木頭與木頭相碰,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斷的自然不會是桃花劍,而是那顆碩大的頭顱。
桃木本就有破邪的效果,如今一擊更是起到了預料之外的功效。
整顆頭顱被居中劈開,在伊然的感知中更有一道氤氳之氣從破損的樹幹中飄飛出來。
伊然看著那道貌似老虎的魂魄,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是帶著些許感激。
能夠擁有這般魂魄的老虎,想來也是擁有不弱修為的妖,卻連魂魄都被囚禁了不知多久。
這截擁有著老虎魂魄的樹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起來。
直到因為那個法靈才生長出的枝幹,才終於停歇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姥姥慘嚎起來,臉上出現了與容顏不符的瘋狂。
“竟然敢斬本王身軀,吾定要拿你的肉身祭百鬼,拿你的魂魄點天燈!”
說著僅剩的那根樹幹瞬間縮回姥姥體內,陣陣黑風開始盤旋在她的身側。
兩道烏黑的長鞭從她的掌心之中伸出,然後被緊緊地握在手心之中。
沒有多言,長鞭裹挾著黑風抽向伊然。
伊然腳步微動,七星踏施展而出。
帶著淡淡的虛影,一次又一次躲過長鞭的抽打。
“啪啪啪啪啪……”
長鞭轟擊在地麵上,大地直接被轟出一個個大坑。
而那股黑氣一卷,大坑附近的草木直接枯萎而去。
伊然瞳孔一縮,呢喃道:
“那是,死氣!”
槐樹妖既然是妖,伊然不能以尋常的修煉等級來劃分。
而她的修為,隻會比伊然更高。
“你修行不易,為何要為禍世間?”
“你若是將目標放在魔獸身上,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伊然帶著歎息之意勸解道。
“桀桀桀……”
姥姥的那張臉依舊絕美,可是其中的猙獰之意,卻讓那美變得極為扭曲。
“那些沒有魂魄的畜生,哪裏會有修士的魂魄來得鮮美?”
“何況本王替人族出力,人族就會記本王的好嗎?”
“不會,根本不會!”
說到這裏,姥姥的情緒變得暴戾起來。
數十根枝幹從背後伸展出來。
有的化作長鞭,一同追擊著伊然。
有的不斷發出靡靡之音,影響伊然的神誌。
伊然一退再退,用桃花劍格擋住一次又一次的轟擊。
聽著姥姥話語間的憤怒,就明白她也是一棵傷心之樹。
伊然不由便想起來了古泉鎮的淮安和那棵守護了古泉鎮兩百年的槐樹,心中不由出現了些許惻隱之心。
可就在伊然稍稍收力之際,三根枝幹合力抽在了桃花劍劍身之上。
桃花劍在巨力之下猛地一顫,彎曲出一個巨大的弧度。
然後伊然便被這股巨力轟飛了出去。
“轟隆隆……”
霧氣繚繞的山峰之上,被伊然撞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姥姥柔媚卻刺骨的聲音從窟窿外傳入伊然耳中:
“就你這種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不勸人為善?”
“沒有經曆過本王的苦痛,你又有何資格來勸本王為善?”
“而且你要知道,本王不過是借春華坊吸取那些人的精氣,而且還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可事實上,卻是你將他們全部鎮殺的。”
“桀桀桀……”
“你再去看一眼那滿是斷肢殘軀的春華坊,就是你的傑作啊!”
“真是威力無雙的兩劍!”
洞窟內,伊然撐起身體拍去身上的碎石灰塵,聽著姥姥的話有些失神。
殺人誅心?
這似乎是自己最喜歡的手段啊。
金光彌漫周身,然後充斥在整個洞窟之內。
“金剛劍體!”
一柄金色長劍直接衝出洞窟,指向姥姥妖嬈的身軀。
“你以為世間唯你最苦,卻不知更多人苦中作樂。”
“你以為世間唯你被辜負,卻不知還有更多被辜負之人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初衷。”
“堅守永遠都是自己的事情!”
金色劍罡之上生機彌漫,將那一層一層的黑氣驅散。
姥姥怒喝一聲:
“閉嘴!”
“這是本王的選擇,豈容你這見識短淺的家夥指指點點!”
數十根枝幹便像是數十根長矛,猛然轟擊在劍罡之上,欲要阻攔劍罡的攻勢。
隻不過姥姥雖然自稱本王,擁有元嬰中期的修為,但她終究是沒有王者的戰力。
樹幹雖是勉強擋住了劍罡,但在這一劍之下,姥姥的身形直接倒退出數百丈。
將樹幹撐入地麵,姥姥借力止住退勢。
然而,被擊退的姥姥不僅沒有半點憤怒,反而美眸流轉溫情似水地看著伊然。
“難道你對溫柔鄉就沒有半點渴望嗎?”
“難道你就不想卸下滿身的重擔,與小女子一起快意天下嗎?”
“我可是你最愛的那個人啊,難道你真就願意放棄我而去選擇坎坷的前路嗎?”
遠超尋常法靈的恐怖精神力席卷而出,如同一杆長矛刺向伊然的魂魄,一幕幕幻象伴隨著言語直擊伊然的靈魂。
姥姥最擅長的從來都不是戰鬥,而是用精神力製造的幻術!
洞察人心百種,體味人生千態的姥姥。
因為了解,所以她更明白每一個人內心的渴望。
明白作為人,最本能的衝動。
江山還是美人,閑雲野鶴還是一身重擔。
對於尋常人而言,能夠有美人在側,哪裏還會管什麽江山多嬌?
能夠成為逍遙天地間的閑雲野鶴,哪裏還會願意負重前行。
即便是度過心魔劫的伊然,在突然遇到姥姥精神力的攻勢時,也是陷入了其中。
在這趟下山時,他便因為道侶一事而迷茫。
因為在伊然心裏,更加刻骨銘心的還是那個黑衣女子。
雨蝶,終究還是像親妹妹那般。
自己對她有的隻是保護的意思,而沒有半點其他想法。
隻是最終,伊然還是選擇了更加拚搏的一條路。
因為在他內心的最深處,除了一個個責任外,還有著那條歸路,有著自己親生的父母。
於是在姥姥魅惑的言語和精神力的衝擊下,小覷了姥姥幻術的伊然終究還是淪陷了。
那道身穿黑衣的俏麗身影終究還是出現在了伊然的眼前。
隻是此刻的她臉色無比蒼白,早已昏迷倒在血泊之中。
這是……
天池秘境!
是莫相依為自己擋下一拳而生死未知的時候。
即便他最後領悟了“亂影劍舞”打破了絕境,可他最終還是沒有再見到莫相依一麵。
如此,已經有三年過去。
就在伊然還沉浸在悲痛之中時,又有幾道更深處的回憶撕扯著他的靈魂。
第一次支援蒙城。
在看到被魔獸潮侵襲的慘狀後立下“待他日修為大進,當以身軀鎮魔獸森林”的宏願……
守安城外,那些同袍死守太平。
將魔獸潮阻擋在城外,隻為護住那一批新生……
許多往事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
可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卻沒有一幕是自己經受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