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望山城後，伊然直接前往了垂雲山脈。

在清風山上，隻剩樹墩的槐樹旁，伊然蹲在那裏默默地看著。

他記得，這棵槐樹曾經還剩下一片綠葉，到如今卻已消失不見。

若不是還能在樹墩中感受到濃鬱的生命力，恐怕他也要把這樹墩當作成死物了。

但就在蹲著身體觀察時，一個少年突然出現在了不遠處。

少年一手捧書，一手握木劍，年紀輕輕便有了一股遊俠的氣度。

少年剛看到伊然，眼中就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是誰，在這做什麽！”

少年在觀察著伊然，伊然也同樣在看著少年，在看到他胸前以長繩掛住的綠葉後眼中當即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這個少年，或許就是那個甘願永墮輪回都要守護姥姥的男人。

上輩子，他沒有修行天賦，沒能保護化形後的姥姥。

而這輩子，他有了很不錯的天賦，更是在姥姥化形前就已經相遇。

隻不過他已經不是那個男人，它也不是那個姥姥，所以沒人能夠猜到他們往後的故事。

“我叫伊然，是來垂雲山脈找人的。”

“你突然出現在這裏，莫不是垂雲山脈深處的王階魔獸吧！”

少年聞言，明顯有些生氣：

“你就是個大騙子，還說來垂雲山脈找人。”

“誰都知道垂雲山脈有我師傅孫一泰坐鎮，根本不可能有魔獸出現在這裏！”

“你到底是誰！”

伊然笑道：

“我就是來找你師傅的。”

少年已經完全不相信伊然了：

“你就是個騙子，你說是我師傅的朋友，那你難道不知道，清風山頂是禁止外人上來的嗎！”

伊然頓感無語，這小家夥一句話分作幾句話講，讓他有理也說不清楚。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隻要你認真地回答我，我就跟你去見你師傅來證明我的清白，怎麽樣？”

少年的眼神依舊透露著懷疑：

“好，但你可不要耍賴，我師傅可是威震望山城的大妖！”

伊然有些疑惑，下意識問道：

“你為什麽會拜妖怪為師呢？”

少年半點不猶豫地回答道：

“因為我是師傅在清風山下撿到的！”

說完後，他又繼續說道：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跟我去見師傅吧！”

伊然這才發覺自己問錯了問題，但他還是老實地說道：

“走吧，去見你師傅。”

就在路上，伊然又繼續問道：

“你似乎並不排斥妖？”

少年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伊然，反問道：

“我師傅就是妖，妖能夠威震一城，我為什麽要排斥？”

伊然這才發現自己是關心則亂，隻好無奈地笑了笑。

或許這輩子，那一人一妖之間，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不久後，他們便登上了萬石山，見到了大妖孫一泰。

“師傅，弟子抓住了一個壞蛋，他私自登上清風山，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麽！”

少年看到自己師傅立馬鬆了口氣。

正在指點大弟子“幺兒”的孫一泰，有些錯愕地看著少年和伊然。

他用手指點著滿臉笑意的伊然，不解地問道：

“你說這家夥鬼鬼祟祟地登上了清風山？”

少年半點沒猶豫地說道：

“是的，師傅！”

孫一泰歎了口氣道：

“孫卓年，這就是你最崇拜的，那個和師傅一起威震望山城的家夥，沒想到竟然被你給抓住了！”

“你這小家夥，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孫卓年的眼中當即透露出錯愕與震驚，他盯著伊然，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伊然卻是不在意地說道：

“小家夥，你的天賦和心性都挺不錯。”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做出的選擇，也要保護好那些相信你的人！”

孫卓年下意識地點頭，但實際上，他根本沒聽到伊然說的是什麽。

待幺兒把孫卓年領走，孫一泰拋給伊然一壇酒問道：

“你終於回來了，隻不過，你怎麽還沒有突破？”

伊然喝了口酒道：

“你不是也沒突破，怎麽好意思說我的？”

孫一泰搖頭道：

“你是不知道我想突破有多難！”

“這才十五年，我能達到王階巔峰，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說著，他的目光便瞄向了伊然的耳朵，沒看到小白的孫一泰當即皺起了眉。

在沉思了半晌後，他突然開口，說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答案：

“你之所以沒突破，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伊然！”

伊然一愣，道：

“妖的直覺嗎，寧可相信直覺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知。”

孫一泰盯著伊然道：

“所以你到底是誰！”

伊然解釋道：

“我是他的精血所化，但到底算是他的分身，還是另一個伊然，我自己也沒搞清楚。”

孫一泰有些錯愕道：

“一滴精血所化的存在就能擁有王階巔峰的戰力嗎？”

孫一泰狠狠地灌了口酒，然後說道：

“我寧願相信你是另一個伊然，也不願相信一具分身都能比我強！”

“看來王境和王階中隱藏的東西，真的是遠遠超乎想象！”

伊然道：

“那應該是另一方世界，那裏的強者不管是數量還是實力，應該隻會比你想象的更加離譜。”

孫一泰沉默著飲盡了壇中的酒，這才繼續說道：

“看來我是得往東邊去了，不然這大妖之名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伊然也站起身，將壇中的酒飲盡：

“我也感覺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我必須繼續往北去走一遍他走過的路，他大概很快就要回來了。”

一人一妖，十多年沒見，可再見時依舊還是摯友，依舊無需多言。

臨別之際，孫一泰對著伊然的背影說道：

“希望還有再見的時候。”

伊然也同樣笑道：

“希望還能有並肩作戰的那一天！”

孫一泰希望的，是再見時，他還是他而不是伊然。

而伊然希望的是，等到那一天，孫一泰也擁有了站在戰場最前方的實力。

幺兒和孫卓年也在這時來到孫一泰身側，和師傅一起目送伊然離去。

幺兒有些擔憂地問道：

“師傅，你真的要去東邊嗎？”

孫一泰的眼神有些深邃道：

“必須去，不然在未來的大世中也隻會被淘汰。”

幺兒有些苦惱道：

“可那些魔獸的實力都很強啊！”

孫一泰摸了摸幺兒的腦袋說道：

“如今的師傅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他們注定要死在師傅手裏，師傅是一定要回來的！”

伊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北方的天際，而孫一泰也下定了決心要往東邊闖一闖！

……

伊然很快就來到了下一站——南山城。

對於伊然來說，南山城的經曆是少有的失敗之一。

若不是宋天鵬和鄭武兩人及時趕到，他和小白都要交待在南山城裏。

即便是如今再回頭來看，伊然雖說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在做出這個選擇前還是得好好思量做足準備。

伊然同樣改變麵容悄悄地潛入了城內，然後跟隨著記憶前往貧民區。

吳老大被削去一掌，吳老四、吳老五身死，這對於本就生活在底層的吳家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當初的他想要為這家人求一個公道，於是殺上了造成這一切的戰鐵傭兵團。

可就在戰鐵傭兵團覆滅時，他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南山城高層的授意，是兩位王者之一的南宮破城之子南宮驟雲的意思！

當初的伊然沒有想那麽多，麵對南宮驟雲的先手刁難，他隻能選擇反抗。

而當他憑實力要斬殺南宮驟雲時，又不得不對上了王者南宮破城。

當時的他才突破不久，又哪裏會是王者的對手，隻不過也正是這段經曆才讓伊然明白。

想要追求公道，必須得有相應的實力，否則隻會害人害己徒增笑話。

不多時，伊然便來到了記憶中的地方，可這裏哪還有什麽貧民區，一眼望去竟然滿滿的全部都是酒肆勾欄！

看著滿街的熏天醉意以及白日**，伊然頓時殺意衝天。

但這一次，他並沒有直接衝向南公家，而是走進了這條不似從前的街道。

鶯鶯燕燕、**糜不堪的聲音不斷地傳入伊然耳中，即便伊然帶著很多特殊的記憶都覺得腦袋一陣發漲。

在將那些思緒掃清之後，伊然隨便選擇了一家酒肆便走了進去。

他喝酒聽曲，最終隻問了句“這裏是什麽時候建起來的。”

在百枚金幣的“打賞”下，很快就有人回答是十五年前。

第二日，伊然前往了另一家酒肆，打賞百枚金幣問了第二個問題“十五年前，有個住在這裏的小修士欠了我不少錢，有沒有人知道住這兒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一時間竟是沒有人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很顯然，就連那些陪酒的女子都在忌憚這個話題。

直到伊然拍出厚厚一疊金卡總數已經過千時，才有女子一把按住說道：

“願意走的都走了，不願意走的都死了！”

說完之後，那女子一把撈過所有金幣，轉身就消失在眾多女子之中。

第三日，伊然又找了家酒肆，這一次他隻是靜靜地聽曲，慢慢地飲酒。

因為就在他不遠處正坐著三個糙漢子，他們喝著酒毫不忌諱地對懷中女子上下其手，而那些女子卻在半推半就嬌笑著。

三個糙漢子是傭兵，也是這裏的常客。

伊然安靜地喝酒，一直喝酒那些傭兵醉眼蒙矓地離去。

隻是這個傭兵出門還沒走多遠，就被伊然敲了悶棍，綁在了一座前兩日尋到的閑置小院。

對於問詢這種事情伊然並不擅長，所以直接的辦法就是打！

伊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動手了，直接把三人打到疼醒，然後又打到昏死過去。

緊接著一盆冷水澆下去，三人剛迷迷糊糊地醒來，又被伊然一頓胖揍直到昏迷。

等到又是一盆冷水澆下，伊然還沒開口，那三人就已經開始求饒。

“大俠，有事好商量！”

“大哥，有話直說別打了！”

“大俠，大哥，你想知道什麽我們都說！”

“……”

在七嘴八舌中，伊然開口問道：

“你們來自哪個傭兵團？”

三人一愣，明顯沒想到對方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就把他們揍成這樣。

但很快，他們便爭相搶答起來：

“狂狼，我們是狂狼傭兵團的！”

伊然又問：

“你們可知道原本生活在這裏的修士、百姓都去哪了？”

爭相回答的三人頓時沉默了，似乎回答這個問題更勝過要他們的命。

伊然抬起拳頭，一拳就錘倒一個。

看著七竅流血的第一人，剩下兩人都愣住了，結果第二人立馬挨了一圈，同樣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我說！我說！”

第三人害怕了，我們都是六階大武宗，或許說不上多強，可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悄無聲息地扣下他們的。

尤其是這恰到好處的出手，讓他們痛得死去活來，卻偏偏不致命。

“說！”

伊然的聲音帶著殺伐的凶厲。

“負責處理那件事的是猛虎傭兵團，他們把所有不聽話的修士全殺了，剩下的老弱病殘統統被趕出了南山城！”

伊然有些失神。

他完全沒想到南山城竟然爛到了這般地步，也開始後悔當初的衝動竟給南山城的底層帶來了這般浩劫。

怒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殺意讓那唯一醒著的傭兵如墜冰窖。

那種瀕死的絕望，往往比直接身死還要更讓人恐懼。

“別殺我，別殺我！”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

在傭兵的敘述中，南山城大多數傭兵團都隻是某些家族的打手，而他們狂狼傭兵團和那個猛虎傭兵團其實都聽命於南宮家！

所以今日的結局，完全可以說是南宮驟雲對他的報複！

在以三拳把三個傭兵轟得渣滓不剩後，伊然走在了午夜無人的街道上。

往日的經曆不斷浮上心頭。

為生計勇闖魔獸森林的吳家五兄弟，在戰鐵傭兵團的迫害下，有他相救也就隻活下來三人。

他幫吳家兄弟去討公道，滅了戰鐵傭兵團報了仇，卻也因此惹了南宮家。

甚至就連他自己，差點也栽在了南宮破城手裏。

再看今日的結局，或許和當初那件事並沒有直接的聯係，但要伊然不後悔，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當初實力不夠，對於公道二字求而不得，如今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