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相信 四十三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激烈,董易奇的心也越來越慌亂。他一雙眼睛在房間裏驚惶四顧,想找個藏身之處,卻沒有。
他失望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胸前掛著的一塊明玉做成的觀音玉墜上。那是休假的時候,他陪老媽去廟裏燒香的時候,主持送給他的,說他今年是大凶之年。
他記得自己當時還笑了,說:“又不是本命年,怎麽會是大凶之年?”
主持也笑了:“年輕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今年二十八歲,二八相加為十。
佛教十為圓滿至極。凡事不可圓滿至極,至極則潰。比如月盈則虧,就是說的這個道理。所以十在佛教裏是最不吉祥的數字。一般到九就要歸一,非常忌諱到十。”
董易奇想到這裏不禁苦笑,今晚果然應驗了主持的話,但不知他給的這個平安符是否真能保住他平安,帶他脫險。
他這麽胡思亂想著,忽然感到門外停止了進攻,好久過去了,門都沒有再被擂響了。
難道真是平安符起了作用?讓那個像死神一樣的恐怖的人就此離開了嗎?
盡管這樣猜想,董易奇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在仔細地捕捉客廳裏任何動靜。
好像真的沒有動靜。
董易奇轉過身子,麵對著門,心裏糾結了很久,終於決定打開門看看。
他遲疑的慢慢的握住門鎖,一點一點的轉動。
突然木門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把斧頭穿透門板劈了進來,幸虧董易奇改變了站姿,不然那一斧肯定砍在了他的身上,說不定當場就要了他的命!
董易奇驚出一身冷汗,全身感到涼嗖嗖的,連連往後退去。
那攝人魂魄的斧頭砍門的聲音,每響一下。董易奇的心也跟著劇烈的抖動一下,幾乎要從嗓子眼飛了出來。
他手足無措的盯著那道木門,期望出現奇跡,門永遠劈不開。然而,世上很少有奇跡,至少現在沒有發生。
門,很快就被劈開了,那個人獰笑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了過來。
董易奇傷勢太重,失血也過多,已經無力搏鬥,隻能束手無策的眼看著那個惡魔漸漸逼近。
他倉皇的慢慢地推到了窗戶旁邊,一直退無可退,背抵著窗沿。
冷汗。順著脊背不斷的往下流,兩隻眼睛裏一汪驚恐一如洪水般就要傾瀉而出,喉嚨因緊張而發緊,澀澀的叫不出聲。
那個死神一樣的人高高舉起了寒光四溢的斧頭,麵目猙獰的向他砍了下來。
刹那間。董易奇突然能夠喊出聲了,他的叫聲淒厲而破裂,驚起窗外樓下樹林裏棲息的麻雀,驚慌失措的撲棱棱拍打著短而小的翅膀,像滾落的小黑豆一樣,四散開來,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隨著這聲喊叫。董易奇猛地一躍,從窗戶跳下樓去。
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董易奇並沒有放棄求生的一切可能。他想要伸手抓住每個樓層的雨陽棚,可是,受傷的手完全使不上勁來,手雖然抓在了上麵。卻很快就被下墜的力量拉扯了下來,隻留下一個個掙紮的抓痕。
每抓空一次,董易奇的心就跟著猛地往下沉一次,不知要沉到哪裏,絕望也漸漸入侵。
但是。雨陽棚多少減緩了他下墜的速度,最後落在一棵樹上,又滾落下來,枝枝丫丫劃過他的身體,戳到他的傷口,整個人摔在地上,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遠處,一輛小汽車直直地向他疾馳而來,恐懼和絕望迅速地占領了他的心。
董易奇萬念俱灰的閉上了眼睛:完了,徹底完蛋了!今天在劫難逃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那輛汽車猛地刹住,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驚破了靜謐的長夜。
薛品寒迫不及待的從車子裏鑽了出來,撲到他的身邊,抱住已經變成血人的董易奇,又焦急又心痛地大叫:“易奇,你還撐得住嗎?”
董易奇這次從高樓上摔下來雖然沒有當場掛掉,但也摔成了內傷,整個人不停的抽搐著,嘴裏不斷的有血水湧出,情況不容樂觀。
他聽見薛品寒的聲音,氣若遊絲的說道:“肖...肖....肖劍出現了!”
薛品寒輕輕地堵住他的嘴,哽咽著說:“什麽也別說,保存體力,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他抱起重傷的董易奇,把他放到副駕駛座上,係好安全帶,自己趕緊開車以最快的速度向最近的醫院疾駛。
一路上,黑黑的樹影飛快地向後倒退,陣陣涼風從車窗外鑽了進來,吹得人身上冷颼颼的,董易奇失血過多,更是冷得渾身瑟瑟發抖。
薛品寒一邊開車一邊不放心的不時看他一眼。
陡然間,視線的餘光似乎看到一個黑黑的模糊的人影坐在車後座上。他的心悚然一驚,急忙回過頭去看,車後座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他隻得驚疑不定的轉過頭來用心開車,眼前卻突然出現一片刺眼的白光,晃得人什麽也看不見。
白光中,一輛大卡車不顧死活的向他們衝了過來。
薛品寒被那片白光照得辨不清方向,隻得憑感覺猛的一打方向盤,從大卡車身邊擦身而過。
兩輛車子摩擦時發出刺耳的“嗤嗤”聲,有火花閃過,靠薛品寒那邊的車門險些都被摩擦掉了。但不管怎樣,總算躲過了一劫。
而那輛大卡車卻沒有這麽幸運,一頭撞在一塊大石頭上。司機從車裏爬了出來,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車禍,百思不得其解。
薛品寒看看董易奇,臉色蒼白,雙目無力地閉著,似乎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情況越來越差了。他更加心急如焚,心裏難受的就像是有千萬根鋼針在紮,拚盡性命把車子開得飛快。
但不知為什麽,他仍老是覺得車後座有人,可是他無數次的回過頭去,後麵也仍舊什麽也沒有。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心神不寧。他使勁甩甩腦袋,想讓自己更清醒些。
忽然感到一股森冷的陰風從背後悄無聲息的吹來,他緊張得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捕捉周圍的任何細微的變化,兩眼卻仍舊緊緊地盯著車外的路況。
倏忽間,車玻璃上映出一個黑漆漆的模糊的人影。
薛品寒心裏驚悚,卻故作不知,腦子裏卻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急切的思索著,想著對策。
還不容他想出來,脖子陡然一緊,一雙冰冷徹骨、一點溫度都沒有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直處於備戰狀態的薛品寒還未等那雙手使出全力,已經迅速抓住那雙偷襲的手,用力往前一帶,偷襲者猝不及防,一下子從後座翻到了前麵,薛品寒不等他勢緩,一腳狠狠的踹在他的腹部,把他踢出了車外,這才慌忙抓住方向盤,穩住失控的車子,迅速調轉車頭,想要向那個人撞去,然而,路上什麽也沒有,那個人不見了!
薛品寒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不知那個神出鬼沒的人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給他們致命的一擊。
他瞪大眼睛警惕的留意四周,草木皆兵。
但是,一切似乎很正常。
忽然,車身猛的一震,向一個方向傾斜,失控的衝下了路旁的山坡。
一個輪胎不早不晚的爆胎了。
薛品寒極力穩住車子,不讓它翻滾,一旦發生翻滾,後果不堪設想。
車子撞在一個土堆後停了下來,薛品寒急忙把董易奇從車子裏扶了出來,一路倉皇的往坡上跑。
剛剛上了山坡,一個黑黑的背影正站在上麵,似乎在等他們。聽到聲音,他慢慢地轉過身來。
天空,一片烏雲晃悠悠的移開了,月亮露出它麵無表情的臉,漠然的俯視著人世滄桑。
借著清冷的月光,薛品寒終於認出了那個人:“你是!”
他低聲驚呼。
來人不屑的一笑:“薛組長,別來無恙?”
薛品寒也不答話,悄悄的鬆開董易奇,突然先發製人,向那個人猛撲過去。
兩人滾在地上一陣惡鬥。
突然,那人瞪大眼睛,無限驚恐地不敢相信地盯著薛品寒,嘴唇慢慢蠕動著,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怎麽會......”
話未說完,頭一歪,死了。
一雙滿是疑問的眼睛直直的瞪著遠方,似乎那裏有他尋找的答案,那張還算年輕的臉迅速的蒼老枯萎下去,。像是隔年的衰草。不過片刻,白發蒼蒼、臉上溝壑縱橫,老得不成樣子,隻有胸口不斷冒出的鮮血似乎在證明前一刻,他還是個生龍活虎的中年人。
薛品寒用手狠狠搓了一把臉,強行收斂心中的恐慌,一麵通知鑒定科來收屍,一麵攔車。
可是他的身上染有那個人的鮮血,所有的司機一見他這幅樣子,不僅不停,反而像避鬼一樣繞過他呼嘯而去。
薛品寒突然衝到路中央,對天連放三槍,過往的車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紛紛減速。
薛品寒立刻攔住一輛離他最近的車子,把警官證一晃,道:“警察辦案。”就把裏麵嚇傻了的司機拽了出來。
董易奇也硬撐著踉踉蹌蹌走了過來,兩個人急忙上了車,向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