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墊腳石

眾人抱著那個狀似瘋狂的軍官，好不容易將他壓製下來，走廊那頭卻有高跟鞋的聲音。

抬眼一看，是個年約四十許，身穿紅色套裝，打扮得頗為貴氣，眾星拱月般走來的貴婦人。

本來寶嘉生死未卜，這邊的眾人都一片戚容，這貴婦人在一群黑衣保鏢的擁護下走過來，火紅色的套裝分外違和，林洛然心裏本能不喜，那被按住的軍官卻又開始掙紮了，望了貴婦人的眼光似乎要生吞了她。

貴婦人似乎頗為厭惡這些窮軍人，略將頭偏過一邊，居高臨下道：“秦司令。”

秦司令抬起頭，瞳孔收縮了一下，冷聲回道：“鄒夫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一切按程序走。”

鄒夫人皺眉，卻又拿出張手帕去擦根本沒有眼淚存在的眼睛，“秦司令，我們皺家的情況你比誰都清楚，這個孽子雖然跋扈，但一直喜歡著寶嘉，縱然得知她訂了婚，又怎麽會去傷害她……這一切定然是個誤會罷了。”

秦司令還沒說話，那被拉住的軍官卻破口大罵，“誤會？一句誤會就可以讓小姐躺著手術室生死未卜？！別人怕你鄒家勢大，老子這條爛命都是撿來的，老子陸三春可不怕！分明是鄒曜威逼婚不成故意撞傷我家小姐……”

林洛然眼角還帶著水光，聞言豁然抬頭——故意撞的，果然是故意的，就是眼前這個貴婦人的兒子，叫什麽鄒曜威的，想撞死寶嘉？

聽見秦司令並沒有反駁部下的話，裝腔作勢的鄒夫人這才有些急了：“秦司令，我可是想著兩家世交才特意跑這一趟的，曜威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故意去撞寶嘉，您可千萬別被外人糊弄了……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再怎麽說也是鄒家的獨子，若是公公泉下有知，還不知道要如何難過。”

說著鄒夫人就嚶嚶哭起來。

林洛然敏感地察覺到當她說到“公公”時，秦司令原本正在積蓄的怒火一頓，眼睛裏出現了掙紮的神色。

鄒夫人的公公，一個死去的人，難道還會成為這場事故中，影響秦司令態度的關鍵人物嗎？不對，聽鄒夫人蒼白的反駁，這分明是一場蓄意謀殺！

林洛然眼中流過冷意，看來就是仰仗著鄒家勢大，和那個對秦司令有著絕大影響力的已逝的鄒老爺子，這鄒夫人行事好不囂張，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先想著道歉，居然還帶著一大群人，穿著紅到刺眼的衣服，跑來醫院吵鬧……

林洛然將眼光投向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柳徵，手術室裏躺著的是他的未婚妻，麵對仇人之母，他卻選擇了沉默。

到底是因為有長輩在場，柳徵不好造次，還是因為，鄒家勢大，讓柳徵不得不忌憚？

林洛然不得而知，此時也不想去知道。

她隻知道寶嘉還躺在手術台上，醫生正在搶救，誰要打擾了這分秒必爭的安靜環境，林洛然都不會允許！絕不！

“鄒夫人，您要是沒別的事情了，就請先回吧……至於您兒子，不是他做的自然不會有事，是他做的，也跑不了。”

“跑不了”三個字，林洛然不知不覺帶上了些靈氣說出來，在長長的醫院走廊回**，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鄒夫人被這突然開口的美貌女子唬住了，看她氣質清華，帝都又是藏龍臥虎之處，鄒夫人拿不準林洛然是什麽來路，就不去接她話頭，反而隻對著秦司令一陣嚎哭。

“秦司令也是看著曜兒長大的……他怎麽像這種人……”

林洛然看到秦司令也眉頭緊皺，聽見鄒夫人尖尖細細的嗓音，她隻覺得心裏有股火要冒出來，忍得十分辛苦。

“謔——”手術室的門突然就開了，一個護士的頭探了出來，怒道：“吵什麽吵，不知道這裏需要安靜嗎？！”

林洛然一個眼神過去，鄒夫人不由收了聲。

護士“砰”的一聲將門關上，讓大家含在口中的詢問沒辦法說出來，心都像是被高高吊了起來。

時間像水銀一樣，在醫院安靜的長廊中悄然逝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光一閃，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麵對眾人期盼的目光，醫生摘下了口罩，略帶歉疚的口氣對寶嘉外公說道：

“秦司令，我們已經盡力了，令孫女胸內大出血，顱內受創，全身多處骨折，隻怕拖不過今晚了……家屬進去告個別吧。”

秦司令搖搖欲墜，被部下趕緊扶住了。

鄒夫人捂著嘴巴，眼內有著赫然，秦寶嘉要是死了，這可如何要幫兒子脫罪？

聽到“家屬告別”，林洛然巍巍倒在了門邊，柳徵想去扶她，卻又想起小時候帶著寶嘉一起在北海公園玩的情景，此時高傲的女王，那時候隻是一個小尾巴，不會像後來這樣叫他“柳大少”，而是甜甜的“柳徵哥哥”……

寶嘉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卻始終隻把她當妹妹，還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柳徵的手無力垂了下去，金邊眼鏡背後已經有淚水流了出來。

陸三春冷不防撲上去，要問鄒夫人討個說法，卻人單勢薄被鄒夫人那幾個膀大腰圓的保鏢拖住了。

聽到吵鬧聲，林洛然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手術室的大門，喃喃想到，他們連最後的安靜都不給寶嘉……寶嘉，你怎麽能死，我來救你了，來救你了啊！

“滾！帶著你的人給我滾出去！！寶嘉要是死了，我就殺了你兒子陪葬！”

林洛然跳起來，閃電般出手，抓住一個黑衣保鏢就扔在了牆上，幾個保鏢就放過了路三春要來抓她，被她發狂之下幾掌拍飛。

鄒夫人被這樣的女煞星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尖叫著“不要殺我”，一邊衝出了走廊的大門，保鏢們見女主人跑了，也掙紮著爬起來趕緊跟了上去。

大家都被林洛然的突然發狂嚇了一跳，誰知道她趕走鄒夫人之後並沒有安靜，反而一把拖住了秦司令的袖子。

秦司令看到臉上全是淚的林洛然，想到外孫女自小就孤零零一個人，是眼前這個林丫頭讓她不那麽孤獨，心裏就一片酸楚：

“林丫頭，最後去見見寶嘉吧……她一直把你當姐姐，送送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