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食其果
難掩興奮之情,特地跑回去跟刁晨說:“我想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尤其愛他54度角仰望天空時那憂鬱的小眼神。”頓時覺得自己有了文藝女青年的氣質,而刁晨正斜靠在**看文件,連眼睛都沒抬,很無所謂地說:“這話你從小到大說過很多次了,還有,剛才我們明明在鑽山洞,你確定真能看見天?”
我把刁晨的不解風情在心裏暗暗罵了千百遍,可惜了我一顆懷春少女心。
入夜之後,反反複複回憶著剛才的畫麵,要是某天能請到他來當模特,我一定能畫出絕美的意境。
“喜歡就去找人家。”我還以為刁晨睡著了,沒想到他什麽都知道。我說:“矜持,矜持。”事實上是臉上有個紅腫的疙瘩,羞於見人罷了。
他卻笑了:“這詞兒你別亂用,我壓根兒沒見過。”
睜著眼看伸手就能夠得著的天花板,隻覺得壓抑,火車每到鐵軌接口處都會咣當響,接著顛簸起來,便更加無心睡眠了。這樣逼仄的空間有種讓人窒息的錯覺,心想著要是我和刁晨的情況調個個,我不一定有這能屈能伸的氣魄。
媽媽說我打小睡覺就不安生,果然,這回坑了刁晨。
其實我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做了個特別激烈的夢,像好萊塢大片似的聲勢浩大。最後幾乎是在疼痛和慘叫中驚醒的,睜眼就發現自己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幸好隻是擦破了點皮。可刁晨就十足冤枉了,因為我身下就是他並不粗壯的小腿。他身子半吊在**,臉色慘白慘白的,好看的五官都皺成團兒,冷汗如雨水般嘩嘩往下淌,顛簸間還隱隱聽到咬碎後糟牙的聲音。
見此情景,我也驚著了,趕忙爬起來扶他,他勉強撐著床沿動動腿,我眼見著毫無起色,他終於放棄了,有氣無力地說:“斷了。”
火姐駕到之後也嚇了一跳,乘務長倒是十分淡定,略略檢查過後才說:“我和下一站聯係聯係,你們提前下車吧。”他們走之前不由抬頭看看上鋪的護欄,轉而看向我,目光中帶著些些欽佩,親切得像是居委會大叔。
列車停在不知名的小站,天上的星星閃得正歡暢。幾個火姐幫我們下了車,那邊已經有醫務人員等著了。刁晨單腳跳到擔架邊上,我拖著行李在後麵跟,可算折騰到醫院。
醫生大半夜被叫起來,哈欠連天地讓刁晨先去拍片子,我推著輪椅在醫院裏來回奔波,夜間急診結果出得快,醫生拿到片子之後扶著高度近視眼鏡問刁晨怎麽摔成這樣的,刁晨斜眼看我,我隻能解釋道:“不是他摔了,是我摔了。”
事件的真相是我在夢裏又踢又叫,刁晨正要起來看看我發什麽癲,哪裏知道腳才剛伸出來就被我這個高空墜物砸個正著,電光火石間,他的腓骨在夜色中應聲而斷。
當然,我不可能很詳細地給醫生解釋那麽多,隻是言簡意賅地說:“我在上,他在下,結果我一翻身,他就骨折了。”醫生滿是驚詫地來回掃描著我們,正在寫處方的手都停了。我為了佐證,專程撩開袖子給他看:“瞧,我也受傷了。”轉臉望向刁晨,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表情是痛苦中還夾雜著一絲窘迫。
久久之後,醫生莫名其妙地笑道:“行了,去打個石膏,你們年輕人也真是的,凡事要講個度,注意風化。”
很快,這段子便在醫院裏傳開了,連小護士都看著我們羞赧地笑,我就奇怪了,有那麽好笑嗎?直到後來我才想明白,由於我實在太言簡意賅,以至於讓人聯想到了某些小羞羞的運動。至此,我才算是知道鑽地縫的心情。
為這事,我在電話裏沒少被爸媽批評,刁媽媽差點就請假奔過來,最後是我再三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刁晨,好好贖罪,這才把刁媽媽懸著的心的給穩住。
刁晨有幾天是吊著腿睡覺的,醫生囑咐他不能亂動,他便有恃無恐了,非要我給他做這做那,就連撓癢癢的活兒都承包給我。我隻能任勞任怨,誰讓我欠他的!
他成天沒別的事可做,就看看文件打打電話,玩起了遙控指揮。某天他正睡午覺,有人打電話來說事,他一麵和人談,一麵招招手讓我過去,指指床板,我會意地搖起把手,幫他把靠背升起來,搖著搖著就聽見他倒吸口涼氣,馬上又和電話裏的人說:“沒事,沒事。”他指指自己吊著的腿,我趕緊停下手裏的動作,要是給人搞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我就真沒臉見四個爹娘了。
等他打完電話我才怯怯地問:“剛才沒弄疼你吧?”
“最疼的時候,你都睡得跟豬一樣。”
頓時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很不自量力地補救道:“大不了回家之後我親手給你熬兩個月骨頭湯。”接著他信以為真了,這才有了後麵的故事。
回家之後我向老媽討教了幾天才勉強能煲出骨頭湯,頭一次送給刁晨喝,他拿著勺子,躊躇了好半天才敢下口,看著他略微抖動的喉頭,好像費了很大勁兒才咽下去。我心裏不禁泛起嘀咕,不應該吧,我媽親口嚐過,還說過得去,他刁晨的嘴就算在刁,也不至於挑剔成這樣!
我略帶威脅地說:“這可把處女作獻給你了,你要敢嫌棄,我以後就金盆洗手了。”
他嘴角抽了抽,沒說話,靜靜喝湯,敞開的窗戶邊上白色窗簾被風輕輕撩起一角,露出樓外的一抹青翠。其實他穿病號服的樣子還是挺帥氣的,有霎那讓我想起了白衣飄飄的年代,哼著清新的校園民謠,站在球場邊傻傻曬一下午的太陽,就為給某個心儀的男生送瓶礦泉水,那種小鹿撞懷的心情真是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