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開始前,楊女士特意來了一趟後台巡視。
人還沒走到門口,便被濃鬱的百合香味嚇退三米遠。
楊女士素來不喜歡濃烈的味道,當即便皺起眉頭,視線在那些花束中掃過,而後眉頭漸深。
人未到,聲音已至,嚴厲威嚴的聲調讓阮林鳶習慣性的心下一顫。
斂眸,起身。
阮林鳶老實的叫了聲:“母親。”
楊女士很看重這次匯演,剛從國外一下飛機便過來了。
眉眼中還帶著淡淡的疲憊,見阮林鳶妝容隻化了一半,臉色當即沉冷不少。
冷哼了一聲,楊女士責問道:“這些花,都是同一個人送來的?”
阮林鳶:“嗯。”
沒有問是誰,楊女生心下已經有了答案,盯著麵前垂眉順首的小女兒,冷聲提醒,“還知道自己說過什麽吧?”
阮林鳶:“知道。”
“知道?!”楊女士的聲音驟然嚴厲,音量提高,“第幾次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還有糾纏,你若是沒辦法定下心來,就早點跟我說,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小瑞這忙裏忙外的,不是讓你偷清閑跟外麵的男人聯係的。”
阮林鳶唇邊卷起苦澀,“母親,我沒有。”
“沒有?”楊女士臉色越發峻冷,“地皮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以低價拿下那塊地,你覺得我們楊氏需要這樣嗎?我們是藝術人,別用外麵商場那套爾虞我詐的做法來謀取利益,不需要也沒必要,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吧?不要為了蠅頭小利,跟他們有過多牽扯,我想你回來之前,我跟你說的很明白了?”
阮林鳶低低應聲,“明白,地皮是按照市價拿的,我們沒有占他的便宜。”
楊女士不可置信的審視阮林鳶,在她看來,阮林鳶這樣的說法,就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
“市價?!”楊女士徹底溫怒,“我聽說原先是協定三十億簽訂的合同,為什麽改成二十幾億?對方能自動降價?”
“我知道你想在短時間內做出成績,但是我告訴你,要用正當的辦法!別總想著用歪門邪道!”
“阮林鳶!你太令我失望了!”
阮林鳶咬著下唇,明白楊女士心裏已經有了偏見,再解釋也是枉然。
不過徒增爭辯。
她垂著頭,擺出認錯的姿態,想著以此息事寧人。
匯演馬上就開始,她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根深蒂固的偏見,移出需要漫長的時光。
原本以為說教很快就會結束。
結果。
門外被工作人員找來的厲盛,先一步聽不下去。
往裏一站,護在了阮林鳶麵前。
化妝間裏先是一片寂靜。
然後,便聽見楊女士不可置信的發出一聲長笑。
她指著杵在對立麵的厲盛,生怕驚動門外的嘉賓,卻依舊克製不住的提高了三個音量,“阮林鳶!他為什麽出現在後台!”
“這就是你說的想清楚了!”
舉辦匯演是個很耗精力的事情,對於第一次承辦活動的阮林鳶來說,壓力巨大。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實在是不明白,在馬上要開始演出的前兩個小時,她最最親愛的母親跟她的前夫,針鋒相對的在後台相遇了。
腦子裏嗡嗡的,阮林鳶試圖圓場,讓厲盛先出去。
可厲盛卻意外的堅決,挺直腰背,“伯母,場地二十五億,是本著雙贏的想法,雙方在友好協商的前提下確定的,我不覺得在這樣的前提下,簽下彼此利益最大化的合同有何不妥。”
“花是我送的,一時頭腦發熱,沒有想到空氣流通性的問題,是我的錯,我會馬上處理,如果您有什麽不滿意,衝我來。”阮林鳶單手拂麵。
在楊女士麵前說利益,那等同於找死。
楊女士曾經有位得意弟子,當做親兒子來養,或者說比親兒子還要上心。
冷了怕凍著,熱了怕曬著。
家裏最好的東西,都可著他先用,在家裏跟小霸王一般的嫡仙的人。
楊女士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卻在聽了一節所謂的商業課之後,果斷的棄藝從武了……
那段時間,楊女士吃不下,睡不著,整日裏想著讓鐵了心的愛徒回歸。
結果愛徒天資聰穎,投身房地產,搖身一變成為世界富人排行榜前五,哪裏還能定下心來彈琴。
痛死愛徒的楊女士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從那之後,她便對商人深痛欲絕。
厲盛敢在楊女士麵前跟她掰扯利益。
阮林鳶都忍不住要伸起大拇指,喚他一聲:英雄了。
楊女士果然得罪不輕,雙唇翕動,提高音調,呼道:“保安!!!!”
聞聲而來的保安隊長衝進來,不安的看著麵色不虞的楊女士,“主席……”
“閑雜人等,趕出會場!”
化妝間裏就剩下三個人,閑雜人等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厲盛西裝筆挺,麵容瓷冷,渾然天成的威懾力讓一向看慣了人臉色的保安隊長也不敢隨便動粗。
何況前麵送花進來的時候,他們的會場經理可是對這人點頭哈腰,恭敬的很。
堆著滿臉笑容,保安隊長朝厲盛一頓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離開。
厲盛看見了,卻沒有挪動腳步。
楊女士大怒,隻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
門口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聲越發密集,楊女士隻覺得臉上無光,口吻嚴苛的朝向阮林鳶:“馬上讓他走!或者你們兩一起走!”
阮林鳶知道楊女士已經在克製理智的邊緣了。
畢竟還沒有誰敢這麽當眾挑戰楊女士的底線,她歎了口氣,緩緩出聲,“你走吧,以後別搞這些事情了。”
門口人多,阮林鳶說的隱晦,她的聲音不大,給大家都留了情麵。
厲盛這樣一個大總裁,是好麵子的,阮林鳶以為,她即便蜻蜓點水這樣說了,厲盛也是明白的。
可是。
這人卻不,跟著木頭一般的杵在原地,視線跟楊女士對上。
不卑不亢,兩個倒像是較量上了一般。
阮林鳶看了眼牆上的鍾,一個頭兩個大。
偏偏,楊女士軟硬不吃,她最是沒轍。
剛想低頭給季清瑞發條求救短信。
厲盛這般固執的人卻突然鬆了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不會走,絕對不會了。”
然後……
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