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裏的白粥溫熱，入口口感並不好，許是放久了，白粥濃稠難以下咽。
但，厲盛還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嘴裏喂。
在深夜的醫院裏，涼風過堂，周圍寂靜無聲，隻有阮林鳶翻看藥盒細微的聲音與她藏在碎發下隱約的側顏。
“阮林鳶。”
“嗯？”
“阮林鳶。”
“嗯？”
她緩緩抬頭，看向他，沒有一絲不耐煩，眼底帶著淺淺的疑問與擔憂。
“怎麽了？”
“沒事。”
厲盛輕輕的勾唇，看著她的眼睛，“白粥很好喝。”
阮林鳶：“？？？”
好喝？
她探頭看著粘稠的快要變成米飯的白粥，“好喝麽？”
“嗯。”
好像為了證明真的好喝般，厲盛徹底將白粥喝了個幹淨。
阮林鳶：“……”
“你……沒吃晚飯？”
“嗯，有點忙。”
“哦，飯還是要吃的，可以點外賣，很方便。”
“好，你都吃外賣？”
“嗯。”
“都吃些什麽菜？”
“沒太注意，他們點什麽我就吃什麽，不過家裏哥哥通常會送家裏的飯菜過來，太麻煩了，就讓他們別送了。”
“……”
兩人這麽斷斷續續聊著，突然，阮林鳶起身，抬手將點滴閥門往下調了些。
“太快了，對心髒不好。”
厲盛點頭，“為什麽知道這些？”
“以前國外的護士說的。”
厲盛默了默，就著微曦晨光，捧著已經空了的打包盒，“謝謝你。”
阮林鳶：“嗯？？？？”
厲盛：“兒子，很可愛，謝謝你，給了我個這麽可愛的兒子。”
阮林鳶默了默，似乎在組織語言。
良久後才說：“抱歉，之前沒有告訴你，看得出來，羨羨很喜歡你。”
厲盛聞言，勾唇，接過阮林鳶手裏的藥，混合著溫熱得水，抬頭吞下。
“你呢？”
阮林鳶：“嗯？？？？”
厲盛取過阮林鳶手裏的藥盒放進塑料袋裏，擱外另外一邊的椅子上，“我問，你呢？還像當初一樣喜歡我嗎？”
他的話過分直白，阮林鳶怔住，不過也隻是短短幾秒。
在楊氏的不長的日子裏，她已經能夠很好的將情緒藏在平靜的表情下，做出冷靜的模樣。
“不喜歡了。”
厲盛難得激動起來，抬手捏著阮林鳶的肩膀，想再解釋，卻發現語言無力。
他不是個擅長詭辯的人，這件事情由始至終是他錯了。
阮林鳶的表情很認真，一眼望到底的認真。
抿著幹澀的唇，厲盛視線投放到地麵的瓷磚上，“知道了。”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掛完水，天已經徹底亮了，醫院的人流漸多，阮林鳶揉著眼睛，她的身上披著厲盛的外套。
厲盛手背上的針管已經拔出，雙手交疊，頭抵在上方，卻沒有閉眼，隻是單純的抵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重大的難題。
見阮林鳶醒了，他才放下手，聲音低啞，“醒了？”
“嗯。”
“回去？”
阮林鳶：“回去。”
看了眼時間，恰好周末，是原本約好厲盛上門拜訪的時間。
楊女士好不容易同意厲盛上門，這回若說不去，以後估計厲盛在楊女士心裏分值徹底降到最低。
抬眼看了他，精神還算好，眸光深邃，依舊是美男子的樣子。
“你要回去補個覺麽？”
厲盛看了眼時間，“嗯，我回去換套衣服，十點，我跟老太太會準時到的，你若是困就好好休息，不用著急下來接。”
阮林鳶沒回應這句話，隻又看了眼時間，便急著先離開了。
…
楊氏。
阮林鳶一早便回了公司，今天是周末，物資部的小林給她發了信息，說林總想要見她一麵。
時間約在阮林鳶到公司的一個小時之後。
“主席，林總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為什麽突然要見您？”
阮林鳶站在辦公室隔間的洗漱台前，雙手頓了頓，眸光裏快速閃過一絲疑惑。
才問。
“派過去的小王，有反饋什麽麽?”
“就是上次跟您匯報過的，發車的時候少了一車水，其餘的沒有。”
阮林鳶放下毛巾，今天是周末，她並不打算化妝，給自己倒了杯水，“小王有露出馬腳麽?”
“這個……應該沒有，小王在那邊的身份不過是個出庫登記員，應該發現不了什麽。”
阮林鳶嗯了聲，掃了眼時間，“沒關係，先看看她說什麽。”
物資部小林：“好的。”
林總比約定的時間來的早，一大早的額頭上鋪了層細汗，進來後，點頭哈腰的將賬本遞上。
“主席，這個是這次物資支援台賬，我連夜叫公司會計整理出來的，您看看，每一筆都非常清楚。”
“這個是出貨單，這個是采購單，這個是首批物資派發的登記。”
“哦---還有這個，這是楊氏給我的打款記錄。”
“還有這個，是昨天那一車水補發的物流派送單。”
“都在這裏了，您看看。”
阮林鳶眸光微微斂起，心下第一個念頭便是：派過去監督的小王露了馬腳，讓這個表麵憨厚，但是內裏如同蛀蟲般的林總有了警覺？
但是。
於理不通，隻是一車水而已，前後發生不過三日時間，若小王真的露出馬腳，林總隻要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好了。
這也是阮林鳶最初發現，卻沒有揭發的原因。
林總是A城數一數二的物資把控商，這次災情嚴重，物資需要快速到位，故而阮林鳶暫時不動聲色，想著派了人先收集好證據，再秋後算賬。
結果---
人就上門了，才誇張的帶了所有憑據，連內部的采購憑據都帶來了。
楊氏跟工會主要是吃慈善為主，自認為，在商界的地位還沒有到如此有威懾力的地步。
所以-----
阮林鳶並沒有看麵前堆積成小山丘的憑據，而是不動聲色的朝林總笑笑。
先探探口風再說。
笑眯眯的看著滿頭汗水的人，阮林鳶笑了笑，“林總，大早上的急什麽？先喝口水。”
“不喝了、不喝了，我還有事。”
“這樣，以後您有什麽事情，直接給我電話，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給您妥妥的辦好。”
“之前實在是我有眼無珠，不知道咱們楊氏跟厲總交好，這樣，這次我們的物資配送當做我們公司為災區做的一點貢獻，成本價售給您所有物資。”
林總不好意思的戳著手，訕訕一笑，“厲總那裏，還麻煩您給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