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鳶轉頭,似乎對厲盛會注意到這種小事有些意外。

她繼續手裏的動作,淺淺的回答:“窮,是會讓人沒有害怕的權利的。”

一如、她。

雖然她沒有缺過錢,但是卻一如窮人般的脊背單薄,不得不被生活驅趕著不斷前行。

一個人在國外孤單無依的漫長日子下。

時至今日,她才發現,源於內心最深的恐懼,居然都已經被悄無聲息製服了。

厲盛剛要張口問什麽,便聽到阮林鳶淺淡的說:“厲少爺,我不管你今日為何前來,我希望在結算完違約金之後,我們再無交集。”

厲盛:“你----”

“另外,”阮林鳶抬頭,放下手裏的活,整理好桌麵,順手關了工作室裏的燈,淡淡的轉頭,對上厲盛的視線,“工作室打烊了,麻煩您往外挪一些,我要關門了。”

說著,在厲盛剛站起來之際,阮林鳶居然真的按下了電子門。

清亮的眸子隨著鐵門的落下,一點點消失於眼前,很久以前阮林鳶剛剛離開的那種失重跟悶頓感讓他呼吸一頓,頭腦大片空白好像誰在這一瞬間抽走了他所有的意識。

“哢噠。”

冷冰冰的鐵門徹底闔上,厲盛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

腦海裏是餘顧裏在酒吧裏對他說的話:“我還是那句話,不喜歡就放過人家,女孩子家家的不容易。”

放過?

厲盛啟唇,將這兩個字揉碎艱難的放進腦子裏。

冷不防的---

雷鳴聲漸起,聲音越發恐怖,像是上百隻厲鬼疾步而來。

心頭沒由來的慌亂,剛要拍門,卻見阮林鳶撐著雨傘從側門出來。

低窪處積了不少雨水,穿著小白鞋的人躊躇了兩秒,抬頭就跟不遠處的厲盛視線對上。

隻一秒鍾,都來不及厲盛跟她說捎帶她一程。

阮林鳶已經撐起傘走進雨幕,雨水瞬間就灌入鞋內,腳底在地麵踩踏出淺薄的水花。

厲盛來不及多想,直接衝過去,強勢的拉起阮林鳶的手,剛要動作就被阮林鳶大力的掙脫。

阮林鳶沒有說話,臉上卻帶著對峙的神色。

厲盛在雷雨聲中提高音量:“先上車!”

“不要。”

“你----”

厲盛沒轍的放柔了語氣,“雨太大了,先上車吧,你是工作室的主力,生病了拿什麽賠付我違約金?”

阮林鳶麵色發冷,拂開厲盛的手後,“放心,厲總,違約金會如約賠付給您的。”

良久後---

厲盛才轉頭,愣怔的看著已經走遠的人。

*

第二天,簽約那天的咖啡館。

餘顧裏坐在靠窗的位置,閑閑的喝著咖啡。

“一千萬五百二十萬?!”傅言差點失控,拍桌跳起來,“你們怎麽不幹脆直接去搶?”

趙律師冷汗連連的,看了一眼不動聲色抱胸的厲盛,有些為難。

一千萬五百二十萬。

人家合同簽了三百萬,才過去一天時間,就叫人家賠付一千萬多萬,饒是他合同方麵的調解經驗豐富,都覺得有些張不開口。

厲盛收回停在虛處的視線,淡淡道:“一千萬五百二十萬,給你們抹個零頭。”

傅眼氣極反笑,“那我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厲盛:“不客氣。”

傅言撩著袖子就要上前,被一邊的阮林鳶拉住。

阮林鳶:“趙律師,違約金的數額雙方是可以協商確定的,但是當事人約定的違約金不超過造成損失的百分之三十,”她冷靜的問道:“是否有這項規定?”

趙律師看了一眼厲盛,神色中露出詢問的意味。

阮林鳶心下了然,她昨天晚上查了一晚上的資料,大體得出了個賠付金額的數字。

原本想著隻要不太過分,她願意為了不跟厲盛有多過的牽扯直接同意賠付的金額。

但是,誰承想,今天對方獅子大開口到直接要了三個倍多的數字。

一千萬五百二十萬。

先不說法律如何規定,單說合同金額跟景盛集團的投入,粗算下來,他們公司這是要在她們身上訛出一家分公司一年的純利潤出來啊。

這,傻子才答應吧。

趙律師拿出方帕,擦拭額頭上的冷汗,“是有這項規定,但是賠付金額也要根據損失情況而定。”

餘顧裏依舊托著腮,饒有興致的看著阮林鳶。

這女人,確實有幾分膽色。

一千多萬都夠買她們好幾個工作室了吧,這女人最初聽到的時候,卻也始終麵色不變,淡定且冷靜的跟對方律師提出疑問,並且試圖解決問題。

看來,也不全是厲盛嘴裏的傻白甜嘛。

有意思~

正看著阮林鳶出神的想著,隔壁的男人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痛的餘顧裏忍不住的“嘶”了一聲。

抬頭。

順利獲得了厲盛一己警告的眼神。

得---

這是看都不讓人看了。

他連忙抬手,做投降狀,然後低頭淡然的喝起咖啡。

阮林鳶:“如果貴公司確定有這麽大的損失,麻煩貴公司提供損失明細原始憑據跟付款流水。”

厲盛朝律師示意,趙律師順從的從包裏拿出一大摞流水跟憑據出來。

傅言明細單據,隻看了一分鍾就又要從桌上跳起來,“工資支出五百萬?!你這是把你們公司所有人的工資都列進去了嗎?”

趙律師:“相關人員都有協助工作,所以可列為合理支出。”

明擺著對方有備而來,那些看著匪夷所思的數據都有可查之處。

也是。

景盛集團這麽大的公司,列支個區區一千多萬的支出,也不是什麽難事。

木雕工作室這邊沒有請律師,本以為有相關規定,按照規定走賠付流程就好, 況且工作室的流動資金全都買了木料,好的律師多半不便宜。

故而,她們也就沒有請律師的必要。

現在看來!

請律師是必不可少的了!

傅言氣的就要拉阮林鳶走。

阮林鳶定定的喝了一口咖啡,“如果貴公司是想打官司,那我們願意奉陪,我相信以趙律師多年的動作經驗,這個數字是否超出合理範圍,您心裏應該清楚,但是我們違約在先,若貴公司同意,我們願意賠付合同金額的兩倍,當做補償貴公司的損失。”

“這是法製社會,沒有道理罔顧法紀,本著和平解決的原則,希望貴公司好好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