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阮林鳶捂著耳朵,看著傅言瘋魔般的舉著端著的手指甲圍著桌子跑了好幾圈。

也不阻止,看不出來手藝不行,體力還挺好。

阮林鳶暗笑著重新低頭。

“我-我這,咋整啊?”一行清淚從傅言的眼眶中流出來。

阮林鳶真的被她氣笑了,“當初你畢業作品沒過,差點不能畢業的時候,我可都沒見你哭的這麽慘。”

傅言癟著嘴,“指甲是我的命啊~”

阮林鳶搖搖頭,手下的人物樣貌漸顯。

還在倉庫的料子還沒來得及賣了,正巧可以給老頭雕一方麻將。

是的。

老頭什麽都不好,就喜歡麻將。

但是,卻又是不肯認輸的人,牌品極差。

故而除了上門的學生,也就沒人願意陪他玩了。

輸了錢倒是小事,那大嗓門吼起來,可真是贏了錢都不敢拿。

終於將指甲全數剪平之後,傅言生無可戀的趴在桌子上,閑閑的玩著自己雕的花生粒。

“你回來,老頭很高興啊,今晚都喝了好幾杯酒。”

沒正形的人突然正經起來,阮林鳶歪頭側著看了一眼傅言,“嗯,老頭一直對我挺好。”

“那是挺好?那是相當好,”傅言說:“當初在學校,什麽好事不都想著你,但凡需要學院出頭的事,老師什麽時候不是拍著胸脯說,讓我最好的學生去,私下裏,也就你敢叫他老頭,你以為他不知道,他啊就是喜歡慣著你。”

阮林鳶抿唇,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打定主意要出國,老師氣的要命,家裏的老酒摔了好幾壇子,但是你看看,你一回來,他還是什麽事情都想著你,你們這師徒情緣啊,可讓人太羨慕了,不過,誰叫你又才華呢,上天不公平啊~偏偏就我沒人疼~”

傅言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趴在桌上的人斷斷續續的咕噥著,最後似乎累極了,隻能下淺薄規律的呼吸聲。

“可是,這次你回來,變了好多啊,都不愛笑了,”突然好像囈語的聲音悶悶傳來,“你是阮林鳶啊,華清才女,師傅的心頭肉,怎麽就不開心了呢?”

“阮林鳶啊~歡迎回來啊~”

阮林鳶淺淺的眼窩處不動聲色的蓄起淚水。

幾秒鍾後---

“呼呼呼~”

阮林鳶:“......噗呲~”

忍不住的搖頭,能把夢話說的這麽感人,卻又絲毫不耽誤打呼嚕的,全天下大概也就隻有傅言一個人了吧。

阮林鳶低頭,指腹摩挲著麻將牌,勾唇淺笑,“阮林鳶,歡迎你重生歸來。”

*

隔天。

兩人頂著碩大的熊貓眼,早早的等在工作室門口。

傅言的手裏還拿著阮林鳶一早雕好的麻將牌,打著哈欠,擦著眼角剛剛落下的眼淚。

“老師什麽時候來?”

阮林鳶站著筆直,靜靜的等待著,“快了。”

等到路口的拐角處出現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身影時,兩人才急急忙忙迎上去。

工作室裏開了暖氣,暖烘烘的,傅言乖巧的第一時間遞上麻將牌。

陳意光的眸子裏閃過驚喜,卻也隻是一閃而過,然後佯裝不在意的輕咳了兩聲,“小鳶子刻的?”

“......”傅言頂著崩潰的臉,大呼不公,“您這還沒打開呢,怎麽就知道不是我刻的。”

“你這熊樣,喏~也就桌子上那幾粒紅豆配得上你的手藝。”

傅言的臉更垮了,“什麽紅豆,花生米啊那是。”

狂躁的對話以一己暴怒的腦袋瓜子結束,阮林鳶乖柔的站在旁邊,心驚肉跳的看著老頭打開麻將盒的蓋子。

一年的時間裏,雖然她沒在工作室,但是每天都有練手,到也不手生。

但是,麵對德高望重的老師,阮林鳶還是有些忐忑。

怕辜負了老師的期望。

因為太過緊張,阮林鳶的呼吸都放慢了起來,抿唇盯著陳意光的臉,總擔心這不好的評價就要從老頭的嘴裏蹦出來。

就在兩人都緊張的不行時,門突然被推開,阮林鳶腦子裏崩的死緊的弦“哢”的一聲斷了。

眸子燃起熊熊怒火,阮林鳶語氣不善,轉頭的同時,怒道:“誰啊!”

這樣生機勃勃的阮林鳶,厲盛許久沒見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一直覺得自己遺失的珍貴的寶藏是什麽了。

他挑著眉,看著那人的生動的眉眼在認清是他之後,緩緩落為平靜。

接下來她聽見,阮林鳶僵硬而別扭道:“先生,今天不營業,麻煩您明天再來哦~”

厲盛手裏攥著合同,閑閑的靠在門口的柱子上,視線在工作室裏繞了一圈,然後對上坐在高位上的一個老人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

厲盛篤定,讓阮林鳶反常的原因是這個老人。

是客人?

還是---

家人?

如果家人的話,就應該是爺爺般的存在了。

當初結婚倉促,他不曾見過阮林鳶的爺爺,所以拿不準主意,但是看阮林鳶現在的狀態來看,她很在乎這個人。

像是護食的小貓咪,亮著尖銳的爪子,故作凶狠的朝他亮出牙齒。

“哦~這樣啊?”厲盛頗為遺憾的抬手搖了搖手裏的合同,“那可真是遺憾呢?”

傅言跟阮林鳶都清楚的看到了合同那“違約”兩個碩大的字眼。

兩人:“!!!”

“啊哈哈哈哈~”阮林鳶疾步上前,一把扯下那張罪惡的合同書,將人拉住,“來都來了,也不能叫客人掃興而歸,您要定什麽物件啊?”

“我現在有客人,你有什麽事情,改天再說!”阮林鳶低聲道。

此刻。

阮林鳶的手拉著厲盛的胳膊,厲盛順勢低下頭,兩人靠的極近,阮林鳶身上青檸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傳入鼻腔,厲盛失了神,隻看著眼前麵容生動的人怒瞪著他,眼底的靈動如彎彎泉水注入心田。

“我現在就想說,”厲盛補充道:“很急。”

阮林鳶咬牙切齒。

天殺的!

還挺會找時機!

要不是現在老頭在,她肯定要血刃了這個狗男人!

“行,客人說要花生米是嗎?我們這裏有一盤~”阮林鳶轉頭對著沙發處的人討巧的笑了笑,然後一轉身回來,那抹笑意無縫對接的變成寒冰,“馬上走!別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