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身上的衣服很厚,也不覺得冷。

大廳裏沒有什麽人,她都裏放著手機,掏出一看,厲盛前半個小時給她打了十幾通電話。

應該是當時找不到她,真的很著急吧。

她默了默,攏著外套,往樓上去,她怕他再不到她又該著急了。

走到病房門口往裏看,裏麵已經關燈了,黑乎乎的一片。

阮林鳶手裏拿著手機,在門口坐下,下意識的默了默脖頸的繃帶。

無神的刷著手機新聞,發現,她居然上熱搜了,不過沒過幾分鍾,又不見了。

她直接去搜索欄裏搜,也還是什麽都沒有。

她站起來,想去病房裏看一眼,確認是不是厲盛在操作,手觸上門把,又縮了回去。

算了。

不進去吵他了,護士說,他黑眼圈很重,還是讓他好好睡吧。

阮林鳶重新坐回位置上,剛做好,病房的門開了,厲盛一臉鐵青,看著她,“睡不睡。”

阮林鳶慢慢站起來,“睡。”

厲盛徑直走了進去,阮林鳶跟上,順手帶上了門,房間裏隻留了一盞台燈,阮林鳶脫了外套,慢慢爬上床。

剛剛在過道裏坐了很久,身上帶著寒涼,她默默的往床邊縮了縮,盡量不碰到厲盛,她側著身子,看了厲盛一眼,見他閉著眼睛,眼底鋪著一層青色。

她咬了咬唇,輕輕的說:“對不起。”

厲盛依舊閉著眼睛,“對不起什麽。”

阮林鳶心裏堵得難受,哽咽著,有努力將濕潤壓下,慢慢說:“全部,都對不起。”

厲盛緩慢的睜開眼睛,轉頭看她,見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很努力的要把眼淚逼回去。

“哭什麽?”

阮林鳶搖頭。

“那眼睛紅什麽?”

阮林鳶還是搖頭。

“那你要不要哭……”

話音還未安全落下,阮林鳶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她迅速的抬手,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擦幹,然後聲音悶悶的說:“不哭了。”

“對,不哭了,”厲盛看著她說,“你心裏想著,以後都不會在我麵前哭了,是不是,以後什麽都要自己做,自己承擔,是吧。”

阮林鳶的眼淚逐漸掉的凶猛,好像被人欺負的厲害小朋友。

她抹了把眼淚,掀開被子,踩著鞋子要走,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

“去哪裏,說錯你了?”

厲盛的聲音溫和了很多,阮林鳶卻覺得更難受了。

她使勁的掙脫著厲盛的手,可是他卻怎麽都不肯放手,好像非要將人的窘迫看個精光。

“你幹嘛。”

阮林鳶哭的上氣不接下去,眼淚滑過臉頰,落在雪白的繃帶上。

厲盛蹙眉,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

阮林鳶不想看他,背對著厲盛,哭的很傷心,“你要是、要是不耐煩,覺得累,我們、我們、可以、離婚。”

抓著她手腕的手鬆了一下,阮林鳶趁機掙脫開,然後在黑暗中抖著肩膀,故作堅強的說:“羨羨我可以一個人生,這個孩子我也可以,以後……”黑夜中,眼淚砸在地麵上的聲音分外明顯。

阮林鳶說:“以後,就不麻煩你了。”

她抓起床頭的手機,在厲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了出去。

厲盛怔住,明白事情做的過頭了。

他趕緊下床,走廊裏已經沒有人了,電梯的顯示燈不斷的往下落。

等到厲盛下樓的時候, 隻能看到阮林鳶跑出醫院的背影。

他是生氣了,當他知道阮林鳶肚子裏有孩子裏,他的怒火完全燒盡了理智,他的本意,是想要她明白,不要說怕他會累,不要覺得怕麻煩他,什麽都不要,他希望她完全倚靠於他。

他低估了她的反應。

大步追上去,隻見阮林鳶走過了一條條的街道,背景蕭瑟,垂頭,時不時的抹一下眼淚,厲盛心裏難受的要命,要上前,可是紅綠燈卻好像跟他作對一樣,讓人煩躁的要命。

終於快要追上去,阮林鳶卻突然停步了,厲盛這才注意到,這是工作室門口,竟然都已經走了這麽遠了。

阮林鳶在工作室門口的石階上坐下,視線往前,厲盛順著她的視線,知道她在看什麽。

她在看那顆大樹。

那顆,她說,我在知道你在那裏的大樹。

他大步過去,卻害怕驚擾到她,隻能小聲又輕柔的說:“怎麽,就隻能你發脾氣,我不行?”

他的語調很平緩,像是調侃又像是玩笑,“行,我錯了,不該逼你,別哭了。”

阮林鳶沒有說話,視線依舊向前。

厲盛急了,站在阮林鳶的視線正中央,“我在這裏,看那裏做什麽?”

“被你嚇到了,不是故意要凶你,你說你嫁老公是用來做什麽的?不就是後半輩子的依靠麽?我的肩膀隻給你靠,好不好,你不要老是一些奇怪的想法,我也會難受。”

“ 其實,這幾天,我是在跟自己較勁,覺得自己很失敗,連你都保護不好,也氣你,為什麽對待壞人都要這麽心軟。”

厲盛將阮林鳶的手放在手裏心,語重心長,“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許說離婚。”

阮林鳶不想聽,要站起來,被厲盛一把撈進了懷裏,“你說說,脾氣這麽差了,嗯?我都不能不開心了,你這臉子甩的,你還不開心了。”

阮林鳶瞪著眼,“我為什麽不能不開心。”

聽見她的回應,厲盛頓時就樂了,“肚子裏有孩子,想過沒有,你一個勁跟我使眼色,萬一有事,你跟寶寶出問題,萬一醫生不夠老道,看不出來你懷孕,用了不合適的藥,你想過後果麽?”

“到時候,你下半輩子,都要在愧疚裏過,你說,你為那麽個人,值得麽?”

“你還求情,我都恨不得殺了那個人,萬事考慮別人, 你不用考慮我,但是你答應我,以後要優先考慮自己。”

阮林鳶不情不願的點頭。

厲盛鬱悶極了,“這麽不甘願,我看要把你揍一頓你才能害怕,這麽大晚上,跑什麽?不是怕黑麽?剛剛怎麽不怕了?”

阮林鳶吸著鼻子,“我知道你在後麵啊。”

厲盛哭笑不得:“怎麽知道的?”

阮林鳶:“你的腳步聲,跟別人不一樣。”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話,厲盛聽了,卻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