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計(十一)

四喜衝得最快,一隻腳剛邁上公車的階梯,就哎呀一聲大叫起來。

阿寶吃驚地看著原本處於魂體狀態的四喜慢慢地發起光來。

“他們在那裏!”對麵的警察聽到動靜,齊齊衝了過來。

阿寶想要將四喜拉回來,但剛伸出手就被印玄拉到一旁。

砰。

子彈射中他們身後的牆壁。

一個警察高喊道:“射中了沒?射中了沒?”

“沒看到血!”其他警察匆匆忙忙地將公車和他們一起包圍在中間。

阿寶和印玄還穿著隱身衣,所以他們看不到,但是四喜身體被牢牢地黏在公車的階梯上,身體還發著光,在警察眼裏自然成了最好的靶子。

“他是妖怪?”有警察問。

譚沐恩比連靜峰走得快,看到四喜時臉色微微一變,眼珠子轉了轉,深情頓時變得相當微妙。

連靜峰跟在他身後。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就算有心理活動,表麵上也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譚沐恩的表現多少讓阿寶放了心,看樣子他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譚沐恩見警察緊張兮兮地看著四喜,擺手道:“他不是妖怪,他是鬼。”

“鬼?”警察並沒有放鬆神色。對普通人來說,鬼和妖怪在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都是危險的未知物。

“你在這裏做什麽?”譚沐恩問四喜。

四喜兩隻腳被牢牢地黏在公車的台階上,苦不堪言,聞言隻能苦著臉道:“坐公車。”

連靜峰道:“你的主人呢?”

譚沐恩心頭一驚。他原本是想私底下再問阿寶的事,沒想到連靜峰居然當眾問了出來。

四喜道:“他在家。”

連靜峰道:“我知道他在這裏。”

一句話把阿寶和四喜一人一鬼都說得緊張起來,吃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連靜峰道:“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想洗清罪名,最好和警方合作。”

這一句話又把阿寶弄得糊塗起來。聽他的語氣,他竟然是相信自己的。

譚沐恩忙附和道:“是啊。雖然曹炅先生提供了一部分的錄像,但也隻能證明你的主人和他的朋友在案發時出現在現場,凶手到底是誰還不能這麽快下定論。”

警察雖然對神神鬼鬼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人類的那一套還是了解得很透徹的。譚沐恩的話與其說是勸說,不如說是透露情況。

阿寶心裏當然也有數。他看著四喜痛苦的表情,抓過印玄的手晃了晃,然後從隱身衣裏鑽了出去。

站在旁邊的警察倒吸一口涼氣。在錄像裏看到人憑空出現憑空消失是一回事,在現實中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是妖怪還是鬼?”警察問。

阿寶道:“我是人。”

警察道:“那你是什麽怎麽做到的?”

阿寶道:“法術。”他說完,和譚沐恩、連靜峰的目光短暫地碰了一下,有種不言而喻的味道藏在裏頭。

警察拿出手銬,目光遲疑地在阿寶和譚沐恩等人之間轉悠。

阿寶道:“先把四喜放了吧。”

譚沐恩道:“可以,不過你要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阿寶點頭同意。

譚沐恩蹲下|身,從車底摸出一張黃符。

四喜兩隻腳立時恢複了自由,嗖得一聲鑽入阿寶懷裏。

“走吧。”警察將汽車開過來。

阿寶上前走了一步,就感到後背被輕輕拍了一下,知道印玄暗示自己他會跟在身後,頓時有了底氣,上車動作十分利落,讓連靜峰都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車駛入警察局,阿寶被人從車裏帶下來,押著進了審訊室。

橘黃色的燈光一照,雖然沒有直接照在臉上,卻也給人一種壓抑感。

阿寶目光下意識地朝四周搜尋了一圈,想找到印玄存在的蛛絲馬跡。

連靜峰和譚沐恩進來之後,又跟著進來兩個便衣警察。他們四個人坐在阿寶的對麵,頗有古代會審的感覺。

“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半夜三更出現在曹氏大廈?”

阿寶道:“我叫阿寶。”

“全名。”

阿寶眼神閃爍了下,道:“印寶。印章的印,寶貝的寶。”

譚沐恩和連靜峰看他的眼神有點古怪,顯然從這個印字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卻都沒有揭穿。

“為什麽會半夜出現在曹氏大廈?”

阿寶道:“這個就要從科傳這幾天的命案說起了。”他將科傳公司接連發生命案,他們招魂詢問原因,之後決定夜探曹氏大廈查明真相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警察道:“也就是說,是曹煜想要查明情況,所以才叫你們一起去的?”

阿寶道:“可以這麽說。”

警察道:“後來呢?”

阿寶覺得後麵的事情也沒什麽值得隱瞞的,基本都說了,除了臧海靈找印玄是為了討要赤血白骨始皇劍之外。

警察道:“你說的僵屍是什麽?”

阿寶看向譚沐恩。

譚沐恩接過話題道:“簡單說來,就是變異後的人類。他們不老不死,就像行屍走肉,身上帶著煞氣,會有超乎普通人的能力。”

另一個較為年輕的警察瞠目結舌道:“這……修煉成妖了吧?有什麽副作用嗎?”

譚沐恩道:“一旦死了,就是魂飛魄散。人類還能投胎,他們不能。”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兩個人是僵屍殺的?”警察問。

阿寶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們殺的。”

警察道:“你另一個朋友叫什麽名字,怎麽樣才能找到他?”

阿寶道:“他叫……印……尹玄。”一個第四聲被他硬生生改成了第三聲。

警察道:“他現在藏在哪裏?”

“我不知道。他一直來無影去無蹤,通常都是他來找我。”阿寶道。

警察看向譚沐恩,“還有什麽疑問嗎?”

譚沐恩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和他單獨談談。”

警察皺了皺眉。

譚沐恩道:“我們是舊識,就是敘敘舊。”

警察想了想,雙雙起身出門,還體貼地將門給關上了。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不等譚沐恩和連靜峰開口,阿寶先問上了。

譚沐恩道:“我們是受了委托。對於鬼怪造成的案件,警方並不是一無所知,偶爾也會請我們幫忙處理。”

阿寶道:“你們業務開展得挺廣泛。”

譚沐恩道:“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一點都不擔心這樁命案嘛。”

阿寶道:“不是有你們在嘛。再說,人真不是我殺的。錄像裏不應該還有臧海靈嗎?幹嘛光懷疑我們?”

譚沐恩道:“沒有。”

“啊?”

“錄像裏沒有臧海靈。事實上,這個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譚沐恩頓了頓,呢喃道,“原來詭術宗竟然還有傳人在外行走。”

阿寶道:“你們到底在錄像裏看到什麽了?”

譚沐恩道:“你、印玄和曹煜,然後都憑空消失了。其實應該還看到了三元四喜他們,但是非常模糊,沒有看到正麵。”

阿寶回想當時的景象,他們幾個為了擋玻璃,都現過實體。“沒有看到臧海靈和僵屍?”

“沒有。”

“這不對,錄像絕對被他們處理過!”

譚沐恩道:“為什麽?”

阿寶道:“這還用問?當然是陷害我們了。曹炅這個混蛋。”

譚沐恩道:“你是說,幕後主使者是曹炅?”

阿寶道:“不是他還會有誰?我們之前還在飯莊碰到他呢。嚴格說來,也不算碰到,隻是通過音響進行了交流。他太不是人了,居然把曹煜關在玻璃瓶裏,害得他……”話戛然而止,再說下去,曹煜已死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但譚沐恩顯然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追問道:“關在玻璃瓶裏怎麽樣?”

“就是……呼吸不順暢嘛!”阿寶轉得很生硬。

連靜峰道:“飯莊死的那個……是人還是妖怪?”

阿寶道:“你是說老鼠爺?這,我也說不上他是人是妖怪還是僵屍了。提到他,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總之,他原本是人,但是想當僵屍,最後就變成了不人不僵屍的妖怪模樣。”

“他怎麽死的?”譚沐恩問道。

阿寶道:“他是……意外。”

連靜峰道:“是印玄?”

阿寶道:“其實我當時沒看清楚。老鼠爺放了白色的毒氣,我什麽都看不見,反正等毒氣退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他見連靜峰和譚沐恩都沉默下來,不禁問道:“你們想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們打算怎麽辦?”

譚沐恩道:“應該問,你打算怎麽辦?”

阿寶一怔道:“能選嗎?那當然是放我離開。”

譚沐恩搖頭道:“很難。”

“為什麽?”

“因為還有很多疑點。”譚沐恩道,“臧海靈為什麽會半夜出現在曹氏大廈?曹氏大廈裏的僵屍是怎麽回事?曹煜既然被警察帶走,為什麽會出現在飯莊?曹炅已經抓住了曹煜,為什麽還要對付你們?”

他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阿寶啞口無言,呆呆地想了一會兒才道:“這我哪兒知道啊!”

譚沐恩道:“這些問題不解決,你很難洗脫嫌疑。”

阿寶無奈地捂住臉道:“給我一個律師,我要律師。”

他話音剛落,門就被輕輕地敲了兩下,一個警察伸進頭來道:“有人來保釋你了。”

來保釋的人大大出乎阿寶的意料。

“奇叔。”阿寶嘴裏喊著,目光卻下意識地別了開去。

被叫做奇叔的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他身邊站著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方臉男人。奇叔介紹方臉男人,“寶少爺,這位是許立傑許先生,他是特地來保釋你的。”

阿寶眼珠子轉了轉。許立傑三個字……好似在哪裏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