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紀念那波濤洶湧的第一次

洛水縣四大捕快闖進王老頭家中,七手八腳的將大肚子的柳氏帶到了公堂上,一路王家的爭吵聲引來不少人,都一股腦兒的跟著吵鬧聲跑到了閑置已久的衙門口爭相往裏望。

有的看熱鬧,有的圖新鮮想看看這女縣太爺到底是什麽樣,也有十分不屑隻等著看笑話的,各人心態不一樣。

柳以沫端抬頭挺胸,在四大捕快因為激動而扯著嗓子幹嚎出來的,有些變調的“威武”聲中不卑不亢的走進公堂,端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

“砰”的一聲拍起驚堂木,“堂下何人!”

“民女柳月娥……”柳氏瘦弱的身軀瑟縮在堂下不敢抬頭,隻能看到腹部確實是隆起著的。

柳以沫一陣皺眉,心中突然一軟,連帶語氣也軟了一些,“抬起頭來……”

“大人,民女知罪,請大人別再打民女了,您賜民女一死吧!”柳氏伏在地上小聲啜泣。

“本官讓你抬起頭來!柳月娥!”清脆的聲音卻帶著說不出的威嚴,柳以沫咬牙切齒,“你肚子裏還懷著自己的孩子,怎麽能輕言去死,人說虎毒不食子,你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呃?”柳氏原本顫抖的身形滯了一滯,每個人都說她肚子裏的是孽種,每個人都要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去死,這是她自醜事被拆穿以來聽到的第一句不同的聲音。

“再說一遍,抬起頭來!”柳以沫的耐心開始要被磨光了,難不成非得她惡聲惡氣的犯人才聽話?!

“是,大人。”卻見柳氏已經緩緩抬頭,臉頰上滿是紅腫清淤的印記,蓋住了原本清秀的麵容,通紅的雙眼之中隱有淚光閃爍,她伸手去抹眼淚,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卻是鞭痕累累。

柳以沫倒抽一口氣,麵色陰晴不定。“你有孕在身,不易下跪,站起來回話吧!”她麵無表情的吩咐,“來人,扶她起來。”

“謝大人!”柳氏淚光漣漣的拜了拜,就在大黃和大孫的攙扶下挺著肚子站了起來。

外麵卻是一陣嘩然,一些和王家沾親帶故的早已經開始煽動人群,不堪的聲音不絕入耳,什麽“**婦”“狗官”之類的,甚至人群裏突然竄來一個瘸子,衝進堂上二話不說糾起柳氏的頭就往外拽,一邊動手一邊罵髒話,“你個賤人,給老子滾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還嫌老子的臉丟得不夠麽!”

一時間柳氏的尖叫聲,堂外百姓的起哄聲鬧成一片,柳以沫臉色越鐵青,拍著驚堂木也沒能讓場麵控製下來,最後高聲怒道,“來人,把這個擅闖公堂的刁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四大捕快你望我我望你,不敢動手,“這是別人家裏的家事……”

“還愣著幹什麽,一切後果由我家小姐負責!”嬌花瞪了為難的小李一眼,大聲嚷道,“看著女人被打還這麽袖手旁觀,沒有種就不要自稱是男人!”

柳以沫點點頭,雖然嬌花總喜歡拿自己當擋箭牌,但這次卻是真真切切的說出了自己心裏想說的話。

正在四大捕快心思逐漸鬆動的時候,柳氏突然慘叫一聲,原來是瘸子丈夫拄著的拐杖到了她的肚子,疼得她匍匐在地上冷汗直冒,而那人卻喪心病狂毫不憐惜,依舊拳腳相加。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以沫大怒著正想跳過案桌,四大捕快也熏紅了眼就要撲過去的時候,戲劇性的一幕再次生。

門口突然跳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怒目圓睜,瘋了一般衝進來揪起那瘸子的衣領拉過來摁在地上,碗大的拳頭雨點似的砸下去,砸得那瘸子殺豬似的嚎叫。

連同柳以沫在內的所有人一下子懵了,直到柳氏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拚命哀求“阿慶你傻呀別打了”的時候眾人才回過神來,早已經圍在門口的王家人,一見自家人被打,立馬不分男女老少一擁而上,一時間打鬥聲、咒罵聲、哭聲串成一片……

柳以沫揉揉額頭,翻了個白眼有些氣急敗壞的朝四大捕快吼道,“你們四個,還愣著幹什麽?!快幫忙啊!”

“可是老爺,我們幫哪一邊好?”小李委屈的眨眨眼。

“當然幫勢弱的那一邊,不然誰還要你幫!”柳以沫揮揮手,四大捕快得令之後這次沒有再猶豫,立馬齊刷刷的撲了過去。

柳以沫噓了口氣,托著下巴看著堂下亂糟糟的局麵有些頭大。先前她也不是沒預想過會生這樣的事,隻是現實比預想中的還要更糟糕,她手無縛雞之力,說話又沒有分量,根本就鎮不住邪火。

“對了!嬌花,快把柳氏扶進屋去,免得被誤傷。”爺爺的,隻有先救出孕婦,其他隨他們鬧去,隻要別鬧出人命就好!

“對哦”,嬌花點點頭,連忙跟著柳以沫一起走過去準備拽出人群中的柳氏。

此時打架的人群分成兩堆,一堆男人氣勢洶洶的圍在阿慶和瘸子這邊想將阿慶從瘸子身上拉下來,另一堆婦孺正手口並用,一邊罵柳氏是“**婦**不得好死”,一邊又在柳氏身上又抓又掐又扯。

柳氏頭散亂麵目全非,雙手護著腹中的胎兒,哭得淒厲而且絕望。

柳以沫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一熱,目中凶光閃動,衝過去對著抓扯得最凶的中年女人就是一耳光,然後抬腳在她胸口奮力一踹,“都給我住手,你們這些潑婦賤人!別以為老娘治不了你們!”她憤怒的顧不得用官腔,反而情急之下用了嬌花飆時的語氣。

可那些常年撒潑慣了的女人可不吃這一套,見著自家男人都在,一點也不把這個有名無實的女縣太爺放在眼裏。

“你敢打我,你這個不在家裏老實呆著,跑出來丟人現眼不守婦道的臭丫頭敢打我!”說著那女人便率先轉移目標,撲過去對著柳以沫又撕又扯,還有個半大的小孩子趁著柳以沫不注意,拉起她的胳膊張嘴就咬。

柳以沫痛得差點叫出聲來,頭上的官帽在混亂間被推落在地上,長長的頭散落下來被人使勁拽住,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努力不讓它掉落下來。

比那次被嬌花追進豬圈還要狼狽,柳以沫素來的冷靜早已經被滿心的憤怒消滅得幹幹淨淨,她捏起粉嫩的拳頭奮力還擊,理智瞬間迷失。

嬌花有些愣,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按小姐平時惟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來說,這種混亂的時候她早該躲到旁邊,一邊悠閑的看熱鬧一邊煽風點火才是,怎麽這次反倒傻乎乎的把火往自己身上引了?

隻是現在已經容不得她細想了,回過神來之後她轉身跑到廚房,片刻之後一手鍋鏟一手菜刀,“誰敢動我家小姐一根毫毛,看老娘不剁了她喂狗!”

她歇斯底裏的大吼,麵目猙獰的高舉著雙手衝進人群,嚇破了好多人的膽,原本正和柳以沫廝打的女人立即慌慌張張的收手,然後四下逃串,一邊逃還不忘淒厲的大喊,“殺人拉,狗官指使屬下殺人拉……”

至此,洛水縣新任女知縣柳以沫的第一次升堂,就這樣不太圓滿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