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為民做主 一一三 再見不如不見
畢言飛穿著深紫幾近墨色的衣裳,頭發幹淨利落的綰起,深色的發帶輕輕飄動,蕭索的背影就仿佛是山水畫中一片墨色的剪影。
柳以沫很少見他穿成這樣,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一身天青色細紋的袍子,長發未綰,隻在末尾綁了個結,清朗的眉眼搭配著這樣淡然隨性的裝扮,襯得他仿若不染世俗的謫仙。
“言飛。”她主動喊他,他聽到聲音,愣了一下,下意識想快點逃開,最後卻還是慢慢回過頭。
漆黑的眸中不同以往的幹淨清澈,仿佛暗藏了無數風雨,下巴上未及刮去的胡渣更添幾分成熟甚至,滄桑。
注意到他身後竟然沒有塗管家跟著,柳以沫有些訝異,胸中堆積了許多話想問他,可對上他的雙眼,卻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比之前成熟了許多,即便柳以沫知道他每天都在成長,但沒料到如此迅速,隻是十多日未見,如今他竟可獨當一麵。
柳以沫安慰自己,這樣並沒有什麽不好。隻是心裏隱約有些不安,就仿佛看見一直依靠自己的雛鳥,有一天突然長大,長大得可以獨自張開翅膀飛翔。本該欣喜,卻患得患失,害怕他會一去不複返。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良久之後,柳以沫終於找回聲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
畢言飛愣了一下,沒有立即作聲,隻是安靜的看著她。臉上不動聲色,心頭卻五味雜陳。他確定自己有話對她說,卻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麽,又該怎麽說。
終於點頭,身體在說話的同時也做出謙讓地動作。“柳大人先請!”
未來得及浮現的欣喜。在聽完他的後半句話之後,驀然沉入了穀底。她盯著他看了片刻。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隨後冷冷的一甩袖子。朝身後的伍行舟道了一聲“走”,便毫不猶豫地從他身邊走過。
步入院內,有人接過伍行舟帶來地禮物,然後大聲通報,“洛水縣知縣柳大人恭賀老太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柳以沫在滿院子詫異的眼神當中。規規矩矩地走進壽堂內,雙手一拱,再微微彎腰對著王老太爺一拜,“柳某來遲勿怪,恭祝老太爺福壽延年,老當益壯!”
“不敢當,柳大人能賞臉光臨寒舍,老夫蓬蓽生輝!”王老太爺一顆忐忑的心終於放下來,連忙起身虛扶起她。
“這是我特意為老太爺寫地兩幅字。”柳以沫微笑著結果伍行舟遞過來的兩幅卷軸。分別打開呈現在眾人眼前。
“好字,好字。”周圍有人紛紛讚歎。不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柳以沫都照單全收。兩幅字寫的就是剛才柳以沫的恭賀之詞,想著既然示好,那就不妨做個全套,這八個字她特意迎合王老太爺的品味寫得字正腔圓,想來以他這樣守舊地性格,這樣的字定然不會讓他討厭。
“多謝柳大人,”老太爺接過字遞給身後的管家,然後挽留道,“柳大人請務必留下喝上幾杯再走。”
柳以沫頷首,“那柳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故意忽略不停朝他擠眉弄眼的王瑞雪,柳以沫從壽堂中走出,餘光瞟見畢言飛正目不斜視的往裏走,心頭刺痛了一下,卻強裝笑臉,開始和同來拜壽的眾人稔熟的客套起來。
伍行舟對打屁拍馬不在行,於是被柳以沫帶在身邊見習,正談笑風生之時,她又瞟見畢言飛走出壽堂,沒有任何停留的徑直離開。
心不在焉的繼續敷衍幾句,直到最後發現自己詞不達意,於是推說突然有事,將伍行舟拉上前當替補,自己匆匆追出宅院之外。
今日天氣陰晴不定,一會兒陽光燦爛,一會兒又陰雲重重。柳以沫沿著畢公宅地方向追出老遠,才終於看見畢言飛地背影。
“畢言飛,你給我站住!”柳以沫扯開嗓子,不顧風度的朝他吼道。
身形微滯了一下,畢言飛沒有停下來,反倒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柳以沫意識到她想逃離,本來就低落的心不由更沉了幾分,咬著下唇,她發狠般卷起衣擺奮勇的追上前去,然後一個轉身,雙手一張,霸道的擋在他身前。
“本縣讓你站住,你沒聽清楚?!”柳以沫抬起下巴,強壓心頭的悲涼,對著他揚起一臉的倨傲。既然他這樣冷漠疏離,那她也無須再低聲下氣挽留。
就這樣結束了?即便先前早就預想過這樣的結局,即便她也說過這樣不堪一擊的感情不要也罷,可真正要斷絕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什麽壓抑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大人,何事?”畢言飛躬身,眉眼低垂。
“何事?”柳以沫嘴角一抽,心頭淤積的怨念掩藏不住,咬牙切齒的直接翻臉,“本縣剛剛發現自己的錢袋不見,懷疑就是你偷走了,請你跟著本縣走一趟公堂!”不由分說的抓起他的衣袖,氣勢洶洶的拉起他就要往縣衙走。
這樣蹩腳的借口讓畢言飛有點兒發愣,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但他來賀壽,身邊一直跟著畢福畢壽兩個小廝,他們見主子被欺負,想也不想的上前攔住柳以沫。
“你們要妨礙本縣辦案不成?!”柳以沫煩躁的嗬斥,“滾開!”
“恕難從命。”畢福麵無表情,“我家公子不可能,也根本沒機會偷大人的錢袋。”
柳以沫蠻不講理的一腳踢過去,被他靈活的躲開,“本縣說他偷了他就是偷了!他都沒辯護,你們吠什麽吠!”
畢福畢壽為難的相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畢言飛身上,想問他的意思。
“你們先回去,我跟柳大人走一趟。”畢言飛淡淡的說。
畢福畢壽二人一離開,畢言飛就掙脫柳以沫的手,苦笑,“你有話就在這裏說也一樣。”
“好!”想著事到如今也沒什麽扭捏的了,柳以沫閉目理好思緒,再睜開眼時,已是滿眼冷漠,“我不在乎被你拋棄,現在隻是想要一個理由,請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