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盡在不言中

四大捕快走出衙門的時候,明月正當空,皎皎的掛在墨藍色的夜空中,灑下清清冷冷的光。

夜霧漸起,模糊了月光下美麗的風景。

“喂,你們等等。”柳以沫出現在大門口,倚門喊住他們,“我這裏還有些銀兩,你們……”

四大捕快愣了愣,都停下腳步。突然見大劉猛地一個轉身,怒氣衝衝的吼,“我們不需要遣散費!你要是覺得良心不安,還是留著銀子以後多做些好事吧!”

他之前因著柳以沫還算自己的主子,所以不敢大罵,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不爽,這會兒她又假好心的跑出來送補償!

他令堂的!誰稀罕!

“我可沒說是遣散費。”柳以沫笑了笑,“我隻是突然想起還沒給你們過月錢。你們別走了,我先把月錢給你們,如果明天早上,伍師爺還沒回來的話,你們就帶我去見堯公子,我去求他……”

“……你說真的?”大劉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呆了許久,一旁的大黃激動的替他問話,“不騙我們?”

“千真萬確!”柳以沫點點頭,微笑,“不過,你們要是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也正想後悔。”

“別別別別別……”大孫一口氣跑出好多個“別”字,拗得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我們信!”

“這樣是不是表示我們不用逃跑了?”得倒大孫的肯定之後,小李高興的奮力一跳,“哇哇,太好了,老爺萬歲……”

“……你小子閉嘴,亂喊萬歲是要殺頭的。”柳以沫沒好氣的說。

飄渺的月光穿過夜霧傾灑下來,整個洛水縣城看上去有種朦朧的優美。周圍靜悄悄的,沸騰了一整天的洛水縣城,在夜晚中更顯平靜,可是誰也不知道平靜下隱藏的暗湧會什麽時候來襲。

燕深弦穿過回廊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意外見到有一個人影倚著梁柱一動不動的坐在欄杆上。月光朦朧的灑在她頭頂,照得她臉上半麵明亮半麵陰暗。

腳步頓了頓,燕深弦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驚動她,想了想,正要悄然轉身,卻聽到夜空中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是燕大哥吧。”柳以沫看著夜空沒有回頭。

“恩”,燕深弦輕輕的應了一聲,抬眼凝望柳以沫,“洛水縣夜霧很重,你衣裳單薄的坐在外麵,小心著涼。”

“謝謝燕大哥,我等下就回房睡了。”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眨,柳以沫低垂眼瞼,好一會兒突然勾起嘴角自顧自的笑,“或許我真的該回去了,等不到老柳來接我,我就得自己先回去……”

她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一時微笑,又一時蹙眉,“我到這裏好像還不到三天吧,我連三天時間都熬不下去,拿什麽跟老柳較勁,真可笑……”

燕深弦一聲不吭,像是有些明白她在想什麽,但又不全明白。他隻知道她似乎在跟老柳較什麽勁,但又不知道為了什麽。

他自然知道柳以沫口中的老柳是誰,那是柳以沫的父親,也是朝廷裏的一品大員,身兼數職有權有勢的尚書大人柳下揮。

“其實你不必這樣,你們畢竟是父女一場,不管有什麽不愉快,一旦說開了,也就能很快和好如初。”燕深弦邁步上前走到她身後,兩人的影子在夜霧中重合起來。

“其實我很羨慕你,你至少還有個父親,而且還有許多人一直關心你,”陰影下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能從他的口吻中能感受到些微的情緒波動,“你比我要幸運。小柳,你應該珍惜他們。”

柳以沫詫異的抬頭看著他,她之前總覺得燕大哥優雅溫和得讓人難以靠近,似乎隻有在他吹奏或撥彈出樂調的時候,才能從韻律之中感受出一絲惆悵。

“對不起,燕大哥,我從來沒問過你父母的事。”柳以沫有點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問,“他們,怎麽了?”

“他們,不在了。”燕深弦轉而又恢複淡淡的口吻,“沒關係,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呃,對不起……”柳以沫從欄杆上跳下來,低頭微微苦笑。

“恩,我說了沒關係的。”燕深弦說。

“不是因為這個才說對不起。”柳以沫仰頭看著他的臉,月光和夜霧的籠罩下,讓他看起來分外的不真實,“是我害你離開了女皇,跟著女皇,怎麽說也要比跟著我這個芝麻小官好上幾百倍吧……不過你別擔心,等我回到京城,就把你還給女皇!”

燕深弦有一瞬間微微張大了眼睛,然後開始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原來表現得這麽明顯,或許他已經沒有多餘的耐心了。

原本他費盡心思才終於出現在女皇身邊,可就因為柳以沫的一句話,讓他從前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柳以沫見他不出聲,知道他的心思被自己說中,隻得再次苦笑,“我去睡了,時間不早了,燕大哥你也休息去吧。”

回房吹滅了燈,柳以沫又想起明天還要低聲下氣的去求人,而且那人還是自己頂看不順眼的……一想到這個,柳以沫就煩躁得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腦門上刻著“堯公子”三個字的人在眼前小人得誌的晃來晃去,柳以沫恨不得拿把刀衝過去把他給砍了……

用被子將整個人裹住,柳以沫鬱悶的在**打滾,真希望不再有明天。

驀地,一股悠揚的笛聲飄**著直達耳際,柳以沫裹在被中的身軀僵了僵,等聽清楚笛聲之後,被子裏突然傳出兩聲低笑。

柳以沫覺得自己應該足夠可以做燕深弦的知音,就像現在,她明白他此刻在用笛聲傳達著什麽。清幽的笛聲就像一雙輕柔的手,逐漸撫平了她的焦躁,讓她深深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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