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相親(下)
大概是相親這種事實在太耗費體力了,柳以沫從“勿相忘”回來之後,簡單地向柳下揮匯報了一天的戰果,就滾到**去呼呼大睡了,這一覺居然給她睡到了大天亮,睜開眼睛,忽然想到自己今天還要去相親,相親倒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早餐還是要吃的,吃早餐去哪裏?自然是勿相忘了!立刻打點起精神,鼓足勇氣,飛快地洗漱完畢。
正坐在客廳內餐桌旁準備用早餐的柳下揮,望見朝氣蓬勃的柳以沫自裏麵跳出來,剛要招呼:“沫兒過……”那個“來吃早餐”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見那人一個箭步跳出了大廳,扔下一句:“我去相親了。”便消失無蹤。
柳下揮望著柳以沫華麗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嘴巴張了半天沒有合攏,奇怪,柳以沫的反應有點古怪,昨兒記事官明明說沒有看中合適的人選,本來以為今兒她會受挫,不想去相親了,正準備用父女兩的愛心早餐安慰一下小沫兒受傷的心靈,卻不想對方反而精神抖擻地去再戰江湖了……柳下揮坐在餐桌旁邊,百思而不得其解。
柳以沫到了“勿相忘”之後,掃視了一下周圍,發出驚歎:“今天的人少了很多啊,難道是我來的太早了嗎?”旁邊有人噴血,經過昨天一天的相親大戰,大家都知道了柳大小姐是有名的眼高於頂,一位街知巷聞的才子,甚至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推出了樓中,這不是糟蹋人才麽?據說才子被氣的從昨天開始就臥病在床,血一口一口的吐,眼見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才人就這樣要“香消玉殞”了,怎不叫人心有戚戚然。
柳以沫卻渾然不知似的,蹦跳著上了樓,照樣一拍桌子,民以食為天,先上了一些精致的點心,這一次柳大小姐似乎沒有那麽餓鬼投胎了,一邊細細地咬著吃,一邊同候選人見麵,拉拉雜雜一上午過去了,正當日上正中的時候,柳大小姐忽然猛地站起身來,旁邊昏昏欲睡的記事官精神一振:“難道大小姐的真命天子出現了麽?”捏著筆的手在微微顫抖,準備記下這難得的曆史性一刻,卻不料想,柳以沫笑眯眯地對著屋子內的眾男人說道:“大家注意了,中飯的時候到了,大家吃完了飯再繼續啊!”又美美地坐了回去,開始興高采烈的點菜。
旁邊女皇派來的人頓時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一上午又白忙活了,常此以往,怎麽跟女皇交代。旁邊柳下揮派來的人倒是一臉的波瀾不驚,對於他們自家這位大小姐的了解,他們那是相當的……
柳以沫照樣叫了人來,依舊點了.一桌子的菜,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愛上了“勿相忘”這個地方,做得飯菜怎麽那麽可口,總給她一種……隱約……似懷念的熟悉感覺,說不上是什麽,就是很喜歡,旁邊木然坐著的記事官望著柳大小姐一臉滿足地投入在吃飯的運動之中,滿頭黑線地想:“莫非大小姐是特意來吃飯,而不是相親?”互相使著眼色,卻不知道,自己的猜測竟然是真的,柳以沫就是當“勿相忘”是自己定時用餐的地點,而不是相親之地來的。
吃過了午飯,大家繼續,一下午.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這一次柳大小姐增加了很多跟“候選人”之間的互動,比如拍拍肩頭加以鼓勵,比如互相留下通訊地址以後再聯絡,比如很快談到一個感興趣的話題彼此哈哈大笑,其中引起記事官注意的是一位據說是來自雍州的候選人,柳大小姐用了將近一個時辰跟這位看來還算風度翩翩的男人談起了雍州的風物,以及詢問遠在雍州的太子的事情,以及洛水縣有一位叫做伍行舟的知縣如今怎樣……那人倒也耐心,表麵上同柳大小姐是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柳大小姐甚至好幾次起身同他親切握手,隻不過,這樣……怎麽看怎麽像是上級官員親切接見下級,哪裏有半點相親的姿態。
“相親”活動的第二天,以一種祥和而美好的氣氛拉.下了帷幕,這一次柳以沫又在“勿相忘”吃過了晚餐,還帶了一點點宵夜,臨走的時候孝心大發,又給老柳買了個水晶蹄髈,這才心滿意足的打道回府。
記事官苦著一張臉回到皇宮,向女皇陛下描述一.天的所見所聞,本以為女皇會長籲短歎憂愁萬分,沒想到女皇聽了自己的講述,臉上反倒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讓記事官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幾乎是由皇家“包辦”.的征婚,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按理說,柳以沫長的非常的美,甚至在美女如雲的京城,都算是排名前幾的美女了,出身更是顯赫,又有女皇的疼愛,怎麽會相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呢?知情的都知道是柳大小姐挑剔,但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柳尚書之女其醜無比,過一陣子,也許會傳出更加匪夷所思的話來,有傷國之體統啊。
記事官非常的擔憂。
但是相比較他,.柳以沫的心情幾乎要以一種輕鬆來形容。第三天,很快就第三天了……躺在**,大吃著自“勿相忘”帶回來的醬雞爪,柳以沫想:“很快這一場荒唐的相親就結束了……從此之後,大家都會知道柳尚書家的小姐是個全天下男人都看不上的人吧……嘿嘿,以後恐怕就沒有人來煩我了,說起來,這爪子真好吃啊……唉,說起來這場相親倒是也有好處,讓我發掘了這樣一個好地方,不如就將我的下半輩子都放在那裏吧,整天吃吃喝喝的,像是這樣,大概也會在某天得個什麽稀奇古怪的病然後一命嗚呼吧……”大概是雞爪中的醬料有點辣,柳以沫覺得眼中濕濕的,她吐了吐舌頭,說道:“下次讓他們少放點辣醬好了。”
夜晚做夢,夢見了某個人的臉,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在雲端裏站著,衝著她lou出溫柔的笑容,柳以沫當時還在啃著爪子,呆呆地仰頭看著他,半晌才問道:“你好不好?”
他張開口,似乎對她說了一句什麽,柳以沫手中的雞爪子一下掉了,她顧不上去撿起來,問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楚,你大點聲啊。”
那人重新又說了一遍,柳以沫拚命地打自己的耳朵,怎麽仍舊聽不到,她站起身,衝過去想kao近了聽,那個人卻看了她一眼,轉過身要走,柳以沫大驚失色,急忙向著他身邊跑,一邊跑一邊叫:“別走,你別走啊,你回答我,你好不好啊,雲碧,雲碧,你別走,我求你了,你站住,站住告訴我,你到底好不好,好不好……”
那個人卻越走越遠,好像要飄到了天上,柳以沫被什麽絆倒在地,她絕望地仰頭看著他,伸出手向著他的方向,大聲叫著,哭著,吼道;“不要離開我,雲碧,不要離開我啊,我想你,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不要這樣對我啊……你要我怎麽做……我的心好痛,你回來啊,你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沫兒,沫兒……”有人輕聲地在耳邊叫著。
柳以沫哭的昏頭昏腦,驀地睜開了眼睛,然而,眼前出現的卻不是那個人。柳下揮望著被夢魘住了的柳以沫,什麽麵目才是真正的她?大概,就是此刻了吧,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嘩啦啦地流著,雙手胡亂掙紮想要狠狠抓住什麽,一臉的絕望。讓他心痛如絞。
“爹……爹……”木然地叫著,眼中的淚還在流淌。
柳下揮不忍看,卻不得不看:“沫兒……你……做了噩夢。”
柳以沫呆呆看了柳下揮一會兒,說道:“是嗎?我……我做了噩夢。”她重複了一句,忽然使勁地一抹眼淚,說道:“啊,真可笑,我做噩夢了。”
柳下揮望著lou出笑容的她,伸出手,將她抱入懷中。柳以沫掙紮著,叫道:“爹爹,你幹嗎,放開我啊,我不過做了噩夢而已,一會兒就好了,嗯……對了,我還要去相親,我要去相親啦,別耽誤我的時間。”她試圖將柳下揮推開,然而動作卻越來越無力,聲音也越來越低沉,最後竟化成了哭腔。
“沫兒……”柳下揮抱著柳以沫,眼淚亦從眼角跌落,此刻他將她的心看的明明白白,因為明白而更痛,“你忘不了是不是?對他……”
柳以沫咬著嘴唇,咬的很緊,幾乎將嘴唇都咬出血來。柳下揮心疼地看著,說道:“沫兒,可是他……已經回不來了啊,你這樣辛苦自己,又是為何。”
柳以沫將臉kao在他的懷中,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爹爹……”
柳下揮伸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任憑她在自己懷中哭成淚人,說道:“沫兒,你覺得痛苦,那就哭吧,你知道,就算他不在了,爹還是很疼你的,爹爹會疼你一輩子的。”
柳以沫忘記一切,倒在柳下揮的懷中,哭的翻天覆地。
相親的第三天,湊熱鬧的人有,渾水摸魚的人有,看好戲的人也有,大家都在猜測,尚書家的小姐到底會選擇誰當自己的如意郎君,亦或者到最後不過是白忙一場,如果真是那樣,可是天底下一個最大的笑話了。這是最後一天,來看熱鬧的人更是人山人海,大家聚集在“勿相忘”的外麵,眺首以望,等待尚書家大小姐的駕臨。
在人們的期盼之中,柳以沫的轎子終於出現了,轎簾子xian開,那身材嬌小的人彎腰鑽出來,與以前有點不一樣的是,她的眼睛似乎有點發紅,大小姐邁步走進了“勿相忘”,徑直上了二樓,二樓上,女皇陛下派來的記事官正等候在那裏。準備開始。
柳以沫走到了記事官的跟前,點了點頭,落座,然後kao過去,低低地說了幾句話,記事官聽著聽著,麵色赫然大變:“這……怎麽可以……”
柳以沫微笑:“放心,女皇陛下會同意的。”
記事官皺了皺眉,最後同旁邊的人略微商議了一番,眾人臉上都lou出驚愕表情,過了一會兒,記事官終於妥協,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大小姐這麽決定,那麽……”他站起身來,衝著周圍的“候選人”大聲說道:“各位,很抱歉的通知大家,這一次的相親,就到此為止了,如果各位想留下來用餐的,帳都記在柳大小姐的賬上,如果不想的,就請自便吧。”
這話一出,眾人都驚了。
獨獨柳以沫lou出了苦笑,自言自語說道:“唉,這一場可虧大了,得用老柳好幾個月的俸祿吧……”
一刹那,煙消雲散。
本來都眺首以望一場精彩好戲熱烈收尾的,沒想到,柳以沫居然來了這麽一招,現場的觀眾朋友們的心拔涼拔涼的,看了一會兒,紛紛作鳥獸散。而原本在“勿相忘”之內的眾人,乘興而來,見沒了希望,便立刻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是些本來就沒有什麽心思希望能“雀屏中選”的,當下便也趁勢吃起早餐來,一邊閑閑無聊的說些話。
不等柳以沫吩咐,那小夥計立刻手腳麻利地將早餐送上來,柳以沫望著他殷勤的樣子,看習慣了的話,這一雙眯眯眼倒甚是可愛了,見他忙個不停,東西送上來後轉身要走,才將他叫住:“等一下。”
小夥計看著她,問道:“柳大小姐有什麽吩咐?還想要點別的嗎?”有點惶恐地看著柳以沫。
柳以沫搖搖頭,望著他,問道:“你……還認得我嗎?”小夥計不解,撓撓頭有些臉紅:“大小姐您說什麽?”柳以沫微笑,說道:“上一次……大概是幾個月之前,我跟一位小公子來過這裏,你還記得我嗎?”
小夥計聽她這麽說,臉更紅了,說道:“柳大小姐,沒想到你還記得啊。”
柳以沫挑了挑眉,問道:“這麽說,你也記得?”他居然記得,那麽當時就不是他一時之間不開心或者怎樣,應該是故意那麽對自己的吧,不然的話,沒有理由記得這麽清楚,要知道這酒樓內人來人往的,要記住一個人是多麽的困難。
小夥計撓撓頭,有些不安,卻點了點頭。柳以沫望著他,笑微微說道:“那麽,我可不可以問,為什麽你當時對我……不像是現在這樣?”心底想:總不會是因為當時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那樣做吧。
小夥計咬了咬嘴唇,臉上lou出一絲惶恐,竟然轉頭,掃了一眼某個地方,才又回過頭來。柳以沫見他不回答,問道:“有沒有原因?”
酒樓內逐漸地靜下來,似乎有人在打量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跑堂的,有想象力豐富的群眾已經在聯想關於柳大小姐看不上王公貴公子,卻對一位出身貧寒小跑堂一見傾心的千古奇談,記事官更是緊張萬分,方才因為太挫敗沒有立刻離開,沒想到現在竟然見了這樣戲劇性的一幕,難道柳大小姐真的品味獨特,慧眼獨具,不愛風流翩翩美少年,卻偏偏愛這個木頭墩子一樣的小跑堂?這真是讓那些貴族公子們情何以堪,更是讓他這個欽點的記事官情何以堪啊。
小夥計大概覺得緊張,臉紅的要滴血,說話也不利索了,說道:“回……回小姐,我我我、……我不是……我我、我當時……我、我聽說、……我所以……”一句話斷斷續續,聽的柳以沫滿頭霧水,見小夥計緊張的樣子,又見眾人都好奇八卦的表情,歎了口氣,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你退下吧。”
小夥計一怔,嘴唇動著,卻說不出話來,柳以沫低下頭,望著麵前的食物,吸了吸鼻子,沒來由地就覺得心酸。
眼中刹那就濕潤了。她低著頭,一聲不吭,然而眼淚卻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了下來,打在了食物上。
旁邊的記事官怎會看不到,當下怔了。kao的近的人也看到了,一刹那,滿堂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隻看著柳以沫一人,見她低著頭,似乎很入神地在看著食物的樣子似的,偏偏那眼中,劈裏啪啦,淚水一滴一滴地打下來,流不停。
“小姐……小……小小小姐……”小夥計見狀,越發結巴,手足無措,伸手將自己肩膀上的汗斤拿下來,似要替柳以沫擦拭,想了想,卻始終不敢動手,又縮回手來。
“轟隆”一聲,窗外閃過一個霹雷。
大家都是一驚。
陰沉的天色,終於落下雨來。柳以沫似乎知道大家都在看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我沒事……大家吃……不用、管我。”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筷子。一種莫名的悲傷情緒,正在蔓延,似乎這滿屋子的人,也感染到了這女子的滿懷悲傷。有人已經聽說:柳大小姐是因為自己的愛人死了,所以才相似成狂……而她兩天的反常,到今日忽然取消了相親,到現在的忽然落淚……
大家似乎也都明白了她是為什麽這樣。
而一個絕色女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垂淚,這幅模樣,卻讓所有人都為之心情悸動了。默默地眼光中,沒有了好奇,也沒有了譏諷,而是同情。
柳以沫察覺不對,吸了吸鼻子,試圖笑著,說道:“唉,對不住,忽然之間眼睛裏進了沙子,……今天不餓,不吃了……”她匆忙地將桌子一推,站起身來,向著外麵跑去。
“小姐……小姐……”小夥計一驚,“小姐,外麵……下……下雨!”
然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柳以沫竟是毫不停頓,頭也不回地衝下了樓去。
眾人都呆住。小夥計引頸望了一會兒,忽然跺了跺腳,叫道:“老板,老板,小姐走了……老板,你還不出來嗎?”
大家都在震驚柳以沫的忽然退場,同時各自心頭有些悲哀,聽到小夥計叫的急,才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小夥計叫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動,臉漲得紅彤彤地,說道:“你還不去追,小姐就淋雨了……老板,老板……你不是也喜歡小姐的嗎?你……怕什麽,真是的!”
大家都為之驚駭,天,原來這“勿相忘”的老板,竟也是柳大小姐的仰慕者之一啊……先前還以為這小夥計是怕債主跑了而叫老板的呢……隻不過,誰人都知道柳大小姐相思的是死去的愛人,怎會對別人多看一眼,王公貴族才子美少年都看不上,怎會看上他一個腦滿腸肥的酒樓老板,說起來……還真的沒有見過這“勿相忘”的老板是誰呢。
正在思緒紛紛,卻聽得淺淺的腳步聲,一聲聲的響起,在二樓的裏麵雅間之中,緩緩地踱步走出一個人來,頓時之間,滿堂的食客都為之驚豔了,目光呆滯地望著現身的那人,小夥計見人出現,一臉激動,撲上前去抓住那人,說道:“老板,小姐望南邊跑去了!”
那人靜靜地答應了一聲,似還在猶豫,小夥計使勁地推了推他,說道:“老板,快去追啊!”
那人歎了一聲,大家才發現,他行動之間,一隻手竟似不能動似的。不由心頭一驚,都想:這傾國傾城的男子,居然是個殘廢!
小夥計叫道:“老板,你就忍心看著小姐為了你那麽傷心嗎,你……你你為什麽不能跟她見麵,她不會在乎這些的……她心底想的,隻有你啊……”
什麽???在場眾人,頓時咣當咣當倒下大半。
那人臉色微紅,躊躇了一會兒,扭頭看窗外密集的雨點,他一個動作,都顯得風情萬種,眾人看的呆了,那人最後搖了搖頭,終於邁步下樓去了。小夥計目送那人離去,才咧嘴lou出笑容,一會兒忽然醒悟,跑到牆壁上拿下一把油紙傘,衝到了窗口邊上,叫道:“老板,老板,拿著傘!”將傘向下一扔,那雨中的美男子,頭也不抬,伸手,準確地將雨傘拿在手裏,迅速地向著南邊的長街跑去。
“轟……”小夥計正美滋滋地望著那高挑的男子向著那狂奔而去的女子追過去,身邊忽然擠滿了腦袋,他嚇了一跳,耳邊有人七嘴八舌地問道:“他是誰?你們老板,難道就是柳大小姐當初的心上人?”
小夥計想動,可是身邊的人擠得滿滿的,他一動也不能動,大叫:“大家請讓開,請讓開。”
然而沒有人聽他的,有人問道:“小兄弟,快點說說,你們老板看來並非凡人啊,他到底是什麽身份?是不是真的是當初柳大小姐的愛人啊?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小夥計聽了這句話,怒道:“你才死了呢,我們老板沒有死,隻是受傷了而已啦!”
“哇……”大堂內頓時炸鍋了。小夥計一驚,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急忙緊緊地捂住嘴巴,周圍的人卻越來越多,緊緊地將他擠住不放,小夥計掙紮不出,耳邊無數個聲音在問東問西,有人問老板的名字,有人問老板多大,還有人問老板有沒有娶妾室的打算,什麽亂七八糟的……小夥計大怒,身邊又有人問:“請問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老板就是當年的雲公子嗎?”
小夥計不耐煩地大吼一聲:“都給我住嘴!”
大堂內一片寂靜,小夥計一呆,卻驀地發現,方才問話的,正是女皇陛下派來的記事官。
“啊……糟了。”小夥計迎著對方銳利而威嚴的眼睛,心底暗暗哀歎:老板,我好像要將你賣掉了耶……
柳以沫在雨中跑了許久,才站住了腳步。
周圍沒有人,更不會有形形色色打量她的眼光,抬頭望著天空,雨絲密集而下,冰涼一片地打在她的臉上,跟熱淚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又是淚。
一把撐開的雨傘,慢慢地遮上頭頂。柳以沫一怔,望著那傘上一點點水墨桃花,氤氳地在眼前飄動,她呆呆地看了許久,才緩緩地低下頭,雨水自傘邊上滴落下來,宛如水晶簾。
是誰?竟然在這時侯給自己撐一把傘。
柳以沫慢慢地回過頭去,眼前,出現一張輪廓鮮明,秀美絕倫,天底之下獨一無二的臉龐。
“沫兒……”他望著她,長長的睫毛上似還挑著星星雨點,望著柳以沫,眼底湧湧的,是說不清的柔情mi意。
“我……”柳以沫張口,卻赫然發現自己聲音嘶啞了,這是做夢嗎?她伸出手,向著那個人的臉上摸過去,“你是……真的嗎?還是……假的……我……”又在做惡夢嗎?渾身發抖,是不是他很快就會消失?手上摸起來冰涼的,不,不能讓他跑了,柳以沫伸出雙臂,緊緊地將人抱住,胡亂說道:“我不管你是真的假的,總之我不會放手了,你要走就帶著我一塊,去哪裏我都跟著你,你聽到了嗎,我不要你再扔下我,雲碧,雲碧,雲碧!”
她大叫著,將臉緊緊地貼著他胸口,趁著他沒有離開,將一切都說出來:“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求你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哽咽著,眼淚紛湧而出,就算是假的也好,這樣的依偎何其真實,就算是假的都好,他的手將傘扔掉,緊緊地環抱住了自己,這樣的力道,何其真實。
“我也很想你。”他說,“我永遠也不會再離開你了,沫兒。”雨水將他的臉浸潤的越發分明,眉眼如此秀美,雙眸之中氤氳生光,他低下頭來,吻住她的嘴唇。
柳以沫察覺那冰涼的唇,帶著熟悉的氣息,吻住自己,渾身好似電流通過,一股狂喜刹那占領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她不能相信地瞪大眼睛,望著這近在咫尺的人,這個人,這張臉。
“真的是你……”心發出了安穩的歎息,真的是他,真的,是真的……眼淚再度湧出,這一次,卻是幸福的淚水。
而在遠處,急匆匆趕來的記事官看著這雨中感人的一幕,忍不住也眼淚縱橫了,伸手的侍從撐起傘來,記事官在雨中奮筆疾書,一邊自言自語說道:“陛下,臣終於完成了您交付的任務了,真是,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啊!”
據當時的記事官記載:尚書府柳大小姐最後的相親結果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三日後,柳尚書家小姐柳以沫跟“勿相忘”的老板雲碧大婚,太子特意自雍州返回參加婚禮,雍州洛水縣的知縣伍行舟送來賀禮,女皇陛下親自主婚,並為此昭告天下,舉國同慶三天!
是夜,有去偷聽牆根的人,以太子跟陳詞為首的一幹人等,鬼鬼祟祟埋伏在新房之外。
屋內,有人輕聲說道:“沫兒,這不是夢嗎?”
“是啊,我也感覺像是在夢裏。”
“如果是個夢,也一定是個美夢,還永遠不會醒來。”
“是啊,雲碧,我覺得我心裏很歡喜,很歡喜,你抱著我,緊一些。”
“我隻能單臂抱你,這一隻手,太醫說要半年後才能恢複。”
“傻子,就算你真的是隻有一隻手,難道就不能做事了麽?”
“沫兒……”
“嗯……”
柔情mi意,難以描述。
窗外幾個人緊緊地捂住嘴,有人偷笑,有人臉紅心跳,卻都不願打擾鴛鴦同眠的好時光,紛紛躡手躡腳而去,而屋內,春意正濃。為何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既然有情,自然是要“相濡以沫,勿相忘於江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才是愛的最圓滿境界。!~!如有錯誤,請及時聯係我們糾正!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柳家有女初為官 豆豆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