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理直氣壯的胡說八道
不想她承認得這麽幹脆,片刻的靜默之後,門外人群一陣交頭接耳,就連躲在耳門偷看的嬌花也不明白柳以沫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柳大人,柳氏不守婦道,理應受到懲戒,你私自放走她,是否太過目無法紀?!”王知縣沉下臉色,他早聽說京城那些高官家庭的二世祖經常無法無天,想不到眼前就有一個。
“知府大人息怒,確實是下官放過柳氏沒錯,但下官不認為柳氏有什麽罪。”柳以沫徐徐道,“雖然她紅杏出牆是事實,但這是因為王振北的兒子王新來經常對她使用暴力,她無法忍受才誤入歧途,關於這一點您可以找白菜胡同的百姓打聽一下。而且在下官命人押柳氏來公堂審理的那天,王新來當著本官的麵公然闖進公堂,對柳氏拳腳相加,這也是許多人都都親眼看見的!”
“呸!狗官!我兒子的媳婦他就是打死了,也跟你無關!你這個狗官,你可把我兒子給害慘了……”王振北花白的胡子亂顫,憤怒得口不擇言。
“大人,您聽聽……”柳以沫麵上憤恨,心裏卻是偷樂。罵吧,使勁罵,她不但不會少塊肉,隻會讓王知府對他的印象更加惡劣。
這王振北一口一個狗官,要知道知府大人也是官啊,聽到耳裏,柳以沫就不信他一點芥蒂也沒有。
“住口!公堂之上豈容你喧嘩!”王知府拍著驚堂木,大聲喝道。
等王振北縮著腦袋閉了嘴,他又看向那四位證人,“我問你們,柳知縣所說是否屬實?”
那些證人相互看了看,原本還有心想幫著王老頭的,這會兒被王知府的官威一嚇,立刻忙不迭的點頭,“屬實屬實
!”
“可是就算王新來使用暴力在先,柳氏也不該做出傷風敗俗的事來,她還是有罪!”王知府咬定這一點不放。
柳以沫皺了皺眉,“律法也有容情的時候,豈不說柳氏與他人有情在先,而且王家對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柳氏的懲罰也該足夠了,況且柳氏肚子裏還有個孩子,知府大人英明,應該不會和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過不去吧?再說,王新來已經休妻,下官覺得,這件事實在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
“這……”王知府沉吟片刻,“那王振北說你擄走他兒子,嚴刑威逼他休妻,又是怎麽一回事?!”
終於講到了重點,和嬌花一起躲在耳門偷看的四大捕快一聽這話,嚇得慌忙縮回腦袋,柳以沫開始沉默,整個公堂也刹那間變得分外肅靜。
“柳大人,本官在問你話!”王知府不耐煩的喊。
“下官不知道該怎麽說……”柳以沫期期艾艾的道。
“難道還要本官教你說?!”王知府有些動怒,“就按照實情說!”
“那下官可就照實說了哈!”柳以沫鼓起勇氣,“事情其實是這樣的。前天晚上,月黑風高,濃霧四起,大概是二更時分。當時的洛水縣靜悄悄,連一聲狗叫也沒有,更別說什麽雞叫啊,鴨叫啊,牛叫啊,馬叫啊,羊叫啊,魚叫啊,蝦叫啊……”
“……”公堂外一眾百姓原本豎起的耳朵無一不耷拉下來,仿佛一陣陰風吹來,將眾人凍成一個個冰冷的雕塑。
“柳大人,本官知道你有文采,但是請你挑重點講,行不?”王知府抽抽嘴角,礙於官威不好罵人。
“好,講重點!”柳以沫點點頭,“正所謂更深霧重時,殺人放火夜,本官因為憂心我洛水縣的百姓,因而遲遲沒有入睡……”
“再重一點
!”王知府差點就想拿手裏那塊破木頭砸死她。
“王大人別急,接下來就是重點了!”柳以沫賠著笑安撫道,“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喊門,下官覺得奇怪,就趕忙去開了門,打開門一看,那人原來是……大人您猜是誰來了?”
“本官怎麽知道!柳大人你別賣關子了,請抓緊時間!”王知府怒了。
柳以沫一點頭,麵向公堂外的人群大聲喊道,“原來那個人正是王新來!然後下官就問他:哎呀,王新來,你怎麽來了?他就回答說:恩,大人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就說:恩恩,進來說吧……”
“……”
這廂柳以沫在大談特談總也談不到重點,那邊王知府苦著臉,不斷用手捏眉心。
耳門邊上的嬌花偷聽得也有些興致索然,悶悶的跑開坐到一邊喝茶。四大捕快連忙湊過去。
“嬌花姐,你怎麽不聽了?是不是我們的事被拆穿了?”小李憂心忡忡的問。
“放心,聽小姐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你們這次絕對沒事!”嬌花回答說。
“聽聲音怎麽就能知道的呢?我怎麽聽不出來?”大孫奇了怪了,突然眼睛一亮,“難道老爺在跟嬌花姑娘用腹語說話?哇,傳說中的……”
“屁!”
“嬌花姑娘,我不是在說屁,是說腹語!”大孫認真的糾正。
“我說你說的話是屁!”嬌花沒好氣的,“跟了小姐這麽多年,我還不知道她?!她一胡說八道的時候,就特別理直氣壯,不信你們現在聽聽她的嗓門有多大……”
“確實比較大……”小李豎起耳朵聽了聽,然後點頭。
“可是,老爺都胡說八道了,嬌花姑娘怎麽還能確定我們沒事呢?”大劉不放心的問。
“就因為她胡說八道,你們才能沒事啊。”嬌花理所當然的說,見他們還是一臉霧水,於是耐心解釋,“因為如果論胡說的本領,我還沒見過有人能贏得過我家小姐的……”
“……”四大捕快一致沉默
。
燕深弦路過時恰好聽到,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彎起嘴角笑。
此時,公堂上的審理還在繼續,等太陽西斜,柳以沫也終於講完了一篇可歌可泣的故事。
“……柳大人的意思是說,是王新來主動找你懺悔,然後為了贖罪又自願休妻?”王知縣一句話將柳以沫講了大半個時辰的事,概括得清清楚楚。
“對對,知府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柳以沫連連恭維。
“放屁!你胡說!我兒子才不會這麽做!”一旁早已經聽不下去的王老頭氣急敗壞的從地上跳起來,直撲柳以沫,“你這個狗官,分明是你半夜偷偷抓走我的兒子,是你逼他……”
柳以沫嚇了一跳,趕緊躲開,王老頭不依不饒的追著喊著要殺了他,一直追得柳以沫躲到王知府身後。王知府使勁拍著驚堂木,“來人,拉住他!”
公堂兩列站著的官兵得令,趕緊過去七手八腳的將王振北死死製住,押著他伏在地上,不容他繼續放肆。
公堂之外卻是罵聲不斷,直到王知府大聲喊著肅靜才逐漸安靜下來。
伏在地上的王振北突然老淚縱橫,臉上密集的皺紋此時更顯得衰老無力,他嘴裏低聲念叨著,“……是你逼他,你害死他了,你把他害得好苦啊,狗官……”
“肅靜!王振北,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說的這樣,本官定會秉公辦理!柳大人,你也別躲了,出來!”
柳以沫猶豫著從王知府身後走出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王振北,本官問你,你口口聲聲說你兒子被嚴刑逼供,你兒子現在在哪裏?何不等他自己親口來說?!”
“我兒子他……他現在在家裏……”
“那好,來人!去帶王新來上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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