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從茶幾下摸出一個可樂瓶大小的玻璃瓶子,裏麵盛放著一種金黃色的**。老人說這是溝通之水,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小口。隨後他把瓶子遞給石岩山。
石岩山嫌棄地看了一眼老頭喝過的飲料,沒有接。
刀啟祥帶著薄怒說:“我把嘴邊的美味和你分享,你卻像在看一坨大便。”
駱有成心道如果真是大便,我這弟娃會很有興趣。他問:“沒毒吧?”
刀啟祥說:“微毒,色寧說隻有您和他能喝。另外兩個不行。”
“岩山,喝吧。”駱有成的情緒偵測確保老頭沒有說謊。
石岩山用袖子擦了擦瓶口,喝了一小口。咂巴咂巴嘴,甜度適中,有股奇特的香味,味道還不錯。於是他把瓶子再次舉到嘴邊。
刀啟祥急忙阻止,“隻能一小口。”
駱有成伸手把瓶子抓了過來,也喝了一小口,遞還給老人。
刀啟祥蓋好瓶蓋,依舊放在茶幾下。他起身取來轉經輪,重新坐回沙發。
“看著轉經輪,不要抵抗。”老人說。
石岩山看了駱有成一眼,後者向他點點頭。
經輪無聲地轉動起來。兄弟兩人盯著經輪,很快產生視覺疲勞,眼皮子越來越重……
這是一個色彩明快的世界,有進入卡通片的既視感。腳下與其說是草地,不如說更像矽膠地麵,軟軟的,彈彈的。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像一顆被模糊處理過的西蘭花,肥厚茁壯的樹冠,有明暗變化,沒有細節表現。
與背景相比較,大樹下的乳白色[肉]蟲子和老人刀啟祥,就鮮活了許多。就像早期的CG動畫,經過三維建模導出後,形象更趨近於真實。但老人的身體,比現實中要年輕硬朗了不少。
色寧像隻放大了兩千倍的米蟲(確切地說,麥蛾的幼蟲)。隻看正麵,白乎乎肉滾滾的一大團,但沒有頭部和五官,隻在正麵有個開口。如果從側麵看去,長達十米的肥碩身軀還是很唬人的。
“哥,你說那是嘴巴還是肛……排泄口?”石岩山壓低聲音。
駱有成手背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示意他別說話。他前兩天還在琢磨會玩意識的人——常院長和赤蝠,這會兒又加了一個,一條蟲子。當真,有點本事不能驕傲,這一山一山的,能人還是不少的。
刀啟祥微笑致意:“這是色寧的世界,您有問題可以直接問它。”
色寧搖擺了一下肉乎乎的身子。
駱有成上前幾步,說道:“您把我們叫到了這裏,自然有話要說,您請。”
對於有預言能力的生物,哪怕對方隻是一隻大蟲子,駱有成也會表達自己的敬意。
色寧不知是頭還是屁股的開口處,噴出一團金黃色的**,**沒有落到兄弟兩人的身上。色寧與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塊透明的玻璃,金黃色的**在“玻璃”上流動延展,仿佛有人用一支板刷趕抹著顏料。很快,兄弟兩人麵前出現了一塊金黃色的“畫板”,也把[肉]蟲和老人擋在了視線外。
石岩山吧唧了兩下嘴巴,低聲問道:“哥,你看這顏色,和我們剛喝的飲料是不是特別像?我懷疑對著我們的就是屁股,難怪飲料那麽好喝。”
駱有成想到弟弟不怕屎的重口味,再看看這不知是口水還是稀便的東西,剛才還喝了一口,胃忍不住抽了兩下。
“閉上你的臭嘴,小心我把你嘴巴封了。”他惱道。
石岩山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老哥說了那麽多威脅他的話,也沒見他哪次來真的。
金黃色的畫板上,**緩緩流動,有些地方舒張,有的地方收縮,很快在畫板上形成了一幅模糊的圖像。隨著時間流逝,圖像也越來越清晰。
“嘿,明天要打一架。”石岩山興奮了。
畫板上出現了金色的浮雕作品,線條流暢,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畫麵中,持刀客劈出飆發電舉的一刀,石岩山不遮不擋,伸手去抓那柄刀,一條腿抬起,踢向對方的小腹。
石岩山右拳擊在左掌上,“預言肯定是真的,這是我的風格。”
畫麵定格了五秒鍾,又開始變化。這次速度快了許多,大約十秒之後,新的浮雕呈現在眼前。刀客棄刀,雙手高舉,將石岩山托舉在半空中。
“嘿,色蟲,你是不是把人畫反了。”石岩山嚷了一嗓子。
“閉嘴。”駱有成皺眉望著浮雕,畫麵中,半空中的石岩山努力側過臉,臉上沒有驚惶之色,反倒有股悍勇之氣,正欲反手抓向刀客的胳膊。這幅作品過於傳神,駱有成感覺真的可能應驗。
第三幅,刀客站在飛翼的尾艙口,正將手裏的一件小物品遞給駱有成。距離飛翼十多米的地方,站著一群人,老人也在其中。有人揮著手,似乎是在告別。
三幅浮雕畫展示完後,畫麵的中央有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擠壓上來,金黃色的**快速流向中間的孔洞。金色畫板消失了,露出後麵肉滾滾的蟲腦袋(或蟲屁股)。
石岩山舔了一下嘴唇,吞了口唾沫,對金色**被回收心有不甘。
“沒了嗎?”駱有成有點失望,本以為色寧把他們帶入意識世界,會有驚天的秘密告訴他。
刀啟祥:“它叫明天,所以隻能告訴你明天的事。”
駱有成:“這些完全可以通過您之口轉述。”對於喝下色寧的疑似排泄物才能進入它的意識世界,他心裏是有抵觸的。
老人的臉緊貼著色寧,過了一會兒,他直起身子,“它說向你展示它的能力,可以幫我增加籌碼。畢竟三十多個人對許多勢力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
駱有成笑了,這條蟲子倒是很可愛。有能力者固然是書院所需,但普通人又何曾是累贅?隻要不是好吃懶做之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色寧的作為,也從側麵印證了它的確隻知明日事。它知道駱有成帶著善意而來,卻無法預知結果,所以它把自己當作籌碼,幫助三十多個普通人脫離苦海。
色寧的預知能力,比托尼哥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優勢也很明顯,它可以毫無顧忌地去預言,托尼卻會因擔心牽連老師而不敢作為。從這一點來說,色寧的實用性遠強於托尼哥。這麽一想,色寧,或者說老人刀啟祥的確是個意外驚喜。
駱有成問:“明天的那場戰鬥,是我們的考教?還是刀客挑戰?”
色寧連續晃了兩次,刀啟祥翻譯道:“都有。”
駱有成沒問題了,但他的夯貨弟弟還有個重要問題:“老頭,能不能把這蟲子借我養幾天?我耳屎多,管飽。”
老人正要解釋,石岩山的身子劇烈翻滾起來,他被團成一個球,身形越來越小,縮到拳頭大小時,“啵”,消失了。
坐在沙發上的石岩山醒來,他捂著發脹的腦袋,半天沒吭聲。直到老人和駱有成睜開眼睛,他才抱怨道:“這破蟲子好大的脾氣。”
刀啟祥歉意道:“不是我們小氣,色寧和我已成一體,離開我,它會死。”
老人說的不是假話,共生獸的確有這樣的特點,一旦離開宿主就會死亡。駱有成曾經從肩膀上趴著綠海星的侯子健那裏得到過相同的答案。
聽了大哥的解釋,石岩山懊惱道:“五秒、七秒,陪我到外麵抽支煙。”
他渾是渾,還是懂道理的,知道不能煙熏老人家。
駱有成又與老人聊了一會兒。盡管駱有成明確了可以接納涳仟定居點三十多口人。但老人臉上並沒有太多欣喜,相反,他略顯渾濁的眸子出賣了他的情緒——他在擔心。
“如果我玄孫做了不討喜的事,您別放在心上。”
“有多不討喜?”
刀啟祥鄒巴巴的臉上擠出生硬的笑容。其實,從色寧展示的三幅浮雕畫來看,結果不算差,至少他玄孫踏上了飛翼。
駱有成寬慰了老人幾句,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辭,議定明日午後再來拜會。這裏無論是飲食條件還是住宿條件,都比較惡劣,早已入奢的駱有成沒有同甘共苦的覺悟。
離此地兩百多公裏的新路海,就有自家的一處房產,駱有成打算到那裏去過夜。
飛翼飛行了一個小時,降落在雪峰之下。腳下是一片平緩的草坡,越過一條溪流,綿延一裏,直抵一片平靜的海子。此刻已晚上七點,天色尚亮,夕陽剛剛躲進雪峰,為天際和海子染了一層陀紅。
“房子呢?咱舅爺爺的房子呢?”石岩山沒有野外住別墅的經驗,咋咋乎乎的。
這貨和姐姐米豆豆是一個德行,代入感極強,一口一個“咱舅爺爺”,莫說駱有成這個法定繼承人是西貝貨,即便是真的,也和他這個幹弟弟八竿子打不到關係。
當駱有成將山間別墅從地下升起時,石岩山一個勁嚷嚷:“咱舅爺爺是能人啊。真能啊,把房子都修地底下去了。”也不知他是真心歎服,還是諷刺挖苦。
他雙手叉腰,環顧一周,突然喜道:“湖的西麵有一群野山羊,我去獵一頭回來。五秒,把驗毒筆給我。”
駱有成道:“算了,一會兒讓書院傳點菜過來吧。”
“哥,你還沒嚐過五秒七秒烤肉的手藝吧?到了野外,哪有不吃野味的道理。”石岩山說罷,也不等哥哥答話,從五秒手裏拿過驗毒筆就跑了。
駱有成在貴城吃過五兄弟烤製的藻鼠肉,味道的確不錯。離明日午時還有十多個小時,倒是有大把的時間放鬆。
五秒、七秒似乎沒有身為下屬的自覺,根本沒有去幫忙的意思。看著駱有成詫異的目光,五秒解釋道:“我們老大獨著呢,他要做的事,誰要幫忙他和誰翻臉。”
五秒、七秒兩兄弟慢悠悠地往下走,到了小溪邊就停下了,坐在溪邊的石頭上靜靜地等。
石岩山不愧是采狩科的老大,沒多一會兒功夫,他就扛著一隻山羊回來了。他把羊往五秒兄弟倆跟前一丟。
“驗過了,沒毒。你倆拾掇一下,手腳麻利點,早點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