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敵不過命運

“同學,這本專業英語多少錢啊?”

“五塊。”

“五塊?大哥,你是在用水泵抽我的血汗錢吧,別的人最多賣兩塊吧。”

“一分價錢一分貨,東西也要看成色的,你看我這書都是嶄新的,裏麵連一條線都沒劃過。擺到學校書店裏最多給你打個八點五折,好歹也要十幾塊。”

……

正午的陽光下,Books守著一個地攤和人討價還價。

終於到了畢業賣書的時候。

Books的書是嶄新的,他幾乎從來不用自己的書,到了考試的時候都是靠著班裏女生的筆記和小紙條混曰子。可是他發現自己的競爭力不比其餘的人強多少。

那些過來買書的師弟師妹,並不在乎書上有沒有黑線紅杠,有沒有烏龜爬過一樣歪歪扭扭的字跡。很多人甚至或許還喜歡這樣劃滿很多自己的書,因為他們會像魔幻小說裏的魔法學徒一樣,津津有味的去探索書裏留下的某些痕跡,猜測在這位學長或者學姐的四年中曾經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而不是探索這本書本身的內容。

四年的時間裏,這座眾山環抱之中的大學裏,曾經發生過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七月的陽光下,Books收過人家遞過來的三塊錢,把嶄新的一本書遞給別人的時間,忍不住有些微微的走神。

四年的時光,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是大四這一年,卻似乎過得最快。

一年級的新生剛到中大,什麽都不懂,連偶爾出去逛個街,坐個車都戰戰兢兢。

二年級的時候終於對學校周圍的環境差不多熟悉了,可以狐朋狗友吆五喝六的出入學校周圍的小網吧,小飯館,可以去學校外麵的小錄像館看午夜場,看少兒不宜的片子。

大三的時候掌握了中大生老病死的天道循環,方圓十幾個山頭,混得如魚得水,修到了大成的境界。

到大四的時候,對於長沙這座城市的脾姓也徹底的摸得熟了,大街小巷,兀突狼奔,可以說真正的發掘出了這個大學,這個城市的好玩出來。

四年,原來真正了解,真正融入長沙這樣的一個城市的生活差不多要四年的時間。

可是就在真正發現這個城市的好玩的時候,卻又要走了。

這就是所謂的悲歡離合。

在寒假裏看著張朋ESWC奪冠的時候,Books還覺得一個學期的時間會很長,可是現在,卻似乎一轉眼就到七月了。

再過個十來天,這個學校就已經不是他們的天下,很多熟悉的牲口,就會紛紛跨上通往全國各地的火車,或許以後都不會相見。

隻有一場還沒有開始的Cupl全國總決賽。這似乎是Books留在中大,要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喂,這位同學,這本化工係統工程,一塊錢賣不賣?”

“一塊錢?你搞笑吧?”Books從微微的失神中回過神來,想說同學你以為是在收廢紙麽的時候,卻又馬上說了聲我靠,“達哥,你真要的話我就虧點血本一塊錢賣你了。”

“得了吧。”吳穎達拍了拍Books,“走,和郭細細她們打牌去了。Acup都過去了。”

“郭細細又在喊打牌了?”Books的眼睛一亮。最近一夥人都很迷“鬥地主”,其實這迷“鬥地主”和之前一夥人迷“植物大戰僵屍”啊之類的小遊戲一樣,都是一陣一陣的。因為星際肯定是這夥人最大的愛好,但是就像一直踢足球的人也會偶爾打打籃球啊,做做別的體育運動一樣,這些打牌啊,迷迷別的小遊戲啊的,也是打星際之餘很好的調劑。雖然玩過一陣之後或者就感覺沒勁了,但是玩的一陣卻的確是很帶勁的。現在這一夥人就都是覺得鬥地主很帶勁的時候。

但是看到自己麵前地攤上的一堆書,Books就有點為難了,“還有這麽多書沒賣出去呢。”

“那不簡單,幾分鍾就幫你搞定。”

“真的?”Books懷疑的看著吳穎達。

“小Case啊。”吳穎達馬上扯起嗓子喊了起來,“跳樓價,大甩拋啦,限時搶購,全攤五毛錢每本~”

“五毛錢一本?”Books一聽之下就跳了起來,慌張去掩吳穎達的嘴,“達哥,你在幹什麽,你這樣做我要血本無歸的啊。”

“別廢話,就當接濟師弟師妹們,晚上幫你做場槍手不就得了。”

“成交!”

“哈哈,來了啊,達哥,正好,三缺一,快,可以開局了,生命是寶貴的,我們要珍惜生命,要把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

郭細細一看到吳穎達推開門走進來就馬上興奮的跟小太妹似的理牌,喊吳穎達趕快各就各位。跟在吳穎達身後的Books卻一下子傻眼了,他看到除了郭細細和張朋之外,連Acup也在了。吳穎達要是一下子坐下去,就沒他的份了。

“Acup你怎麽在了?”吳穎達也有點發愣。

“正好過來玩,哈哈。達哥你快來吧,別浪費時間啊。”Acup這麽說著的時候,Books就有點急了,“我來,我來。”

“你就一邊呆著去吧。”郭細細馬上鄙視的說,“就你那水平,上來也隻有被虐菜的份啊。”

“這可不行,達哥你說這怎麽辦,我可是有牌打才不賣書被你拉過來的。”

聽到Books這麽說,吳穎達想想也不好意思,於是就讓了位置,“行,讓你打吧,我上網看新聞去。”

鬥地主。

在中大的另外一個說法就是三打一。拿到攤著的一張牌的人可以選擇做不做地主,不做地主下一個可以接手,下一個不做的話就再下一個,到最後一個沒人接就爛在了最後的一個手裏。地主有一個底,多幾張牌可以拿,其餘的三個人就是集合起來打地主一個,隻要另外的三個人裏麵有一個能把牌先跑光了,就算鬥贏了,反之要是地主先把牌跑光了,就是地主贏了。

按理來說Books的記憶力很強,打這種牌應該很強。可是他的記憶力和算牌的能力卻不成正比,這或許也是Books現在大徹大悟,覺得自己應該選個文科而不是讀理科的原因。他現在打星際的水平是很高了,就算張朋等人不出手幫他,也已經可以獨霸網上的槍手行業。可是之前幾次的鬥地主對決之中,Books卻是輸的最多的一個。

所以郭細細一開始會鄙視他菜,而他現在好不容易上手了,就很想要鹹魚翻身一把,讓郭細細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了。

……

“我靠!郭細細你有兩個炸的?”

“我靠,這底牌也太酷了點吧?”

……

可是這天Books的牌卻是爛得一塌糊塗,連做了幾把地主,不是底牌差得根本沒什麽用,就是一出門還沒怎麽發揮呢,就被人一頓狂轟亂炸,直接炸暈。才沒多少圈下來,Books門前當作籌碼的另外一種顏色的牌就快輸光了。

這個時候Books正好又抓到了那個可以決定做不做地主的攤著的牌。富貴險中求,看著不做的話,可能也支持不了幾把,Books就索姓把心一橫,要了地主。這樣如果能贏的話,就可以贏回好多,暫時不會掛掉了。

抓到底牌的時候,Books可以說是心裏忍不住的一陣狂喜,足足五個炸,隻有一兩個廢牌。光是炸彈就可以直接炸過去了。

“一個七。”

“大鬼。”

隨手出了一個廢牌,看到郭細細直接牛叉的甩出一個大鬼把他一下子給壓了的時候,Books還在心中暗樂。決定先讓郭細細得意得意,拋兩把牌,然後再一陣疾風暴雨似的炸彈,徹底的把她給炸死。

“順子…我也炸彈~哈哈。”

“……”

可是讓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郭細細直接丟出一個大順子,然後手裏就隻剩下幾個牌了,而等到他丟出一個炸彈之後,他卻看到郭細細笑眯眯的丟出剩餘的幾張牌,正好是比他大一點的一個炸彈。

一副絕世好牌爛在了手裏,這一刻Books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敵不過命運。

風從打開的窗口吹了進來,長沙七月初夏的風似乎安靜的走在地麵上一樣,沙沙的作響。Books似乎是第一次感覺到中大這樣的風聲,不過也許以後沒有下次了。

一時間Books靜靜的想到了很多事,張朋和陳然在千裏之外還會偶遇,可是自己,和有些人隻是隔了幾百米的距離,隔了幾棟宿舍樓,卻像是被什麽魔咒纏住了一樣,始終都遇不到。就像有一部電影,女主角發現自己的每張照片裏,都會有男主角的身影,但是兩個人卻始終見不到一樣。

“打電話,打電話。”

一群人興奮的把電話塞到雕像一樣Books的手裏,又七手八腳的幫Books隨手撥了個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的通了。

Books機械似的說了一聲“喂,其實我有三個字一直想對你說,我怕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喂?你是…?”

這一瞬間,話筒中雖然隻傳出了三個字,但是他卻一下子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他幾乎握不住話筒,誰也沒有想到,一個隨便撥出的電話號碼,接的人卻正好是那個如同魔咒一樣,想見或見不到的人。

……

在微醺的帶著陽光味道的輕風吹拂下,郭細細和張朋還有Acup、吳穎達等人全部都忍不住的發呆了。

這是個事先就說好的遊戲,很多牲口也都玩過,輸了的人隨便撥打一個女生宿舍的電話,然後對著裏麵的女生說,其實我有三個字一直想對你說,我怕不說就沒有機會了。然後等著對麵的女生心跳加速的時候,卻馬上重重的說,“我是豬。”

可是在場所有的人卻發現,Books說完前麵那一句話的時候,他整個人卻都徹底的安靜了下來,然後所有的人就驚訝的聽到,Books認真的對著電話裏麵說,“我愛你。”

……

話筒的對麵是久久的安靜,Books的心變得一片空曠,他如同置身一片看不到邊的荒漠,但他的眼睛裏卻忍不住彌漫了霧氣。

說完了那三個字之後,Books準備默默的掛上電話。但是這個時候,所有的人包括Books卻突然聽到電話那頭一下子哭出了聲來。

那是一種夾雜著笑的哭聲。

“Books,我也愛你。”話筒裏,又傳來這樣的聲音。

這一句話,讓眼裏彌漫著霧氣的Books再次成為僵硬的雕塑。

“我早就通過轉賬記錄查到是你了…,後來我又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確定是我錯怪了你…我去過你常去的網吧等過你,可是一次都沒遇到你…我以為你畢業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去找過我?”Books渾身顫抖著,用力握著話筒,而所有在場的人,全部都安靜的,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這個房間裏,似乎隻有微風吹拂的聲音,和這個電話,“他們不是說你有了男朋友了麽?”

“我們院的那個麽?那隻是別人說的,我們沒有在一起…”對麵的聲音有些錯亂的說著,“你在哪裏,你要走了麽?”

這一瞬間,Books的眼淚唰的滑過了臉龐,話筒從他的手中不自覺的滑落。

這一瞬間,看到Books的人誰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電腦裏麵放滿A片,倒背金瓶梅的猥瑣牲口。從這一刻的他身上,找不到半分猥瑣的痕跡。

可是他很快就又撿起了被長長的線懸著,沒有落地的話筒,“我比較笨,到現在還沒想清楚要找工作還是考研,所以可能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