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迎燈倏地想起, 林好叫她提防“喜歡的人是個高手”。

她不知道高手的確切定義,也判斷不出梁淨詞是不是高手。

他那誇獎的話,可能的確是不負責任地撩她一下, 也可能在他那裏,壓根沒達到“撩”的範疇。

因為這個男人, 姿態總是平和, 雍容有禮、波瀾不興,看上去絲毫沒有要越過那根線跟你談一談情的意思。

客觀冷靜地陳述, 眼底沒有片刻的輕佻。

當年在南大, 梁淨詞是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

他有著將女孩的愛慕手到擒來的能力,也有著拒人千裏之外的一視同仁。唯一跟他束了根隱形紅線的女孩子,是個初中生。

一個玩笑, 讓他無法推脫地給她當了幾年“情哥哥”。

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在他看來大概沒有避嫌的必要。薑迎燈就憑借這個恰到好處的理由,榮獲他獨一份的恩寵。

書裏說, 假作真時真亦假。

被他遺忘的紅線,她牢牢攥在手裏很多年。

於是除她之外, 似乎也沒別人了。

梁淨詞對女生的態度總是淡淡, 即便這人是真高手,薑迎燈沒見他出過招。

沒有對比, 她連自己有沒有進入獵物圈都不清不楚。

在涼亭休息了會兒。

為了這件修身的薄毛衣穿得漂亮,薑迎燈中午隻吃了幾小口飯菜,這樣坐下來時不會顯出小肚子,跟他待在一起時, 她會有意識地打開肩膀挺身坐, 讓儀態顯得大方。

然而梁淨詞一眼都沒有瞄過來。

他很自適,在迎燈的對麵, 腿疊在一起,平靜慵懶地倚坐,還看著手機界麵在為約會做籌謀。

梁淨詞臉上一向沒什麽神情,總一副不動聲色,韜光養晦的樣子。

她實在沒法從他的表情來判斷他有沒有選好合適的遊玩地點。

隻好望過去,靜謐而貪婪地打量他的眉眼。

能夠正大光明看一個人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我很少郊遊,上一回來這兒還是跟我爸。”又隔一會兒,梁淨詞緩慢地開口,突兀地錯開了剛才的話題。

薑迎燈呆了下,才接上他的話:“你和你爸爸來看動物嗎?”

梁淨詞說:“沒,在門口那廣場學自行車。”

學自行車?聽起來的確是久遠。她問:“有沒有學會?”

他斂眸回憶,隨後溢出的輕笑裏有點自嘲的意思,說:“他沒耐心,跌了幾次,我自己學會了。”

薑迎燈看著他那雙假深情、真疏離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麽樣解讀這句話,更琢磨不透如何去接。

安靜一兩秒,薑迎燈聊回到正軌,指著他的手機說:“你如果實在糾結,其實不用配合我的,你就想,你要是和女孩子——”

她講到這裏,羞赧地卡一下殼,低弱下聲線道:“約會的話,會去哪裏。我真的不挑剔,隻是想出來曬曬太陽,走走就行。”

“我?”梁淨詞略作思考,徐徐開口道,“如果是我,估計哪兒也不去,就跟她在家待著。”

薑迎燈:“家裏啊?無聊的吧,家裏又沒什麽好玩的。”

梁淨詞說:“兩個人待一起,好玩的就多了。”

她愕了一愕,凝眸去打量一旁姿態閑適的男人。

他講這話時,仍然沒什麽表情,嘴角的笑意淺得像是她眼花看錯,連眼皮都懶得掀起來一下。

薑迎燈試圖領悟話裏的意思,卻要疑心是不是自己多心。

她手扶著膝蓋,低頭在心底辨別,耳朵微微熱了熱,忙止住念頭。

梁淨詞抬眸望過來,問她:“歇好了麽。”

薑迎燈點兩下頭:“嗯。”

他說:“我帶你去廟裏轉轉。”

說著,梁淨詞起身,“聽說今兒觀音菩薩過生日,一塊兒去見見世麵。”

薑迎燈又點兩下頭,乖乖跟上。

她躲在梁淨詞的影子裏,走在停車場,他為她打開副駕的門,聽見薑迎燈悶悶地開口,還在為剛才的話迷惑:“兩個人在家裏有什麽好玩的啊?”

她的眼神也不算完全無辜。

梁淨詞一隻手扶著門框,目送她進去,微微折身、凝眸看她:“這是小朋友該問的嗎?”

不等她答,隨著門被關上,戛然而止的靜又為他這話添了幾分深意。

梁淨詞是接到了他媽楊翎的消息,要去見一麵,正好迎燈在身邊,就將她一起捎去雲亭山。

目的地有些遠,開了整兩個鍾,梁淨詞開車還不愛聽音樂,全程在放bbc的新聞,這魔鬼愛好,加劇了薑迎燈的困意,她合眼眯了一段路。

下晚才駛抵山腳,薑迎燈隨梁淨詞上山。

途中,她看見來往香客,忽然想到什麽,低頭看身體凸顯的起伏,紅臉問他:“我這樣穿會不會不太端莊呀?”

梁淨詞稍稍打量她說:“端不端莊取決於素質,不是穿著。”

薑迎燈說:“我之前聽我的室友說她去一個很小的寺廟,穿短褲,人家不讓她進呢。”

他說:“那不合理。”

聽他這麽說,薑迎燈放下心來一笑,步伐堅定一些跟上他。在門口購票入寺,需單獨買香。

梁淨詞走在前麵些,望向她停住的腳,說:“拜佛要趁早,這個點菩薩都收攤兒了。”

薑迎燈為他這話遲疑一瞬。

攤販忙道:“沒收呢沒收呢,香火正盛,小姑娘來一炷?”

薑迎燈撚起一炷香,又叫住他:“哥哥,你要不要?”

“不了,”梁淨詞一邊說,一邊往階梯上行,“我是黨員。”

聽他這麽一講,薑迎燈又頓了頓,眼望向男人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的身姿,這一身凜然正氣,也不是一點沒感染到她。

嗯……她其實也挺尊敬馬克思的,也不知道衝不衝突。

薑迎燈又遲疑住了。

她就是個糾結體,讓人隨便忽悠兩句就沒了主見。

梁淨詞回眸看來,笑話她說:“再猶豫心不誠了。”

薑迎燈旋即說:“買一炷,謝謝。”

她燃香上香,又拜一拜。餘光裏的男人候在一側,很快見到什麽,梁淨詞邁步迎過去。

來的是一個素衣jsg的女人,薑迎燈一抬頭瞥見,梁淨詞同她低語攀談。女人烏發盤在腦後,一身淡雅,沒有墜飾,微笑起來時眼角有幾道輕細的褶。眉眼跟梁淨詞六七分相像。

看來說她五十歲都高估了,楊翎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實際年齡她摸不透徹,但看出這個女人骨子裏溫文淡泊,梁淨詞的氣質有那麽一部分遺傳自她。

“我媽媽。”他看向迎燈,給她介紹。

她禮貌點頭:“阿姨好。”

楊翎笑不露齒,但眼裏驚喜很盛:“小迎燈,都長這麽大了。”

薑迎燈微訝:“您……見過我嗎?”

她說:“你們有一張合照,我記憶猶新。”

兩人同時看向梁淨詞,他顯然沒有一時間想起是什麽照片,但沒細問,岔了話題問楊翎:“不是說今天有法會?”

楊翎道:“這都幾點了,早結束了。”

梁淨詞:“我還說帶迎燈來見識見識你們這兒陣仗。”

“改天你們早些來。”

“嗯。”

兩人隨著楊翎,去吃晚飯。

薑迎燈問梁淨詞:“法會要做什麽?”

楊翎回頭來和她解釋:“要淨壇,灑淨水,淨水濯塵世,共沐佛恩。”

“淨水是什麽?”

“大悲水。”

她講話溫柔至極,神色儀態也盡顯典雅與柔美。

薑迎燈看著她耳側青絲,又要問大悲水是什麽,轉個彎人已經到了食堂,她的話頭便止住。

食堂在一個寬敞大堂,幾根古樸的橫梁懸在頂上。薑迎燈和梁淨詞圍桌坐下,楊翎去隔壁一桌招呼客人。

薑迎燈望過去,滿眼都是好奇,好奇楊翎,也好奇她招待的這一桌七八個男人的身份,因為他們看起來都對楊翎畢恭畢敬。

梁淨詞的話讓她轉過頭來:“那一桌是她的司機。”

薑迎燈目瞪口呆:“全部?”

他淺淺點一下頭,也隨之瞄一眼過去,端起手中小盞飲茶:“有幾位已經退休。”

她呆呆看他,還沒有消化震驚。

楊翎走了回來,坐在迎燈的身側。

梁淨詞獨坐另一邊,他背光,下頜精致利落的線條在夕陽的景中被勾出,茶盞裏幾口雨前被引盡,杯口被他的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摩挲。

透亮的豆青綠,襯得他骨節分明的指修長而幹淨。

很快一桌菜擺好,素食宴。但色澤與擺盤都漂亮,也能引人食欲。

楊翎還在給薑迎燈科普:“有的法會登祖先牌位,祖先都能進去聽法了,不登的人家進不去,一人修行,上修七世父母,下修子孫後代。

“聽經聞法,放下恩怨,不怨怨相報了,陽間的人就可以平安生活,但是也不要忘了積德行善,做好事,說好話,不積新仇——”

梁淨詞打斷道:“人一個學生,您跟她說這些做什麽?”

薑迎燈禮貌講一句:“不要緊的,我也很好奇。”

楊翎不再多言,指著菜說:“吃吧吃吧,嚐嚐這煎餃,我包的。”

薑迎燈應聲,悶頭吃東西。

接下來的時間,楊翎和梁淨詞講正事:“前兩天顧家的阿姨找上我,讓能不能給你和他們家那姑娘說個媒。”

薑迎燈咬水芹的牙口一頓,而後放緩,怕他的回答在嘈雜咀嚼聲裏略了過去。

而梁淨詞隻平靜想了一想,問:“哪個姑娘?”

“顧影啊,她不是你高中同學麽?”

他撐著額,說:“不是同學,比我大兩歲。”

手裏放下那汝窯小盞,“還得喊聲姐。”

楊翎說:“那小丫頭我見過,很不錯,很親切。女大三抱金磚,這話有些道理,況且也沒大三歲吧——迎燈你吃啊,別拘束,老夾麵前的那盤菜幹什麽。”

被點名的女孩苦澀一笑:“嗯,謝謝阿姨。”

她低頭挑米飯上的菜,食欲全無。

沒聽見他吭聲,許久抬起頭看過去。

梁淨詞沒答他媽媽的話,卻隔了餐桌,正看著薑迎燈的眼睛。

她臉一熱。

“我考慮考慮。”少頃,梁淨詞轉而看向楊翎,“說些別的吧。”

避談這些。三言兩語,他把問題轉向別處。

結束後天已入暮,薑迎燈這件薄毛衣就顯得不太夠用。她怕儀態不端,沒表現出一點冷,咬著後槽牙笑,在風裏跟楊翎道別。

到梁淨詞車上。

他好像有了些心事,比來時又沉默一些,等迎燈上車,他不經心問一句:“好不好吃?”

薑迎燈點頭:“嗯,我還以為廟裏的菜都是那種清湯寡水的,像減肥餐。沒想到還蠻有滋有味的。”

他笑了一笑,沒說什麽。

車裏開了暖氣。

薑迎燈活過來了,悄悄往手心哈了一口氣,問他:“阿姨常來廟裏嗎?”

“常來。”梁淨詞說,“帶著目的修行,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什麽目的?”

“指望苦海脫身,隻能找些寄托。”

又不是真落發出家,心裏還是舍不得那點濁世的情緣。

薑迎燈不悟道,不懂這些。但她能覺察到,楊翎是看不破紅塵的,她的眼神分明情意綿綿。

薑迎燈莫名覺得,比起他媽媽,梁淨詞這個人反倒顯得更空一些。

他不會講什麽淨壇的大悲水,也不會講行善積德、聽經聞法。

隻不過在提到顧影時那淡淡的麵色,就令人覺得他目空一切。許多人在竭力斬斷的情緣,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於他的身上。

深諳佛不過是寄托,比篤信佛聽上去更為冷靜漠然一些。

因為他連寄托都不需要。

薑迎燈晚七點有個講座要簽到,於是梁淨詞車速快了些,將她安全送到校園。

臨走,他遞來那把她遺落的透明雨傘。

薑迎燈接過傘時,他身上的夾克落在她肩頭,她詫異抬眸,梁淨詞正在笑:“別當反季節戰士了。”

他溫柔說:“生病了得不償失。”

衣裳裏麵溫溫的,但她的心在此刻滾燙難安。

“謝謝,改天還你。”薑迎燈顫著聲,小心地跟他說道別。

“嗯,去吧。”梁淨詞淡淡應。

-

不知道他用什麽洗衣,衣服上沾染一種很好聞的冷感香調,讓她貪戀地在獨行的路上放慢腳步。

快到樓上時,薑迎燈把他外套脫了下來,為掩人耳目,揉成團背在身後。

“穿這麽靚,去見哪個小哥哥了?”林好過來掐她臉。

薑迎燈訕笑:“沒啊,平時也很靚好不好。”

許曦文聞聲望過來:“你跟誰啊?”

林好:“我猜是,那個周、周……”

薑迎燈矢口否認:“才不是。”

她越過眾人,要去裏麵衣櫃,被人發現端倪:“嘿!誰的衣服!”

薑迎燈一驚,忙把被拽去一個袖管的外套往懷裏拉,珍惜道:“不要,不要扯壞了。”

緊接著,在眾人議論紛紛“迎燈是不是談戀愛了”的聲音裏,她緊急地把外套抻平整,掛進了衣櫃,藏在她花花綠綠的裙子中間。

異樣的兩種香氣在交織。

薑迎燈站在櫃前,嘴角先是輕盈揚起,又很快黯然墜下。

顧影——

從那天聽到她自報姓名時,薑迎燈就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會與他發生些什麽。

這是由古怪的第六感產生的失落。

如今還真應了驗。

薑迎燈靠著櫃門,看黑咕隆咚的櫃子裏的衣服,又低頭玩了會兒指甲。

今天看的書是《朗讀者》,梁淨詞借給她的。

薑迎燈看的不是書,是他的批注。

他在原版正文上做過一些簡簡單單的勾畫,基本都是標注字詞的含義與翻譯。德語是他的二外,薑迎燈一個字都看不懂,但又翻得津津有味。

看那些變渾濁的字跡,看他閱讀時的小小想法。

“啪。”

有人把燈關了,薑迎燈隻好合上書本。

她到**,打開手機,夜深人靜處,更容易多思多慮,盡管提醒自己不要亂想,又實在忍不住。

薑迎燈打開搜索框,在裏麵堪堪輸入“顧影”兩個字。

偏巧,梁淨詞的電話在這時打來。

薑迎燈心一墜。

過十幾秒,她忐忑接通。

梁淨詞開口便問:“在看書?”

薑迎燈一訝:“剛剛看完,你怎麽知道?”

他像是笑了聲,但氣音很輕。

彼此沉默了會兒,薑迎燈低低提醒:“你有話要說嗎?”

他雲淡風輕地說:“沒什麽事,聽聽你的聲音。”

她第一反應是好奇:“我的聲音怎麽了?”

講完,才發覺這話有多麽意義深厚。

在她還為這愚鈍的反問而難堪的時間裏,梁淨詞已然又輕飄飄開口:“我媽讓我聯係顧影,請她吃個飯,你覺得呢?”

顧影這兩個字讓她緊了緊牙關,薑迎燈半張臉埋進枕頭,又借渾濁的光去看那褪色牆皮。

半晌,她說:“我jsg覺得她挺好的呀,落落大方,談吐不俗,情商也——”

梁淨詞聲音揚了揚,打斷她說:“問你這個了?”

“……”

“請不請?幫我拿個主意。”

薑迎燈抬起指,去碰那鮮明的裂痕,百感交集地問了一句:“我的意見重要嗎?”

他聲線磁沉,不假思索說道:“至關重要。”

同一時間,在自家客廳裏,梁淨詞鬆弛靜坐著,一手舉著手機,聽她講話。

另一隻手指間夾一張名片,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將那脆薄的小方片在沙發扶手上轉了幾圈。

而後將卡片扣下。

他抬手去取茶幾上的一張照片。

如果不是楊翎提起這回事,他還真忘了,他跟迎燈有一張合影。

照片是他大二那年冬天拍的。

那是梁淨詞頭一回在異鄉過年,薑兆林不忍見他一個人,於是請他一同去家裏吃年夜飯,沒問他家中是不是有什麽變故,隻是寬厚施恩,和和氣氣,沒給他絲毫的冷落。

江都有句俗語,“上燈元宵落燈麵”。

上燈是十三,迎燈是十五,落燈是十八。

這天便是上燈,按習俗要吃圓子,是薑兆林親手煮的。夜裏,迎燈又說想去水邊看燈。

照片是那天,薑兆林提出給他們拍的。

迎燈個小,梁淨詞計算著拍照距離,怕身高差異成片不美觀,揣摩著姿勢,問她:“把你抱起來拍?”

薑迎燈聞言脊背一繃,小聲說了句:“抱不動的。”

梁淨詞望著她,又看向水裏那點影影綽綽的影子,笑了:“就這麽點大,怎麽會抱不動?”

她不語,低頭玩指甲。耳廓又明顯的紅了紅。

“要不要?”他又問一遍。

小朋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於是就沒抱。

照片裏,他們站在涼廊的彩燈下。他平平地笑著,迎燈倚向他。

梁淨詞也是今天重溫照片才發覺,她當時大概是想勾住他的手臂,小小的手指捏住他手肘的袖,興許是想挽上來有很難為情,於是就這樣尷尬地攥住一角。

不上不下的。

為這點奇妙的發現,他不由笑了聲。

照片背麵,八字小楷。薑兆林題的。

【正月十三,迎燈淨詞】

她那年的發型也是落在肩頭的長度,這發型大概是叫蘑菇頭,但她發薄臉小,不貼頰麵,並不像蘑菇。

分明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姿態,但小孩長到十八,就總覺得哪裏變了。

要說迎燈於他是什麽樣的存在。

梁淨詞腦海裏浮現一句貼切的詩文:“應似飛鴻踏雪泥”。

人的一生會遇多少過客?很難講。

能拍張照,留張合影,因緣際會,也算是雪泥鴻爪,在心底踩下一個姓名。

她的烙印,興許還要再淺一些。

若不是“迎燈”這兩個字還算有記憶點,梁淨詞恐怕在喊出她的名字時,也得磕巴兩下。

他翻箱倒櫃半小時,為了找這麽張照片,周邊物品還散亂著,櫃門也沒逐一合上。

說起來有些浪費時間,但看著照片上蕭蕭瑟瑟的褪色燈影,一別經年的含蓄笑容,又並不覺得浪費。

“至關重要”這話是假的。

想聽聽她怎麽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