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李想並沒有把莘王的到來當做一回事兒,事情總要一樣一樣的來,火災的時候在十一月,火災後就是連著幾場暴雪,天寒地凍,把救火的水冰,冰塊兒裹著斷壁殘垣,把整個過了火的莘王府凍得就跟鐵桶似的。。想要拿出來點兒什麽都費勁兒,施工重建,別開玩笑了!滴水成冰的季節你蓋房子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麽?悲催的莘王隻能先回皇宮住著,幸好王府的倉庫蓋的結實,磚石結構加上厚厚的土夾牆,成為整個王府唯一沒有被火燒過的地方……不然這位莘王可真要成為大宋最窮的王爺了。

趁著冰雪還沒有消融,李想跟自己的一群部下開始了緊張的測繪工作。這一次的工作無疑是相當麻煩的,官學,大宗正寺外加一座王府,以為這就是全部麽?當然不是,這地方是比較繁華的地段兒,光修這些建築怎麽成,還有幾千戶焚毀的民居呢!

當然,重建民居這類的事兒跟修王府一樣,本不是工部的責任,這裏又要提起何栗了,這家夥到受災片區溜達了一圈兒,深感百姓們損失慘重,許多百姓在自家房子的原址處搭著個窩棚湊活著住,問起來,許多人所有的財產都在這場大火裏燒光了,統共就剩下地皮還值點錢,可要是賣了地皮,有了錢又住哪兒呢?大部分的平民,原本就隻有那三兩間的房子,開封地價奇高是沒錯的,可是那麽小的地皮不可能賣一半兒留一半兒,誰肯買那樣小的地皮啊?賣了地,怕是這輩子都別想有個屬於自己的棲身之處了。

何栗生就一副悲天憫人的性格,看著百姓們大冷天的在窩棚裏呆著,便向官家打報告,由國家資助這些遭災的市民重建房屋。受災市民可以選擇兩種方案,要麽就是什麽都不管,過陣子老老實實去難民收容的寺廟之類的地方呆著,或者投親靠友,國家會按照他們過去的房屋間數建成新的——當然,紅瓦磚房什麽的別想了,戶部給工部的撥款隻有每間五貫錢,何栗的想法就是好歹給弄個遮風避雨的木板房。如果家中還有其他財產,想自己動手,把房子建的更體麵點兒,按照房屋間數領取補貼,一間房子四貫錢。因為這事兒,何栗跟戶部打了好幾天的嘴仗,總算爭取了十五萬貫救濟款出來,轉手塞給工部:“冀飛,我替你把錢要來了,剩下的事兒就全靠你了!”

李想崩潰死了,我可沒想要這個錢啊!我都忙死了啊,讓他們自己蓋房子不行麽?我擦一間房子五貫錢,開封坑爹的物價之下這點兒錢也隻能蓋木板房啊!這玩意一把火還不得又燒光了,李想的概念裏這就是黑心建築商才蓋的東西,居然讓他主持!喂,何栗你腦抽了麽,就把錢發給他們自己去蓋不行麽?

“這個節骨眼兒上,讓百姓自己去買材料,那些商戶必然會借機抬價,到最後怕是二十貫也蓋不出一間房來。官府出麵,統一采購材料,那些商人不敢太放肆。”何栗說到這裏,向李想深施一禮:“冀飛,若是換了別人,我還真不敢這樣做,十官九貪,五貫錢層層盤剝下去,去蓋房子的時候怕隻夠蓋草房子了。幸好如今有冀飛你在,你一向憂國憂民,必能把錢用在刀刃上。”

李想原本一肚子氣,可是聽了何栗的解釋,頓時什麽火兒都沒了,說來說去,何栗還不是為了老百姓?他為了要來這十五萬貫,差點兒跟戶部的薄尚書掀了桌子,得罪人的事兒何栗都做盡了,到了他這裏,無非是忙活一下而已,有什麽呢?

幾個事情全都堆到了眼前,李想的頭都大了!他雖然懂得統籌管理,可畢竟也隻是學了個皮毛,他是化學專業的不是統計專業也不是建築專業更不是商業的啊!也就是仗著做了十幾年的學霸,凡是學過的學科就一定要學精,所以才顯得無所不知。可這會兒一堆的建築任務擺在眼前,這可不是修城牆啊!簡直要麻煩死了。

大宗正司是比較好修的,隻是個後院兒罷了,隻是知大宗正事是官家的兄弟燕王趙俁,,這可真是麻煩事兒,這位龜毛的性格實在是讓人頭疼,兩萬貫的預算他非要李想給他蓋出來十分雅致且不怕火燒的後院兒……

李想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設計圖都是現成的,預算也是根據這個來的,你讓我怎麽給你加功能啊?你跟你那個侄子的要求也太兩極分化了吧?

學校那邊也十分苦逼,時不時有學生過來騷擾李想。

“李郎中,我覺得我們院子後頭應該種些竹子,比較雅致……”

“李郎中,宿舍的隔牆無比蓋的厚一些,起碼要一尺,現在的木隔板兒,隔壁念書吵得我睡不著啊……”

“順便蓋個書院如何?”

大宋朝的風氣開放,官府什麽的也不像後世那麽難進,說起來小販都敢反對官家擴皇宮呢,事關自己的利益,學生們跑來跟李想碎碎念也沒什麽稀罕的了。

李想忍了兩日,終於暴躁了:“想種竹子,等搬進去,自己去花木市場買去!愛買多少買多少!”

“一間房子十貫錢,你想讓我給你弄一尺的隔牆?老子讀書的時候六個人一間宿舍也沒嫌吵呢!還隔壁吵得你睡不著,那是你不刻苦,睡的太早了。”

“出了門,往東走,五裏地之內三個書院……”

趕走了學生們,耿德陽擦擦汗:“早該這樣了,郎中越是脾氣好,他們越是上臉,真挨了罵,反倒沒臉到外頭說了……”

李想看著耿德陽就有氣:“你什麽時候搬走啊!病都好了還不走人,我告訴你啊,別打我家裏小娘子的主意,我是不會同意的,你又不能做上門女婿,這麽窮,我才不許我家小娘子倒貼呢。”

耿德陽鬱悶死了,他早想搬走了好不好,是你不許啊,說病要全好了才能走,這會兒又攆人,不就是跟那個不怎麽露麵的小娘子說了幾句話麽?滿院子的小娘子,一個比一個奇怪一個比一個厲害,他不敢理,脾氣好一點兒的要麽是喜歡郎中的,要麽是許了人家的,他更不敢理。那日忽然冒出個平日裏不在李府住的小娘子,頭次見到她便打聽他是誰,是不是得叫他老伯,聽說耿德陽隻有三十歲,十分驚訝的跟他打聽怎麽把自己捯飭成這樣兒的,他很鬱悶的好不好!簡直想以頭搶地好不好,偏那個小娘子還是個粗枝大葉的,沒鹽沒醋的話聽的還挺來勁兒,聽說他是在窮鄉僻壤修水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兒的便一臉崇敬的仰頭看他,還笑嘻嘻的拍他馬屁,結果被郎中看到……結果,從那天起郎中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這可真是飛來橫禍。耿德陽默默的抹了一把辛酸淚,他真的對十幾歲的小娘子不感興趣啊!再婚什麽的他也考慮過,開封的大齡剩女有的是,總能找到個合適的吧。他是個清水官兒,整天忙的要死,也沒精力娶個要哄著的小新婦,還是年紀大些的靠譜。

不過顯然這話不能跟李郎中解釋,這些日子耿德陽是發現了,這位李郎中,胡攪蠻纏起來簡直太可怕了,他要是敢這麽解釋,李郎中一定會說:“你還敢嫌棄我家的小娘子!”唉,這都什麽事兒啊。

李想沒工夫去琢磨耿德陽在想什麽,他不討厭耿德陽,前提是這貨不準備勾搭他家小娘子……

耿德陽實在太窮了,沒有恒產,全靠一年一百四十兩的俸祿過日子,在開封,這隻能維持一個官員的最低生活標準——官舍一年租金十二兩,自己帶上兩個隨從吃飯,官舍交費十二兩,一個月出去吃幾頓一年就不少於二十兩,三個人一年做幾套最基本的日常衣服衣服總要二三十兩吧,最低標準的每月請同僚吃一次飯,一年下來又要至少十兩二十兩吧?零零碎碎的算下來,沒有其他收入,靠俸祿能攢下錢的絕對是奇葩啊!

鄭爽也就算了,那家夥腦子活,偶爾還收點潤筆錢什麽的,手頭還有點餘錢,而且人家畢竟跟苗玉奴青梅竹馬……耿德陽可不成!好官跟好丈夫絕對是兩個概念,窮也就罷了——這真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李想也就是吐槽一下,還真不把這個事情切實的當回事兒,家裏的小娘子誰缺錢呢?關鍵是這種人太盡職盡責了,心思全用在工作上,他對工作的態度上簡直是加強版的何栗,做他的新婦會累死的,這不成,絕對不成!

於是耿德陽這個倒黴蛋兒才上任就被自己的主官看著不爽,不得不搬回了官舍,當然他原本就準備搬回去的,不過,官舍的飯可真難吃啊!過去還不覺得,跑到李郎中家住了大半個月,再回來覺得這兒的飯簡直是豬食。住在隔壁的李迒一臉的幸災樂禍:“覺得食堂的飯沒法吃了吧?而且沒人洗衣服沒人刷靴子了是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嘖嘖,真是可憐啊……”耿德陽雖然是好脾氣,這會兒也想把李迒摁下去暴打一頓了,不就是回哥哥家去過休沐日發現自己的房間被他占了麽?這幅開心的樣子到底在氣誰啊?他自己不也是由奢入儉難,對官舍的豬食意見極大麽?

學校宿舍是沒有固定圖紙的,石尚書交代李想說,因為這幾年讀書的人越來越多,所以宿舍實在有些擠,希望李想設計宿舍的時候充分考慮到容積問題,最好能把現在的床位數量增加一倍——好吧,太困難的話百分之五十也行。

這個要求太坑爹了,李想頭疼死了,就這麽大一點點的地方你讓我增加一倍的床鋪,難道要蓋樓麽?同樣的麵積上,蓋樓跟平層的建築成本完全是兩個概念好不好?想起那些神經兮兮跑來跟他提各種不著調的建議的書生,李想更抓狂了,這些書生,不通實務,想一出是一出,偏偏代表了大宋的未來……我擦這些人還不夠居然還要擴招,我恨擴招啊!

“昨日我去現場,又有書生建議我房子一定要多用木材,床鋪最好做成矮榻,接地氣……”錢主事帶來了書生們的最新動態……

“接地氣!接他娘的地氣!”李想抓狂的吐槽道:“平日裏住逆旅,掏錢被人安排到二樓還要說此處風光獨好,這會兒不掏錢的住宿舍,就這個那個那個這個,再有人跟我嘟囔這個,我立刻去弄二層床,凡是想要接地氣的統統住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