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李想騎馬,帶著隨從一溜煙的跑回開封,這會兒也懶得等韓桂花了,讓她坐著馬車慢慢走吧!誰知到了自家宅子,往招待客人的廳裏走去,裏頭卻空****的沒個人,一問女使,才知道老朱已經走了,歐溫儀回後頭了。

李想便朝歐溫儀她們住的那個院子走去。因為家裏女孩子太多,所以李想一般不在家裏待客,都是直接去酒樓,所以家裏伺候的人並不算多,也不像一般的大戶人家動輒就有人通報——又沒什麽客人,自己家這麽幾個人通報個什麽勁兒啊!

李想一路走到歐溫儀的住處,正想敲門進去,卻聽到窗戶裏傳出了杜十一娘溫和的聲音:“說來說去,你能給你阿娘的生活,跟你阿爹能給她的,有什麽區別呢?你這麽費盡心機的把你阿娘接出來做什麽呢?還不如讓她留在並州呢,就像你說的,歐娘子並不苛待她,你阿爹對她也不錯,那地方好歹住慣了呢。”

“可我是她的親女兒……”歐溫儀的聲音不像平時那麽鋒芒畢露,帶著一點哭腔。

“你阿娘還跟歐家有二十年的情分呢!你千裏迢迢的而把她接過來,就是為了讓她換個地方當籠中鳥?給點吃的給點喝的讓一群人伺候,你覺得這就是孝順了?溫儀,你這樣,跟我阿娘想要照顧我的想法沒有什麽區別,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罷了。”

歐溫儀哭道:“不是,我不是……我隻是想著讓她過的好一點,她伺候阿爹伺候了一輩子,我想讓她過幾天快活日子。”

杜十一娘柔聲道:“可你得先搞清楚,對你阿娘來說,什麽是快活啊!你得先去問問你阿娘她怎麽想的。像今天這樣子,才見麵,就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的一頓吵,把你阿娘嚇得都不敢說話了,你想想你這樣對麽?”

屋裏傳來歐溫儀的啜泣聲,李想悄悄的離開了這裏,他覺得這件事兒已經不需要自己操心了,歐溫儀會處理好的。

回到自己房裏,李想琢磨著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三娘,正準備出去呢,便聽見豆苗兒喊著:“何舍人,您等一下啊!先讓我去通報一下啊!”

豆苗的話音未落,門便被推開了,一身官服的何栗衝了進來。正準備去見心上人的李想十分不爽,大大的翻了個白眼:“何舍人這是怎麽了?竟做起強闖民宅的勾當了。”

何栗的臉黑的跟鍋底似的,扭頭衝追上來的女使道:“我與你們家官人有話說,你們退下!”

李想險些吐了一口老血出來,擦,有沒有搞錯,這是誰家啊?

豆苗看看李想,李想擺擺手,她乖乖的退了出去。

李想脾氣好,但脾氣好不等於好欺負,揮退了女使,他立刻嘲諷全開:“何舍人這是哪裏受了氣,跑到我家裏耍威風!”

何栗怒道:“被你哄了,過來找你算賬,不行麽!”

李想翻了個白眼:“我有時間去哄小娘子去,哄你作甚!”

何栗一向是個謙謙君子,剛才憋著一股氣過來,才勉強做出強硬的模樣,結果被理想胡攪蠻纏的一句話,噎的臉紅脖子粗,伸手指著李想:“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李想鬱悶死了:“你的腦袋被驢踢了麽?我好好的坐在家裏,你冷不丁闖進來,在我家耀武揚威的還說我欺負你?”

何栗怒道:“我什麽時候說你欺負我了?”

李想翻了個白眼:“你剛才還說我欺人太甚,難道你說的不是我欺負你而是你欺負我?也對,你這樣衝上門來確實是在欺負我。”

何栗被他氣的沒辦法,中國的傳統教育,講起大道理絕對都是一套一套的,至於生活中的邏輯——理工帝拍死他沒商量啊!連著被堵了幾次,何栗越發生氣,原本說不出口的話這麽給李想這麽一刺激,直接就吼了出來:“你說我新婦生我的氣是因為我沒有好好跟嶽父道歉,我已經認真的去道歉了,嶽父也不怪我了,可她還是不理我!你還說你沒哄我!”

李想本就不爽,聽了何栗的話越發不爽:“我說了你新婦生你的氣有因為你沒道歉的緣故,可我說了你新婦生你的氣隻是因為這個緣故了麽?你毛病那麽多,萬裏長征走了那麽兩步半就指望人家原諒你,你做夢呢吧?”

李想罵的正爽,冷不丁聽見何栗問:“萬裏長征是什麽?”

李想暴躁死了:“你這個人能不能懂一點怎麽抓重點啊!怪不得你新婦受不了你,難道你這會不該認真考慮下自己需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新婦原諒你啊!”

何栗道:“所以我來找你了啊!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這點事兒到底她要記恨我到什麽時候!”

李想越發暴躁,自己想要娶個新婦覺得難死了,這個二貨娶了那麽好的一個新婦不知道珍惜,還跑到自己這裏不停地聒噪,我想去找三娘啊你煩不煩,打擾人談戀愛是要被馬踢的啊!

這麽想著,李想的口氣越發糟糕:“這點事兒,你說是這點事兒?若你新婦把你阿娘氣病了,道個歉還振振有詞再氣老人家一通,你可容得下她?怕早就把人家休回家去了吧,還會給她再次道歉的機會麽?誰不知道你何舍人至孝啊!老娘病了,讓媳婦住在老娘的床邊伺候了兩個月,硬是把才懷上的孩子給累掉了,多孝順啊——不知道你嶽丈當初被你氣病了,你去看了幾眼?人家原諒你,還不是為了自己女兒好過!”

李想說罷,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何栗:“人家養大個女兒,費的心不比你爹娘養大你費的心少……你當你是什麽東西,我看你新婦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忍了你,不然人家憑啥受這個氣?憑她常大娘的名聲跟嫁妝,便是離了你回了家,還嫁不出去麽?你不說好好哄哄她,還好意思在這裏聒噪。怪不得你家二弟娶不到新婦,有這麽個前車之鑒,誰吃飽了撐的往你家嫁!這不是沒事兒找罪受麽。”

李想說罷,甩手就往外走,卻不妨被何栗緊緊抓了袖口:“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可你總得告訴我我該怎麽哄她啊……”

李想實在忍不住了,大罵道:“你個榆木棒槌,這也要人教?你一個有新婦的也好意思跟我這個光棍兒打聽怎麽哄娘子!我還想搞清楚怎麽讓三娘開心呢!”

何栗急道:“你還要跟李師師摻和?快快懸崖勒馬!”

李想怒道:“閉嘴,先把你自己那攤子爛事兒解決了再來說我吧!甜言蜜語會不會?休沐日帶著她去郊外踏青會不會?早上起來親手給她描個眉毛會不會?”

何栗道:“老夫老妻的,實在不好意思……”

李想抓狂道:“那你就等著你新婦跟你分手了,你再找個不是老夫老妻的新婦從頭做起吧!二貨!”

說罷再不管這個神經病,推了門揚長而去,留下何栗傻坐在屋裏發愣。

李想出了門才發現天色已經晚了,這個時辰清樂坊已經快到營業時間。除了第一次被李三娘帶去清樂坊那次,他從來沒有在營業時間去過清樂坊。李三娘似乎也跟他的想法相近,從來都隻在白天約他。這會兒天馬上就要黑了,他也沒心思再過去了,越發把何栗恨的牙根癢癢,跑到廚房給下人支了幾貫錢讓男仆到酒樓給他買兩桌席麵,畢竟歐溫儀的阿娘過來,總要辦個接風席。回到客廳客廳,發現何栗還在那裏呆若木雞的坐著。

“你怎麽還沒走啊,準備在我家吃飯?”李想口氣不善的說。

何栗還在發愣,他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回去討新婦開心,都要為難死了,聽見聲音暈乎乎的抬起頭,隻聽清了“在我家吃飯”幾個字,頓時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以繼續跟李想打聽打聽怎麽討新婦的喜歡,便點點頭:“多謝李兄盛情。”

李想嘴角抽了又抽,盛情你妹,臉皮可真厚!我家要開席好不好,一屋子都是小娘子,你個大男人往哪裏坐。李想在心裏頭瘋狂的吐槽,可想起來李念一會兒說不定回來,算了算了,她也好久沒見她哥哥了,正好見見。

李念回了家,見到何栗果然很開心。何栗見到妹妹,也放下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專心的跟妹妹談天說地聯絡感情。

李念已經十四歲了,何栗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前陣子對妹妹不肯回家的那點兒不滿已經一點都不剩了。四娘,與另外幾個妹妹越來越不像了,她溫柔,卻不像大娘那樣溫柔到有些怯懦;嬌俏,卻不像二娘嬌俏到有些嬌蠻;美麗,卻不像三娘太過柔媚;端莊,卻不像五娘六娘那樣端莊到了無趣的地步。她似乎具備了她的姐妹們所擁有的所有優點,可表現的方式卻又完全不同。

這樣的李念,不是他的家可以教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