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戰略轉折(三)

又是一個夕陽如血的黃昏,一隻獨行的斑頭雁張開它灰褐色的雙翅迎著飽含著水汽的東風飛翔在孟加拉灣的上空。在這個季節大多數的斑頭雁都會選擇在位於亞洲中部海拔4800米左右的青藏高原之上,尋找水草茂盛、人跡罕至的湖灣交尾築巢。但是這一切的美好顯然與這隻孤雁無關。斑頭雁或許是最為忠於愛情的禽類,不僅出入成雙成對,而且一旦喪偶,便不再“婚嫁”。這隻孤雁已經飛越了重重的關山,此刻它最終的目標已經就在眼前,碧藍的孟加拉灣—多麽適合永別這個世界的地方啊!

這隻一心追尋死亡的孤雁顯然已經無心顧及在它雙翅之下一片混亂的人間。在它的眼中曾經多次飛躍的孟加拉首都達卡,此刻卻正在一陣陣難以理解刺耳的爆炸聲中振顫著。一朵又一朵火紅色的花朵正不停的在這座古老的人類城市內上演著那短暫的開謝盛衰。眾多依靠著頭頂那旋轉的翅膀飛行的鋼鐵怪鳥在這座由混凝土澆築而成的森林裏穿梭著。它們雖然龐大而敏捷,但卻也往往難逃獵人的槍口。不過這一切同樣與這支孤獨的飛禽無關,它依舊執著的飛向它的目標,那個曾與自己心愛的它比翼起飛的海洋。

它已經很疲憊了,翅膀根部傳來的陣陣**感覺讓他難以再保持如此的高度。但它卻依舊還在堅持,在已經模糊的雙眼之中,它似乎又看到了,看到那組成“人”字隊型北返的雁陣,而自己和她也就在其中。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如此的真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嗎?她親自和已經過去的夥伴們來迎接自己嗎?

隨著一陣刺耳的咆哮聲中,那“人”字隊型的雁陣越來越大,最終成為了那巨大無比的銀色大鵬呼嘯著從它的頭頂掠過,它清楚看到那銀色大鵬驕傲上翹的尾部那紅色的烙印—那是一個紅色的五星標誌,在其正中的位置是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古老的符號—“八一”。

“中國海軍航空兵殲-11H型艦載戰鬥機6架、殲-10H型艦載戰鬥機12架、殲轟-7E型電子戰機2架……。”在孟加拉灣的東部,印度海軍的常規動力航空母艦“尼赫魯”號的指揮中心內,對空搜索雷達正將一個又一個新出現在戰區上空的威脅向戰鬥群指揮官塔布拉斯中將報告道。在“尼赫魯”號航母的島式上層建築的前、後、左、右四壁之上都安裝有5米見方的相控陣天線,這種名為“舵板”的俄製對空搜索雷達在性能上可以與美國海軍的“宙斯盾”係統相媲美,能夠實現360全空域監視,並同時跟蹤數十個甚至上百個目標,在目前缺乏艦載預警機的情況,可以說是整個航母戰鬥群的眼睛。依靠它印度海軍才能組織起有效的防空作戰。

“是否要出動戰鬥機進行攔截,我艦的艦載航空兵雖然損失較大,但是並非不能一戰啊!”艦載戰鬥機中隊的指揮官們此刻依舊熱情的請戰著,顯然連日來毫無挑戰的對地支援任務已經令他們無比的厭倦了。“尼赫魯”號常規動力航空母艦最高載機數量為34架,包括28架米格-29K艦載戰鬥機和5架卡-28反潛直升機。在目前的條件下,“尼赫魯”號航母的艦載戰鬥機中隊的確仍保留著一戰之力。但是塔布拉斯中將卻微笑著對自己的飛行員們搖了搖頭,經過了馬六甲海峽的激戰,他已經清楚的認識到了中印兩國海軍的差距。此刻的他不能拿印度海軍航空兵最後的骨血去賭。

“我們目前的任務已經不再是確保孟加拉灣的製海權了。新德裏要求我們盡可能多的保留印度海軍的有生力量,撤出戰場。”雖然充滿了無奈,但是塔布拉斯中將卻清楚的知道這是喬京德爾上將在目標條件向印度海軍下達的唯一可能完成的任務了。雖然印度海軍和空軍在幾乎拚盡了全力的情況下最終重創了中國海軍的核動力航空母艦—“江蘇”號。但是卻並沒有真正根除中國海軍對孟加拉灣的威脅。在“江蘇”號受創之後,中國海軍的“直轄市”級核動力航空母艦—“上海”號立即中止了海上維修和保養的狀態。掩護著跛行的“江蘇”號撤往剛剛易手的安達曼群島。

雖然暫時將中國海軍的長臂—“上海-江蘇”雙航母戰鬥群逐出了戰場,但是塔布拉斯中將卻從未真正的認為他已經獲得了完全的勝利,相反他幾乎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著中國海軍重返孟加拉灣,而隨著每一個晝夜的度過,他的憂慮都會成倍的增長。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距離下一次攻擊的間歇越長往往便意味著下一次的攻擊將更為的猛烈。“江蘇”號雖然失去了戰鬥力,但“上海”號卻毫發無傷,他隨時可能重返戰場。

“或許新德裏統治之下的印度已經是一艘千創百孔的破船了,他再也無法在洶湧的驚濤駭浪之中前行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每一個船上的乘客都必須與它一起沉默。至少我不希望印度共和國花費了無數的心血和財富的海軍艦隊最終毀滅在我的手中。”很多人都會認為喬京德爾的堅持來源於他依舊有著充滿樂觀的信心。但他們顯然都錯了,如果有一群人早已預言了印度的毀滅,那喬京德爾絕對是其中之一,唯一的不同是在其他人利用了這份先知先覺撈取自身的最大利益之時,喬京德爾卻選擇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印度海軍必須撤離戰場,無論遭遇到中國人如何的尾追堵劫,您都要把‘尼赫魯’號帶到終點。我相信您的能力—印度海軍最具智慧的老象。您和我一樣清楚這艘戰艦的能來到印度的不容易。”要讓一個人去奮勇殺敵或許並不容易,但是要讓一個以榮譽為生的海軍將領選擇陣前逃亡卻更為艱難。在電話中喬京德爾的語氣可能隻能用苦苦哀求來形容了。

“尼赫魯”號航母的前身—前蘇聯的“戈爾什科夫海軍元帥”號表麵上是莫斯科白送給新德裏的。俄羅斯政府所收取的隻是航母改裝費用,再加上一同出售的米格-29K艦載機,合同總金額為20億-25億美元。新德裏一度認為這筆交易不僅對雙方都有利,甚至是自己難得從北極熊手裏賺到的便宜。但是等合同一簽署,俄羅斯政府便立即翻臉,以北德文斯克船廠的意義繼續伸手向印度政府要錢,而理由從預算失誤到美元貶值無一不足。而新德裏隻要一有收手的意思,莫斯科立即表示—俄羅斯海軍司令部隨時可以“戈爾什科夫元帥”號航空母艦改造成直升機航空母艦。讓這艘直升機航空母艦與“彼得大帝”號導彈巡洋艦、“庫茲涅佐夫元帥”號航空母艦一起,組成俄羅斯北方艦隊在大西洋的突擊集群。麵對這樣的賣主,新德裏隻有吃憋掏錢的份。

“為了印度的明天,我們一定要逃出去!”在印度海軍最後1艘“拉吉普特”級導彈驅逐艦的護衛之下,“尼赫魯”號航母蹣跚著向東航向。它將最後一次在加爾各答接受海上補給,隨後再向南沿著印度曲折的海岸線航行,沿途將會有更多的印度海軍和政府的船隻加入它的隊列,開始漫漫的海上流亡之路。而在這個航母戰鬥群漸漸遠去的背影之上,更多的中國海軍航空兵的戰機呼嘯著飛向他們的目標。

“軍隊的力量與力學中的動量相似,是質量與速度的乘積。快速的行軍,能夠提高軍隊的士氣,足以增加取勝的機會。”麵對著眼前幾乎囊括了整個南亞次大陸東部地區的巨大電子沙盤,一向喜歡引經據典的中國人民國防軍副總參謀長胡維風中將不由得的低聲念出了一代“軍事藝術巨匠”—拿破侖的至理名言。

此刻在位於北京中國人民國防軍總參謀部的電子兵棋推演中心內,以胡維風中將為首的藍軍虛擬指揮小組正麵臨著一個各自軍事生涯以來最為嚴峻的考驗。原先藍(印度)、綠(孟加拉)兩軍之間一邊倒的搏殺正隨著中國陸軍地麵部隊翻越喜馬拉雅山脈突然出現在印度東部軍區的側背而發生著顛覆性的轉變。

此刻的戰場之上格局不僅演變成紅、藍、綠三方的大混戰,而且一度以來占據著絕對優勢的藍軍在目前的態勢之下,也正由原先對綠軍的海、陸、空三維壓製、四麵合圍的戰略優勢陷入了與紅、綠兩軍兩線作戰、腹背受敵的尷尬局麵之中。“紅方雖然突襲西裏古裏得手,但是由於我軍東部和東北部兩大戰略集團已經打通了孟加拉北部的交通線。所以西裏古裏走廊的易手對戰局的影響並不預想中那麽巨大。以藍軍現有的兵力穩定北部的戰線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負責指揮藍軍第1集團軍的北京軍區第38集團軍軍長黃玉成少將雖然對戰場之上藍方糟糕的表現倍感氣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是這並不相信他對目前戰局依舊樂觀的判斷。

雖然藍軍第1集團軍第922步兵師搭乘火車馳援西裏古裏的行動最終以失敗而告終,藍軍2個機械化步兵營和1個師部被判定為重創後撤。但是按照從第一線傳回的火力偵察的情況來看,紅軍方麵參與此次西裏古裏奇襲的兵力並不多,紅軍第53山地步兵旅之中真正投入一線的也不過2個營左右的兵力。而藍軍第1集團軍的編製內除了需要重新組建指揮係統的第922步兵師之外,還有1個機械化步兵師、1個山地步兵師和3個獨立旅的龐大兵力,所以黃玉成少將已經擬定好了在6個小時之內集結12個營正麵強攻,奪回西裏古裏的計劃。

和平年代的西裏古裏走廊的確是連接印度本土和其東北部的戰略樞紐,但是隨著印度陸軍對孟加拉的入侵,這一戰略地位已經大大削弱了。假道孟加拉國的領土,印度軍隊目前仍可以在東部和東北部之間自由的調動。但是對於藍軍來說奪回西裏古裏,封閉紅方地麵部隊從喜馬拉雅山脈各山口進入恒河平原的入口卻是目前最為至關緊要的任務。如果不能在紅方遠征軍立足未穩之際,摧毀他們的橋頭堡。在大吉嶺一線重新構築起防線的話。那麽整個恒河平原都將處於對手的兵峰之下。

“沒錯,立即投入戰略預備隊—第1集團軍的全部兵力封閉西裏古裏的缺口。同時集中目前在達卡外圍的所有兵力發起最後的總攻。真正結束孟加拉戰役,藍軍隻需要留下2個師肅清地方。其餘部隊可以悉數調往北方前線與紅方進行最終的主力決戰。”負責指揮藍方第4集團軍的中國人民國防軍濟南軍區第54集團軍軍長宋仕波少將也立即附和道。的確在目前的戰局之下,藍軍並非全無機會。達卡的保衛者們雖然勇猛頑強,但是在一波接一波的猛攻之下,他們的堡壘已經搖搖欲墜。最終攻陷這座孟加拉國抵抗意誌的核心可能就是下一個小時甚至下1分鍾的事情。而一旦達卡被攻陷,藍軍目前的這盤死棋便仍有翻盤的可能。

“絕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這是一條無可懷疑的戰爭格言。理由很簡單,因為敵人希望你做。”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裏一直保持著沉默寡言狀態的胡維風中將突然站起聲來,用自信的語氣向自己麵前各位可以說是共和國最為優秀的軍級指揮官念出了了這一句同樣是出自於拿破侖之口的戰爭格言。

“在擬訂下一個階段的作戰計劃之前,我必須向各位申請一點:那就是你們都是優秀的戰術指揮官。如果此刻沙盤上的那些軍團可以替換成為各位麾下的軍團的話,我想戰局本不至於如此的糟糕。但是各位的努力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勝利與我們失之交臂。這並不是你們中任何一位的過失,而是由於我—身為藍軍最高指揮官的我,在一開始便誤判了局麵。在戰略展開階段便犯了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胡維風中將走到了整個虛擬指揮中心的中央,麵對著巨大的電子沙盤繼續著他的檢討。

“我們從一開始便被兵力、武器和所謂的戰略優勢蒙蔽的雙眼,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強大的印度陸軍東部軍區在絕對優勢的情況會無法撲滅弱小的孟加拉軍隊。即便在達卡城內有一位來自中國的常勝將軍。但是真是由於這種自信、這種優越感將我們全都鎖進了醉心於勝利的狹隘桎梏之中,我們就象被紅色鬥篷牽引著的鬥牛一樣一味的向著達卡的方向挺進,總是幻想著在下一分鍾結束戰鬥。而真是這一分急噪最終不僅斷送了我們看似近在咫尺的勝利,而且將我們趕進了隨時可能全軍覆滅的危險境地。”在位於達卡城外的印度陸軍前線指揮中心內,已經連續2天沒有粘過床沿的印度軍隊最高領導人—喬京德爾.賈斯萬特.辛格上將也同樣正麵對著眼前一雙雙依舊充滿戰意和血絲的眼睛,說出了自己此刻的無奈決定。

喬京德爾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的愚蠢,竟然會忽略了北部強大中國的威脅,一心隻想著如何滅亡孟加拉。印度陸軍數十年來早已達成共識—中印邊境東段是印度最易遭受攻擊的方向,因為“這裏不僅有雙方爭議的麥克馬洪線,還有連接具有戰略意義的東北特區與印度內地的西裏古裏走廊”。因此中印邊境東段一直印軍兵力部署的重要方向。在該方向,印軍靠前部署了1個陸軍集團軍和5個空軍飛行聯隊,還在縱深部署了另三個集團軍,以作為該方向的預備隊。為了扼守具有戰略意的西裏古裏走廊,印軍僅在的達旺方向就展開了2個山地師,作為該方向中的重點。同時,還在認為中國人可能進入的魯希特河和卡門縣方向部署了約四個師的兵力。

中錫邊境更是印度陸軍一直以來重點關注的地區,曆任印度陸軍總參謀長都認定該方向是“印度防衛最敏感的部位”,因為“錫金這個戰術上十分敏感的地區,像一個十字路口,一方麵切斷了尼泊爾和不丹,另一方麵又切斷了中國和孟加拉”。況且印度於1974年吞並錫金之後,便認為“由於這裏距平原的鐵路終點較近,印度雖然zhan有一定優勢但卻是敵人最易於突破的缺口”,因此,印軍在錫金部署了約2個山地師的兵力,並在西裏古裏走廊口附近再部署了1個山地師,使該方向成了重兵集中部署的地方。

但是喬京德爾卻幾乎無視了這一切,幾乎是一根筋的將自己所有的賭注壓在達卡這個死亡的輪盤之上。現在他就要麵臨的是血本無歸。

當彈鼓之中最後一發子彈通過康偉手中的AN—94型自動步槍滾燙的槍管,徒勞打在了眼前這架碩大而猙獰的米—35M型武裝直升機機身之上後。駕駛艙內的印度陸軍航空兵飛行員以老貓戲鼠的心理注視著眼前這個已經渾身是血的中國士兵。他顯然已經沒有子彈了,幾乎已經被撕成破布的軍服之下幾乎可以看見他的遍體鱗傷。但是就在他微笑著按下攻擊按鈕的刹那。“臥倒……”在一聲動聽的女聲之中,那個魁梧的中國士兵突然猛的撲到在地,出現在米—35M型武裝直升機駕駛艙前的是一個手持著1支6H-30型30毫米輕型榴彈發射器的中國女兵,一個又一個火球已經逐漸清晰的迎麵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