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邀約的,隻有沈先生一位。”
神崎千代笑容和煦的告訴何由真。
她眼看著何由真麵上露出不情願的神情,又馬上接著說道:“何小姐不要介意,不讓你同行,也是為了你考慮,有些地方,普通人去不得。”
她這話就說得讓人無法反駁了。
何由真雖然也是一個武道入門者,但的確還不能跟沈飛與神崎千代這樣的大師相提並論。
她隻好悻悻的停下了腳步,目送著神崎千代與沈飛朝大殿的另一端走了過去,目光中滿是擔憂。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神崎千代給她的感覺很不對。
這種感覺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模糊印象。
盡管自見麵起,神崎千代就一直麵帶笑容,看起來親和可人,但是這種笑容就像是一張描繪出來的麵具,在麵具後麵的這個人,散發出的,是一種讓人怎麽都覺得不舒服的寒意。
這幾乎是一種直覺,讓何由真每次與神崎千代對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背後直冒冷汗,整個人不寒而栗。
神崎千代與沈飛的背影幾乎已經走到了大殿的盡頭。
何由真恍惚中看見,神崎千代的背影上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形狀,似乎是什麽東西附在她的身上一樣,但又看的不是很清晰。
而走在神崎千代前方的沈飛,卻對此毫無察覺。
“主人……”
何由真剛剛出聲想要提醒沈飛,忽然,有一根手指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敲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隻看見一雙狐狸一般細長的眼睛,瞳仁是鮮血一般的紅色,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在看見那雙眼睛的一瞬間,她突然就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而且兩腿也在不停的發軟,想動卻根本動不了。
那雙眼睛愈發的詭異起來。
慢慢的,何由真覺得自己的視野中隻剩下了這一雙眼睛,血紅色布滿了她眼前的一切,隨後,她就無聲無息的暈過去了。
‘這不對,主人,你要當心啊……’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何由真絕望的想道。
……
沈飛與神崎千代一路走出了大殿。
從大殿的一側小門出來,走過一條長長的蜿蜒連廊,盡頭是一間好像僧侶坐禪用的小屋。
隻不過,小屋的環境與氣氛,卻與佛教的那種禪房完全不同。
從連廊開始,周圍就沒有其他人了。
成片的綠竹被風吹動,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動聲,這是四下裏僅有的聲音。
而那座小屋內的一切布置,與通常海國的清新色調完全不同,它們全部都是猩紅色的。
猩紅色的燭台,猩紅色的坐墊和裝飾,猩紅色的窗簾厚厚的連一絲日光都透不進來。
極致的安靜,與壓抑。
就是壓抑。
這就是沈飛一踏進這間小屋的第一感覺。
不過,神崎千代看起來卻非常適應這樣的氛圍,她習以為常的走到矮幾邊坐下,又邀請沈飛落座。
沈飛坐下之後,視線與她身後的神龕中的一尊樣子怪異的木雕像對視了一下。
那尊無生命的木雕像,卻像是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讓人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
沈飛凝視了它一會兒,隨即移開了目光。
“我還以為你當真是邀請我來赴宴的,這個宴會的場麵,可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沈飛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後,對神崎千代說道。
神崎千代微微一笑。
“宴會尚在安排中,把您邀請到這裏來,還是希望有些事情能提前說清楚。”
她聲音婉轉又平靜的說道。
“什麽事?是那件藏在海神廟地下的珍寶?還是你那個名叫神崎椿的徒弟?”
沈飛似在意料之中的回了一句。
想來,神崎千代找他,也就隻會為了這兩件事情了。
令沈飛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說完之後,神崎千代竟然當即搖了搖頭。
“都不是。”
她的笑容不變,簡短的否決了沈飛的猜測。
“啊?”
這下輪到沈飛有些意外了。
如果不是為了這兩個目的,他還真的不知道神崎千代能為了其他什麽事情要約他前來。
“神崎椿,沈先生若是喜歡,盡管留在身邊好了,她有她自己的命運,我不該也不能幹涉。”
神崎千代聲音如同黃鶯出穀般委婉動聽,但說出的話卻如同南極的寒冰一樣冷漠。
“至於晴彥大師的珍寶,確實是我們技不如人,讓沈先生捷足先登了。這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晴彥大師離世的時候,並沒有要求他的珍寶必須要留給誰所有,所以,誰先拿到就是誰的,這也並非什麽存在爭議的事情。”
她說起那件法杖的時候,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似真的毫不在意。
“那你這次專程邀請我過來……?”
沈飛有些迷惑了——總不會是專門把他叫過來,就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吧?
“我也是奉命行事。”
神崎千代截斷了他的話,淡淡的說道。
“你?奉誰的命?”
沈飛沒想到,神崎千代上麵竟然還有人,從神崎椿那裏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沈飛本以為神崎千代就是當今海國陰陽師界最大的話事人了。
“奉我們神明大人的命令。”
神崎千代坦然告知後,她突然就站起了身。
隻見她向著身後那怪異的神明木雕像深深的鞠了一躬,鄭重其事地稟告道:“神明大人,您命令我們邀請的客人,已經到了。”
沈飛挑著眉毛看著那尊木雕像。
在他瞬也不瞬的目光下,那具木雕像的嘴巴既然緩緩的張開了。
就像是一個小木偶一樣,僵硬的一張一合。
隨即,小屋中想起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請他進來!”
那個聲音,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一樣,帶著一種古怪的沙啞和詭異,聽到耳中格外的讓人覺得不舒服。
沈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神崎千代已經麵向他轉過身來了。
“沈先生,我們神明大人有請,請隨我這邊走!”
神崎千代說完,伸手在木雕像周圍的罩壁上掰動了一個機關,隻聽見小屋中發出了咯吱呀呀的聲音,隨後,鑲嵌著木雕像的那一整麵牆,就開始旋轉起來,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
神崎千代就站在小門的門檻外側,向沈飛做著恭迎的手勢,視線中卻隱隱約約帶著挑釁,似乎在估量他敢不敢隻身一人闖進去。
沈飛倒也沒有多說什麽。
他站起身,徑直就朝那小門中走了過去。
一進門,眼前是一個純白的世界。
地麵上鋪著純白色的地毯,房梁上掛滿了白紗帳,質感垂軟,無風自飄逸。
牆壁也是粉白的,幾乎沒有什麽裝飾物。
與外麵那個一片猩紅的小屋,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神崎千代沒有跟在沈飛的身後進入這個房間中,從小門打開的那一刻起,她就垂手侍立在門外,神情很是恭謹。
沈飛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要見的這個所謂的“神明”到底是何物。
過了一會兒,他才注意到,房間中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一身和房間同色的純白色狩衣,寬大的袖口疊放在雙膝上,他盤坐在一個白色的蒲團上,靜靜的凝視著沈飛。
他看起來漂亮的不像世間的人。
漂亮這個詞,很少用在男性的身上。
可是,它與這個少年卻是如此的相得益彰,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形容了。
“你就是神崎千代說得神明?”
沈飛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個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我就是。初次見麵。沈飛,沈先生。”
他的聲音,清晰明朗,讓人根本無法將他與剛才那種恐怖的聲音根本聯係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