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一個個進了裏間,所長馬上鎖了門。任寶春以為派出所幹警都去吃午飯了,大聲吼道:“你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喊你們把白秋拉出來,人沒有拉出來還把事情弄大了。”一個說:“你喊不要整學生,學生攪和成一團了,好久下不了手。我給你說,要給我加錢,是我把校長整倒在地上的。”另一個說:“我拉住雙腿都拖到門口,狗日些飯桶,幾個娃兒就把你們纏住了。任社長,我還遭了一警棍,給我一百少了。”

哐當一聲,門開了,胖子所長笑了,“幾個法盲,傻寶兒。不用我詢問調查,事情都清楚了,這下找任寶春領錢去。領你個鏟鏟!”

白秋在醫院裏洗了臉,金楠拿來了換洗衣服,車子來了。李天孚、金楠送白秋進縣醫院。車子開到橋頭,白秋叫車子調頭,他說要去看受傷學生一眼,如要進城,馬上一車去。

醫生說:“沒有必要,是銳物撞擊所致,清創包紮即可。”

白秋說:“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沒問題?”

醫生說“外力傷害,也有許多不可預料的因素。”

白秋示意立即把學生抱上車。

當晚,五溝鎮黨委會開會決定:同意窯坪村黨支部書記張仲良提議:一、撤銷任寶春的社長職務,一社社長由窯坪村村民委員會主任黃小強代理。二、五溝鎮“黨務、政務、財務三公開領導小組”集中人力清理窯坪村,重點清理場鎮兩社財務,其中包括街道集資、生豬稅收、教育集資、社企土地資產出讓等問題。三、立即著手貫徹中央一號文件試點,在窯坪村合社並社,適當減少村社幹部職數,確保基層幹部群眾基礎好、綜合素質高。

白秋頭昏沉沉的。他除了八一年涪江邊那場驚心動魄的洪水撞擊他太過平靜的心路曆程外,今天算是有點超預期,有點始料未及,此時此刻,想起都後怕。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金楠以為他昏迷了,哭著喊:“師傅快點!”立即用力壓按他的“人中”。白秋睜開眼,茫然的看著金楠。李天孚轉過身,看看白秋,對師傅說:“注意安全。”

白秋索性強忍著頭昏眼花,問:“武小民,頭昏不?餓不餓?”

武小民說:“老師,餓了。”

白秋說:“老李,進城先吃點東西,再去檢查。”

李天孚問:“白校長,你有餓的感覺沒有?”

白秋說:“你們都不要大驚小怪。我不會休克或者怎樣?我在想,分班的時候,恰恰冒出個十七班。老一輩眼裏,十七是個不吉利的數字,我不怕不吉利,就教十七班的語文。老李,如果,我說的如果,如果沒有十七班,我在二樓或者三樓上課,今天同樓層的教室裏的老師學生衝過來,事情就嚴重了。我看,這個十七是個大吉大利的數字。”金楠說:“你這個人,為學校的事情受了傷,還說什麽大吉大利,真是不可思議。”

李天孚說:“我沒有聽說十七什麽吉利不吉利,隻聽說西方人認為十三不吉利。”

白秋說:“

過了‘十七’就是‘十八’,十八是地獄!十七是靠近地獄的地方。”

李天孚說:“假設你上初一或者初二的課,在二教學樓,那事情將更嚴重。一二年級二十多個班一千多學生,不把任寶春捶成肉泥才怪上加怪。”

“那,我白秋,白明皓就成了千古罪人。打死人不判刑都要給處分。”說著說著,又睡著了,金楠和李天孚這回真的緊張了。

馬宗友給教育局王局長打了電話,匯報了五溝中學事件經過。他告訴局長,白校長問題可能嚴重,主要是耳蝸裏停滿了血水。

王局長馬上給政法委書記匯報,政法委書記立即指示公安局,盡快查清事實,如情況與王局長匯報的事實相符,立即按相關法律程序處理。

王局長又給馬宗友通話,要他做好師生及學生家長工作,不要使矛盾激化,特別是學生,中學生容易幹出格的事。

白秋他們的車在縣醫院門口停穩,王局長和秦秋副局長已在那裏等候。沒有聽從白秋的意見先吃飯後檢查,直接把他們師生二人送到CT室。

過了好長的時間,白秋才被送出來,又檢查武小民,主治醫生說:“老師必須入院在重症室觀察,而且還要做其它幾項檢查檢測。學生進一般病房觀察二十四小時,再做結論。”

武小民對李天孚說:“老師,我餓得很!”

王局長笑了。“學生不說假話。”說罷,找到主治醫生,詢問白秋病情,主治醫生說:“腦震**無疑。胸內髒器有無傷害,檢測檢查完才能下結論。其它嘛,皮膚表麵多處擦傷,雙腿、背部多處有軟組織挫傷,關鍵是耳內傷到底是耳鼓膜傷還是耳道傷還是顱內血管破裂還需要再檢查。”王局長叫李天孚金楠去吃午飯。他又去問主治醫生,“傷員可以到外麵吃午飯麽?”

主治醫生說:“王局長,叫他忍一忍,實在餓了,叫家屬準備流食之類。學生可以出去吃。”

聽醫生如此吩咐,金楠的心懸了,十分著急。

第二天,白展、鄧素芳和武小民的爺爺搭同一趟班車進了城,在住院部找到白秋他們,已是十二點過,李天孚正在與主治醫生交換意見。主治醫生說:“學生隻是外力傷害,腦內無異常。可以回去。老師顱內無積液、胸內髒器無傷,主要是腦震**,要輸液給藥治療一段時間。耳傷也不嚴重。”白展鄧素芳聽如此之說,情緒不再激動,金楠說,再有幾分鍾,白秋輸完液,就一道到外麵吃午飯,這一天多,白秋沒有吃飽飯。武小民爺爺看到孫子和老師一樣對待得到關照治療,也無話可說,答應吃了飯和孫子一起回五溝,他說,學生的課耽誤不得。

秦秋在醫院門口的回民食店定了餐,所有人吃飯閑談各盡問候禮儀。

武東坡從成都回來,任寶春一夥已經治安拘留。任寶春是事件組織者,多次無理幹擾學校正常教學,嚴重影響學校秩序,且傷害無辜學生,治安拘留十五日,罰款兩百元,承擔受傷師生醫藥費。另外兩名主要肇事者,也就是傷及

白秋頭部和把白秋強行拖出教室的社員,各治安拘留七日,各罰款一百元。

武東坡對白秋說:“秋哥,你說咋個收拾任寶春?聽你一句話。”

白秋說:“已經依法處理,算作了結。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要冤冤相報。”

武東坡黑著臉說:“你這個人,就是心太軟,你,像個婆娘!你大大的一個校長,你要活出點男人樣!”

白秋說:“老弟,我們不能以違法手段去處理違法事情,法製健全的社會,依法行事,少出差錯。像你那樣,動不動就給人整上,那叫魯莽。”

武東坡更加生氣:“我一輩子魯莽慣了,那不是缺點!你睜開眼睛看看!社會上哪個敢動我一個手指頭!你說你呢?事事忍為上,處處禮道周全,從川中到平縣,哪個不敢欺負你?你說你人活得窩不窩囊?你校長當得窩不窩囊?”

白秋不理他。

過了好一陣,武東坡問:“哥,真的不收拾他?”

白秋說:“收拾啥?吃了飯去陪老爸和你鄧孃逛街。”

武東坡笑了,“你該不是喊我做媒?”

白秋說:“隨你的便。”

住了三天院,白秋頭腦清醒了好多,眼眶也好看多了,耳朵聽力還可以,吃飯睡覺一切都正常。醫生又開了一大堆卵磷脂、天麻膠囊之類治療腦腦震**藥物,他要出院了。他說,學校事情不知道怎樣。秩序正不正常,有沒有人鬧事,都是未知數。主治醫生說,工作了工作,傷病還是要積極對待,千萬不可大意。少用腦,多休息,多吃魚類豆類,戒煙戒酒,心情愉快,恢複得快,少後遺症。

任寶春拘留期滿回家,社長沒有了,五溝鎮在窯坪村的“三公開”活動已經結束,查出了社長任寶春近三年財務上的一大堆問題,其中頁岩磚廠山地租金、木材加工廠出讓、宅基地出售等多收少報少入賬,中飽私囊總計十五萬三千元。按照鎮上意見,首先追繳貪占資金,集體財產不能受損失,然後再上報上級公檢法部門。任寶春心裏有數,他不能三進宮,麵子輸不起,他不知道鎮政府、學校、窯坪村、一社要起訴他否,於是取了存款,悄悄找牛販子相了牛,把牛賣了,在財政所幹部下班前把錢交到財政所。天黑時分,夫妻二人假裝幫著牛販子架牛上車,藏在拉牛貨車貨箱裏的牛**,躲過了設在對門茶館裏監視人員的監視,星夜離開窯坪場,投奔甘肅武威的一個早年在外打工發了點財的親戚去了,把年邁的老父老母留給了兒子兒媳。

緊接著,五溝鎮大規模合社並社,鎮黨政幹部到一些問題較多村社兼職,社長由村幹部兼任,基層幹部職數大大減少,農民負擔相應有了較大減輕。窯坪村場鎮兩個社合並成一個社,張仲良要兼任社長,曹書記說:“大可不必。你書記不兼職。還是叫村主任黃小強兼任最合適,他是主任,他年輕。”

龍門山人曰:

韓信胯辱被封侯,蒙羞書生不覺羞。

無怨寶春太放肆,隻怪鷙鳥想出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