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涪陽市市委書記陪泰山省政府副秘書長和泰山省農牧廳副廳長到平縣出席泰山省援建平縣重點項目——五溝鎮牌坊溝村農田複墾工程奠基典禮,順道要到五溝中學看看。網絡上報紙上對五溝中學和校長多有褒揚,他想看看白秋其人,看看五溝學校。
平縣縣委書記一同到了五溝中學,白秋向領導一一介紹十多年提前加固的兩幢教學樓,高於國家建設部防震標準的男女宿舍、食堂、綜合樓等。走到校門處,市委書記看見左邊忙忙碌碌的建築工地,他問白秋:“在建工程是什麽?”
白秋說:“是教師周轉房,建築資金一部分是學校多年積蓄,另外我的英國侄兒捐了二十萬英鎊。”
書記麵帶不悅,什麽也沒有說,上車走了。
到了平縣城,市委書記叫縣委書記通知教育局長立即到縣委招待所。鄧卓筠想,要是市委×書記不走,我才懶得心急火燎去見哪個。到了縣委招待所,一陣禮儀之後,書記說:“五溝中學教職工宿舍修建你可知道?”
“我知道。是白校長在英國的侄兒的捐款和學校自有資金修建的,捐助人名義上是英國一個慈善基金會,實際上校長的侄兒的嶽父,也就是慈善基金會的董事局主席,人家有委托書,要求就是給五溝學校修建教師住所。進度很快,質量也可以,最遲在春季五一前後投入使用。一百多個教職工住防震棚住板房,太難!”
“違規違紀的事情一般都抓得緊。”
鄧卓筠心裏緊張起來。“白秋校長是全縣全市的王牌校長,人很能幹,學校的管理水平教學質量十幾年都是全縣全市數一數二。”
“局長,看在你是年輕女同誌的份上,我不把話說深沉了。一,對能幹人特別要從嚴管理。能幹人往往也是違規違紀善打擦邊球給你找麻煩工作愛出差錯的人,不要一肥遮百醜。二,管他是侄兒還是孫子,國外捐款就是國際援助,搞不好影響災後重建的國際形象。同時,學校自有資金也是共產黨的錢,也是災後重建資金,不是你校長的小金庫。災後重建資金,中央、省、市都不允許用於修建單位職工宿舍,今天泰山省領導在場,你以為別人不
懂政策?別人勒緊褲帶援助你搞災後重建,你才花錢修安樂窩,你叫別人咋想?況且,雖然我來涪陽才個多月,但聽說此人幾個月前曾經向南川市張某人行過賄,還有,十多年前對張某人有重大行賄曆史,為此接受過省紀委的調查,有嚴重的政治、經濟汙點,我是省紀委下派,這些情況我清楚,因此,建議你從嚴處理!至少,立即免去校長的職務。這件事搞不好,要影響平縣,要影響涪陽,要影響西川,要影響整個地震災區的災後重建工作大局。”
鄧卓筠還要說什麽?書記臉上明顯有些不悅。鄧卓筠心想,白秋已經交了辭職報告,我們也想另行安排,連忙說:“好,堅決執行領導重要指示,明天出文。”
書記笑了,“這就好。年輕幹部,就是會做事!”
“隻是,這一百多教師,嚴寒酷暑都住防震棚板房住著,天長日久,人怎麽受得了?如何管理學生學習、生活?”
“局長同誌,這是後任校長考慮的問題。你局長考慮太多就是侵權!”
鄧卓筠搞不懂,為什麽市委書記撇開縣委縣政府,硬性處理一個小小的鄉鎮中學校長呢?
這幾天時間,白秋白天太忙,教學樓拆舊建新,周轉房建修,大大小小的麻煩事很多。說不清道不明什麽原因,晚上,白秋總是做夢,每次都會夢見夢見奶奶,夢見老爸,天亮後免不了內心一陣陣悲戚惆悵。這晚,白秋剛上床,鄧卓筠又來電話又是老生常談,他再一次謝絕了局長鄧卓筠要調他到教育局任教育工會主席或者任縣人民政府教育督導室主任的建議,他說,我基本大徹大悟,老爸的那句老話是對的:人,要學會小看自己,要追求簡單追求平凡,不為職權而活,不為功名而活,不為財富而活,不為年齡而活,要為自己的心情愉悅而活!少一些欲望少一些煩惱。我就留在五溝中學,上一個班的語文課,輕輕鬆鬆工作到退休。
因為她知道白秋會決意不從,再打一次電話心無愧疚,於是馬上給市、縣委書記匯報了執行領導重要指示的結果:校長已免職,留原校做教師。
市委書記很滿意。
八月二十八日,全縣召開中小學領導幹部會
,教育局辦公室主任提前給白秋打了電話,叫他不要參加會議,免得到時候難堪。白秋一大早就到牌坊溝忙活:從北京回來後就雇人找了塊很不規則的上小下大的青綿石,有兩尺多高,下麵有尺七八寬,上麵鐫刻“義犬白銀塚”五字和五十六字碑文。他叫武東坡安排人拉了一灰漿車混凝土,在白銀墳前把石頭立放端直穩當,放了鞭炮,白秋自念碑文:
“義犬白銀,情動人神。
忠孝信義,十有一春。
戊子四月,特大地震。
家父遇難,義犬悲憫。
二十八日,水米不進。
靈隨主去,魂歸冥冥。
勒石以記,慰我真心!”
癡友白秋
戊子秋立
白秋很有悲傷,掉了些淚水,武東坡不悅,也非常少有的不悅:“哥,我對你有想法了。婆婆老了,你沒有悲淚,我記得你說說笑笑和白老五喝了幾大杯白酒。爸老了,你追悼會都沒有開,白銀死了,一個狗死了,你又把那麽值錢的爺爺婆婆的寶貝箱子給狗狗當棺材,婆婆的碑爸的碑你都沒有立起來,你給白銀立碑,還念什麽祭文!?到底白銀是你的寵物?還是你是白銀的寵物?”
白秋一怔,這是幾十年武東坡武老弟第一次給他生氣,好久才鎮靜下來,心平氣和的說:“忙啥呢?等白金尹婷,幼鵬戴維有了一男半女,我把我們祖孫三代姓名刻在奶奶和老爸的碑上,奶奶老爸才沒有什麽掛欠的!”
武東坡迅速陰轉晴,說:“這麽說嘛還差不多。還有,你說啥子‘二十八日沒喝水沒吃米’不準確,我看在它對爸的孝心的情分,前前後後我找人給它輸了三次液,最後一次給它輸液時它咬了獸防站張醫生,它還自己咬出了輸液管,我看它安了心了,我就沒有再找人給它輸了,不然哪能管這麽久?”
白秋木木的看著武東坡,淚花閃閃,“我和白銀之間,不存在誰是主人誰是寵物的問題,我們是朋友!”
武東坡拉他哥上車,回了窯坪場。
龍門山人曰:
生亦為書生,仕途怎逍遙?
黃昏桑榆近,名利皆可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