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成謎

譚金跟眾人講述了那一段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往事。

譚金的爹是個武將,喜歡刀,因此譚金自幼也喜歡刀,長大後到處收集。但是他雖然愛刀,可沒到成癮或者愛刀如命的地步,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得到了一把彎刀,一切從此改變了。

譚金在一次西行的時候,途經一個小樹林,見裏邊有人打鬥,不少黑衣人圍攻一個女子,就派隨從出手相救。那女子似乎受了傷,漸漸不支。眼看著官兵來幫忙,那些黑衣人趕緊跑了,可奇怪的是,那女子竟然也跑了。

這讓譚金有些不解,不過江湖人的事情誰搞得清,他也沒追究,想離開,卻發現地上有一把刀。

那是一把樣式極獨特的彎刀,刀身像是一輪彎月,古樸的黑色皮套上邊暗鏤著繁複的花紋。刀柄是上號的陰沉木,和刀鞘的皮質相得益彰。

譚金用力將刀拔出刀鞘,就感覺一陣紅光耀眼,驚了一跳……

他的一個屬下看到了就問,“這刀是不是生鏽了?”

其實猛一看,的確有這把刀已經生鏽了的感覺。此彎刀形狀怪異,新月形狀卻沒有刀尖,刀身鏽紅,像是鏽跡但是刀身表麵光滑異常。譚金一眼就認出這是把寶刀,而且這刀並非是被斬斷,而是本身就鍛造成了半個新月形,是一把斷頭刀。

斷頭刀通常不是用來戰鬥的,而是禮物或者紀念用的裝飾刀,這種刀不帶刀尖,為的是表示它不代表殺戮。按理來說斷頭刀豆不會開刃,可這把刀不但開刃了,還十分鋒利。

譚金不知道這刀是誰丟下的,等了一會兒,沒人會來取,於是就先帶走了。

還是那句話,原本的譚金,雖然愛刀如命,但不是個貪得無厭沒有原則的人,他一直在等候那刀的主人前來領刀,還派了人在林子附近等待。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刀的主人沒來,譚金本人,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的譚金溫文儒雅,可這幾日不知道是沒休息好還是水土不服,總之人變得有些凶悍,不如以前那麽親切了。

譚金有時候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有問題,漸漸變得暴戾、貪婪,而且總是會做噩夢。另外,他隻要一看到刀,就沒有任何的抗拒能力,總是想占為己有,似乎自己對到的那種喜愛突然就走到極端了,所以才會有了那次入宮偷刀的事情。

後來譚金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就在這個時候,楊采生上門來盜刀了。

譚金那次受了重傷,當時楊采生的確是被抓住了,但是當夜就逃走了。

然而此事已經上報,譚金生怕皇上認為他是為了脫罪捏造事實罪加一等,情急之下,他兵部的朋友托人,弄了個準備發配邊關的犯人過來冒充楊采生,才會有了後來楊采生被刺字發配的事情。

譚金傷好之後,得到了輕判,他歸隱祖宅修養。

然而過了幾天清淨日子之後,譚金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病”好了。從那天開始,他也沒之前那麽貪戀刀這樣東西了,似乎恢複了正常,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譚金明白,他一切的問題,都是因為那把斷頭刀造成的,這是把能讓人墮入魔道的妖刀。

譚金開始查閱大量的古籍,想尋找出一些關於斷頭刀的訊息。

在調查中,他發現有一種刀,叫血刀。這種刀通體鏽紅色或者血紅色,據說是具有妖力……是由深埋於地下的赤鐵礦鍛造而得。之後,譚金就開始四處尋找,最終在刀斧鎮找到了類似的赤鐵礦。

其實後來怎麽平息事件的呢?譚金的方法很簡單,讓村民將礦藏和已經鍛造出來的刀劍都扔回去,用泥埋起來。而鍛造刀劍的師父,以後在鍛造時候穿上厚厚的棉襖戴上麵具,避免跟刀劍接觸,沒過多久,其他人也痊愈了。

譚金一直沒離開這裏,更名改姓居住下來,就為了找到這個礦藏的真相。

眾人聽完譚金的敘述,大致了解了當年事情的真相,雖然楊采生這一茬有些叫人想不通,但邊關赤鐵礦的事情,看樣子似乎能解決了。

“我讓老賀把那些鐵礦都埋了,還有那些刀?”歐陽問趙普。

趙普摸著下巴,“……那些刀劍和礦石不都運走了麽?可病情並沒有減輕……”

“你們說的赤鐵礦,是不是藥礦的一種啊?”公孫突然問。

趙普等人麵麵相覷,“藥礦?”

“其實沒那麽複雜,什麽妖刀鬼刀的的。”公孫告訴眾人,“這種礦其實叫藥礦,大多深埋地下,地上的土是一層一層累計起來的。可能很多年前,曾經在某一層土上麵,長出過一些有毒的草藥,後來被掩埋地下之後,草藥就發生了變化,就好像被煮了的藥一樣,藥性隨著雨水滲透到地下,浸沒礦石上邊,久而久之礦石都帶毒了。多年後,人們采取石淬煉鍛造的過程中,因為藥性的不同而中毒,從而變得暴躁。”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

“這種也是常見的,就好像有一一條河常年流經一個村莊,村民都是喝河水長大的,一直沒事。突然有一天水的上遊發生了塌方,有一些埋在地底的有毒植物殘渣被噴出來掉進河裏,山下的村民再喝水後,就不同程度地中了毒。”公孫說著,微微一笑,“我覺得造成礦石變成紅色的,可能是一種製造幻覺的草藥。有一種叫洛丹草的東西,這種草藥的根莖和枝葉都是火紅色的,可以用來染色或者畫畫,隻要在水裏浸一浸,水就會變成紅色。洛丹草其實是挺常見的一味草藥,用途很廣,比如說晚上睡不好,可以用少量安神,還能拿來鎮痛。唯一的不好就是這東西有輕微的毒性,大量服用後會產生幻覺,讓人變得很狂躁,甚至送命。

赭影想了想,“王爺,帶人去挖礦石的那些兄弟的確說挖開地底,發現很多腐爛的灌木,顏色是黑色的。”

“什麽花草在地下埋久了都會如此的。”公孫邊說邊掏出紙來開藥方,“天下的藥物都有分類,同一類的病症和同一類的不適通常都可以用同一類的解藥來治療。治療製幻草藥的法子很簡單,跟醒酒藥是一個方子,劑量大點而已。”

“這都行?”趙普似乎不太相信。

公孫唰唰開了兩張方子,讓趙普叫軍營裏煮大量的醒酒藥,沒個士兵來一碗,然後在軍營煮醋到處熏,實在是病的太重的,直接放進醋港裏邊煮一煮,出一身透汗就好了。公孫還提及,當年譚金和那些鍛造師父可以成功脫險,就跟穿了棉襖,出一身透汗有直接關係。

“哦……”屋中眾人都恍然大悟狀點頭,“原來是這麽個道理。”

小四子也點頭啊點頭,爹爹就是能幹呀。

龐吉見包拯兩隻白眼珠子都快綠了,就笑嘻嘻問他,“老包,人才呀!”

“嗯嗯!”包拯一個勁點頭,“簡直是奇才!”

之後,趙普急著派人回軍營配製解酒藥和燒醋。

包拯和龐吉繼續去研究案情。

眾人都各忙咯的,唯獨白玉堂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楊采生的屍體還沒什麽線索,如今竟查出那顆人頭是假的,那個不知道是好人還是奸細的女子也死了,事情似乎越查越糊塗。

坐在衙門的院子裏,白玉堂托著茶杯微微地搖了搖頭,就聽到身邊,“唉……”一聲長歎。

白玉堂轉過臉,就見展昭蹲在他身邊的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正歎氣。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白玉堂驚訝,這展昭真跟貓似的,走路都沒有聲音。

“你那頭楊采生沒線索,我這頭斷刀門滅門案的一絲希望也被公孫敲碎了。”展昭直搖頭。

“什麽意思?”

“本來呢,我隻要找一個刀法很快的高手就行了。”展昭望了望天,“不過現在麻煩來了,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不管是高手還是低手。”

白玉堂不太明白展昭說什麽。

展昭搖了搖頭,告訴他,“公孫說斷刀門的人是集體中毒了之後,再被人砍頭的,不少還是被砍時已經死了的,有人故意製造了高手滅門的假象。”

白玉堂皺眉。

“話說起來,打更的更夫說那天黑燈瞎火的他有看到一個白影從大宅裏出來,刀行風他們都懷疑凶手就是你,會不會是你的什麽仇家栽贓陷害?”

白玉堂想了想,“想不到。”

“嗯……”展昭繼續托著下巴想案情。

白玉堂看了看天色,折騰一晚上都快亮了,就起身,“我回去了。”

“這麽晚了回客棧不就天亮了麽?住客房唄,反正這麽多間客房空著。”

白玉堂想了想,覺得也行,就去客房住下了。

半夜睡不著,白玉堂仰著臉躺在**,拿出楊采生那封歪歪扭扭的親筆手書看著,如果當年關於楊采生的傳說都是謊言,那麽他為什麽不出來澄清?他現在死了還是沒死?這麽情真意切的一封信,難道是假造的?

正躺著,聽到“篤篤篤”三聲,乎有人敲門。

白玉堂不解,這半夜三更的,什麽人,“誰?”

“你沒睡著啊?”門外傳來了展昭的聲音,“後頭發現一個曬穀場空著喔,趙普他們烤肉喝酒去了,我睡不著也準備去,你去不去的?”

白玉堂想了想,翻了個身起床開門。

就見月光下,展昭抱著個酒壇子,笑眯眯瞧著自己。

白玉堂覺得沒了困倦,楊采生的煩心事他也不想多想了,對展昭點點頭,出門往衙門後頭的曬穀場走去。

看來,今日不少人睡不著,大晚上的,幾乎所有人都在,連龐太師和包大人都在一旁飲酒,譚金也在,三人似乎是在敘舊。

趙普坐在草垛上邊,膝蓋上趴著跟他笑鬧的小四子,下邊公孫也和歐陽邊聊邊喝酒,不知道在說什麽,那頭紫英和赭影正生了堆篝火烤肉。

展昭和白玉堂過去找了兩個砍柴用的木樁坐下。

公孫在他們前麵,就回過頭來問白玉堂,“你找到楊采生的線索了沒?”

白玉堂搖搖頭,“我現在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如果楊采生一直保留著斷頭刀,可能會有麻煩。”公孫認真道,“鍛造這把刀的人,似乎居心叵測,是有意要鍛造一把令人迷失神智,但是又不至於立刻風魔或者死亡的妖刀。”

“楊采生如果還活著並且保存著那把刀,可能會變成什麽樣子?”白玉堂問公孫。

“這個不好說,也許風魔了,也許已經死了,又也許……”

展昭也抬起頭看他,“也許怎樣?”

“也許變成另外一個性格完全迥異的人。”說著,公孫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張畫稿來給白玉堂看,“這張是我根據傷口,重新推測的兵器圖形,因為和站著砍不同,砍躺著的人就正好和之前的推論相反,兵器應該是又粗有短。”

“又粗又短?”展昭納悶,“斧子麽?”

白玉堂打開畫紙,展昭湊近一看,兩人都下意識地一愣——原來公孫畫的是一把彎刀,刀尖是斷了的。

“斷頭刀!”

這時,過來給展昭他們送烤肉的譚金一眼認出了圖案,低低的聲音驚呼了一生,“形狀一模一樣。”

展昭指著刀刃底部的幾條波浪線起伏問公孫,“這個能確定麽?”

“從刀傷可以清楚地看出來!”公孫接了串烤肉,見小四子跑回來了,就抓了他過來喂吃的,邊接著說,“而且很奇怪,這刀應該很快,但是用刀的人貌似手抖,砍得傷口不平整,所以才會留下明顯的刀紋。”

白玉堂拿出那封信展開,交給公孫。

公孫盯著信看了看,皺眉,“這不像是虛弱手都抖造成的,更像難以控製情緒造成的手抖。”

“如何分辨?”包拯似乎也挺感興趣,走了過來。

“虛弱的人是寫著寫著不夠力氣,筆走會越來越慢,但是激動的人卻會越寫越快,所以筆畫會有越來越濃的感覺,甚至有些地方會出現很大的墨點。”

白玉堂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公孫畫的圖,開口問,“該不會,斷刀門滅門的凶手,就是楊采生?”

“此人隱遁了那麽多年,如果沒有這次的案件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龐吉想不通,“此人何苦多此一舉?”

“我們簡單分析一下。”展昭似乎有些不同見解,“假定真凶真的是楊采生,那麽他媳婦兒送這封信去給天尊,是不是可以肯定天尊會派你過來?”

白玉堂想了想,“應該是吧。”

“再者,假裝滅了斷刀門的滿門,造成白玉堂有嫌疑的假象,勢必會把刀行風他們引來,是不是也可以肯定?”

眾人都點頭。

“也就是說對方想引你來找譚金,而又引刀盟的人來與你為敵。”展昭好奇問,“知不知道理由?”

白玉堂想了想,搖頭,覺得茫然。

“不過期間有兩件意外發生了。”展昭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個樹杈形,“一,對方肯定不知道皇上會突然抽中刀斧鎮的懸案,並且派包大人出巡至此。”

眾人都點點頭。

“再就是,對方應該也不知道趙普會來這兒。”

趙普摸了摸下巴,“除了老賀他們幾個親信之外,軍營裏的人都不知道我來了這裏。”

“所以說這個就是變數了!”展昭道,“我們和趙普來了之後,有沒有什麽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

眾人微微皺了皺眉,異口同聲,“那次偷襲!”

“我就說這幫人功夫那麽差還來偷襲,似乎準備不足來送死的。”歐陽皺著眉頭琢磨,“感情是碰巧趕上了,所以臨時起意的。”

“我也是這樣想。”展昭點頭。

“你還挺聰明。”白玉堂顯然領會了展昭的一絲,“引我和短刀們的人來,顯然準備了很久,但是這麽認真的準備就被臨時起意打亂了,表示臨時起意的這件事情對對方更重要,也就是說幹掉趙普才是他們的大事……楊采生如果是凶手,他和趙普有仇?”

眾人都看趙普。

趙普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想,“基本上要我命的也不一定跟我有仇,不過肯定是和我大宋有戰事的外族。”

“楊采生並不是外族吧。”白玉堂皺眉。

“不還有個外族女子的麽?”公孫問,“會不會那個女的也沒死,給你師父送人頭那個也是假扮的。”

白玉堂聽了更加費解,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可是有一點我搞不明白。”展昭問眾人,“對方引你去找譚金的,可為什麽在發現譚金的時候,要暗中刺殺?”

……

展昭問完,眾人都沉默,的確說不通。

就在眾人困惑難解之際,就聽到突然有人回答,“我知道!”

眾人齊刷刷轉臉一看,舉手說“知道”的是——小四子。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