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十二玉娃
果然,包打聽說出來的一番傳言,成功激怒了白玉堂。
展昭趕緊給他倒了杯茶,龐煜和包延也睜大了眼睛——好家夥!白少爺連髒話都飆出來了,真是難得一見!
蕭良一拍桌子,“無雞之蛋!”
小四子點頭,“對的。”
龐煜和包延嘴角抽了抽——這倆娃這成語是跟誰學的啊?
包延摸了摸小四子的頭,道,“的確是無稽之談!先不說白月雲是否真的會巫蠱之術,也不說這詛咒一說存不存在。單說練功……這世上,沒有人因為運氣好就武功蓋世的吧?這種說法是失敗者給自己找的借口而已,真是丟臉!”
展昭點頭,龐煜也對包延豎大拇指——說得好書呆子!
包延憤憤不平,似乎比白玉堂還生氣。
眾人麵麵相覷,白玉堂似乎也沒剛才那麽生氣了——仔細想想,大概包延也是從小到大都被人冠以“運氣好”的稱呼,而受了不少氣吧。因為他有個叫包拯的爹,所以無論他做得多好,人家都說他是包拯的兒子,他是生活在他爹影子裏的孩子。做得好是因為他運氣好,做得不好是給他爹丟人……
龐煜給他倒茶,小四子也揉了揉包延的胸口,讓他別往心裏去。
展昭問包打聽,“這傳言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或者說是什麽時候傳出來的?”
“嗯……有那麽一陣子了。”包打聽摸了摸下巴,“乾老大死的時候差不多就傳出來了,最近就愈演愈烈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裏明白——陸雪兒和白夏不可能一點都沒聽說過,不說給白玉堂聽,就是不想讓他不痛快吧。
展昭喝著茶,跟夥計要了文房四寶,將紙筆往包打聽眼前一擺。
包打聽愣了愣,不解地看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把所有來到此處的門派都列一下,白道的一張、黑道的一張、其他人一張。“
包打聽嘴角抽了抽,“這個……工作量太巨大了吧,我要加銀子的。”
沒等白玉堂掏銀子,展昭微微一笑,“我說……”
包打聽看到展昭的神情,莫名有些緊張,搔了搔頭。
“這傳言你有沒有幫忙傳過?”展昭問他。
包打聽張了張嘴,隨後一拱手,“矮油,您這銀子太難掙了,我還是不掙了……”說完就要出門。
但是紫影已經到了門口,堵住門,赭影將窗戶也關上了。
包打聽回頭看展昭,“哎我說展大人,您這是怎麽個意思?”
“怎麽個意思?”展昭瞧了瞧桌上的文房四寶,“我是官差,出巡至此查案,你理應配合調查。乖乖寫下來,可寫仔細了,若是有什麽差錯,將來還要治你的罪。”
包打聽張大了嘴,“我是江湖人……”
“是麽?”展昭看著他,“那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有沒有傳過這條謠言?”
“呃……”
眾人都有些不解地看展昭,白玉堂低頭繼續喝茶。
龐煜腦子靈光,一點就明白了,冷笑,“也對啊,江湖人初來乍到,要是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多半會找本地的包打聽來詢問……這麽多人都相信這條離譜的傳言是真的,表示跟你確認過了。”
包打聽這會兒臉色都變了,但是又跑不掉。
“給你一千個膽子你也不敢得罪映雪宮。”展昭道,“理由隻有一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給了你銀子,讓你在江湖人詢問你這條謠言的時候,昧著良心說話?”
包打聽這會兒整個人都頹了,跟展昭求饒,“展爺你明察秋毫……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嗬。”包延都忍不住笑他,“要怪就怪你貪財!想賺雙份的錢,吃了上家吃下家,這回玩脫了吧?!”
“誰指使你的?”展昭問。
“我……不……”
“咳咳。”展昭指了指他身邊,那意思——你小心說話。
包打聽轉過臉看了看,就見小五正蹲在他身旁,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包打聽腿都軟了,搔了搔頭,道,“給……給我錢的是個黑衣人,黑巾蒙麵,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這個答案我不是很滿意。”展昭端著杯子喝了口茶。
“還有呢……我也不是聽人擺布的人,幹我們這行的總得有條後路是不是?”包打聽老實交代,“這塎州以及集市一帶,哪兒都有我的眼線的,我也不是一個人在打聽消息……我的眼線一路幫我盯梢,那個黑衣人,離開我這兒之後,就去了塎州府的高升客棧,進去之後就一直沒出來。”
展昭看白玉堂。
白玉堂對展昭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那家客棧。
“還有麽?”展昭問。
“還……還有?”包打聽看著展昭,眼神不太確定。
展昭托著下巴對他笑了笑,“你還挺老實的麽,你這樣的,要是帶回開封府都不用審,驚堂木一拍你就全招了,更別說是交給趙家軍來大刑伺候了。”
包打聽魂兒都快嚇飛了,他無非是個貪財好利的小人物,想想要被丟進趙普軍營刑訊逼供,好家夥——那還有命活麽?
“展爺啊……”包打聽哭喪著臉,“您想知道什麽啊?”
“你覺得說了什麽能救你自己的命,就說唄。”展昭剝開個鬆子塞到小四子嘴裏,“你可不是幫我是在救你自己,得罪映雪宮和陷空島對你沒什麽好處吧?”
包打聽想了想,道,“呃……我知道黑幫之中眾人都很推崇乾悅,說他人品正直,很有能力,而且武功也相當高強!能夠帶領黑幫走出困境,解除詛咒,重振當年雄風”
眾人嘴角抽了抽——黑幫選老大還敢用“人品正直”四個字,知不知道黑道是幹嘛的啊?
“還有呢。”
“呃……乾悅和裕暮遲之前有過點衝突,這次裕暮遲也來了,他倆貌似有私怨。”包打聽抓耳撓腮使勁想。
展昭托著下巴點了點頭——這個貌似有點用。
“對了!”包打聽冥思苦想,又想起一條來,“這次還來了一批不是黑道也不是白道的人,神神秘秘的,出入很謹慎。”
“他們都在哪兒住?”展昭問。
“塎州城西南的槐樹胡同裏,住的很隱蔽。”包打聽道,“平時不怎麽出來。”
展昭點頭。
包打聽哭喪著臉,“展爺我實在想不起來了,您饒了小的吧。”
展昭輕輕敲了敲桌麵。
包打聽就乖乖寫了三大頁紙。
展昭看了看他,伸手,從白玉堂懷裏摸出一錠銀子來……眾人默默低頭喝茶——好順手。
白玉堂也哭笑不得,今天的確多虧了展昭機靈,自己也是氣糊塗了,沒留心到這點……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沒氣糊塗,自己估計也想不到有這麽一茬,某些方麵,還是這隻貓心眼多啊。
展昭將銀子放在桌上,又將巨闕放在了桌上,對包打聽挑了挑眉。
包打聽看著展昭。
“咱們不如做個買賣,我不妨礙你兩頭賺錢。”
展昭話出口,包打聽愣了愣。
“對方給你錢教你辦事,你可以收錢,但是你要來告訴我們,然後按照我們的吩咐去辦事。”展昭道,“我們讓你辦事會給你銀子,這個你收好。”
包打聽接了銀子,喜上眉梢。
“隻不過麽……”展昭讓他別開心太早,“這次的事情暫且擱下,看你日後能不能將功補過,如果你三心二意。”
“不敢不敢!”包打聽一個勁搖頭,“我還要混的!”
展昭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要你替我辦事,你想法子去打聽打聽,胡同裏的是什麽人。另外,那個進了高升客棧的黑衣人,就算出入不蒙麵你不認得樣子,總也認得身材和姿勢——你也去查查,大約估摸是個什麽人。
“明白,明白。”包打聽收了銀子,逃過一劫還有了買賣幹,虛驚一場,趕緊跑了。
包延皺眉,“怎麽這樣啊,反複小人!太便宜他了。”
龐煜拍了拍他肩膀,“唉,算了,他不過是小人物,要保命有時候隻能做兩麵派,太有節操的活不久啊。江湖上和官場上一樣,多是得罪不起的人,官場上怕丟了烏紗帽,江湖上搞不好要丟小命的。給他條活路麽,他原先已經傳過的謠言也收不回來了,盡量補救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愧是太師之子啊。
喝了茶吃了點心,看過了包打聽詳細寫的名單。
展昭微微皺眉,黑道的幾乎都來了……但都是小門派,感覺七零八落的。
“說來也難怪黑道會覺得被人搶了運氣了啊。”龐煜也感慨,“白道那幾個各個都是如雷貫耳,連我這個不是江湖人的都聽過,可是黑道這小一百個門派了,沒一個聽過的,規模也小……這是出不來能人了還是怎麽著啊?”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也對,這一百年裏,就沒出過一個有名氣的黑道高手。
離開杏花樓,眾人按照陸雪兒提供的地址,拐進了旁邊的胡同。
果然,胡同口有幾家有趣的店鋪,眾人又買了不少東西,紫影和赭影大包小包提了滿手。
在第二個拐彎口拐彎,眾人很快走到了門口有石猴的宅子前……從門的大小看,像是扇偏門?門上沒有匾額,就一個雪花紋,相當的精細,看得出手工一流,門口那尊石頭猴子也是滿滿的靈氣。
小四子盯著那石猴子看著,“還有石猴守門的啊?還以為隻有獅子和麒麟。”
包延也沒見過用石猴守門的,有些不解。
白玉堂“啪啪啪”三聲,敲響了門環。
沒一會兒,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嘎吱”一聲,大門打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站在門裏,往外看。
白玉堂對他拱了拱手,還沒來得及說話,那老頭樂了,“哦……你是雪兒的兒子吧?”
白玉堂點頭,“我娘命我來取一樣東西……”
“哦,已經做好了。”老頭招呼眾人進屋。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跟老頭進了門。
一進門,眾人嚇一跳,就見滿院子都是各色各樣的石猴,有大有小,形態各異惟妙惟肖,目測上千隻那麽多。
“哇,好多猴子。”小四子和蕭良都驚訝。
“哈哈,老頭兒我姓侯,又屬猴,年輕的時候還耍猴賣藝,所以最喜歡猴子了。”老頭邊說,邊走進一間小屋,拿出了一個紅木的匣子來,大概一尺見方,也不算大,放到了白玉堂和展昭眼前,“所以江湖人稱老石猴兒。”
展昭和白玉堂原本正盯著那匣子發呆呢,好奇裏頭是什麽,但聽到“老石猴兒”四個字,驚得抬頭看他。
包延也問,“您是……”
“天下第一的石雕大師老石猴兒?”龐煜蹦了起來,“啊!我爹那尊八仙過海壽山石就是你雕的啊,排隊排了十年啊……好看得我爹每晚都要端詳一下,不端詳睡不著覺。”
“哈哈……原來是小侯爺。”老頭對龐煜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白玉堂有些好奇,“前輩,我娘讓我拿的這匣子裏是什麽?”
“哦,你娘從小就認識我,她小時候可皮了,簡直就是小魔星啊,我跟你外公熟呢。”老頭給眾人泡茶,邊拿出一張圖紙來,給白玉堂看。
白玉堂接過去,就見這圖紙有些年頭了,裏頭畫了十二生肖的玉雕圖樣。
“這圖我以前見過。”白玉堂想起來了,“這一套玉器是我家傳家寶,但是後來在一次地震的時候被倒下來的房梁壓碎了。”
“是啊。”老頭伸手,輕輕將匣子蓋打開,笑道,“雪兒拿來給我的時候,就一堆碎掉的玉渣子……我用了好幾年,才給拚裝回去。”
白玉堂伸手拿了一個出來,對著燈光一照——晶瑩剔透,完全看不出裂紋。
“哇!”龐煜一驚,“老爺子你唬人呢吧?碎玉能還原?”
老頭摸了摸胡須,笑得頗為得意,“老爺子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白玉堂將玉雕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蓋上蓋子,對展昭道,“這套石頭玉娃據說是我爺爺親自雕來給我爹的,小時候我爹長一歲他就雕一個,手生得很但是雕得極仔細,幾年前地震砸壞了,爹不開心了好一陣。”
展昭等人都點頭——陸雪兒這份禮物果然貼心。
“你娘在玉石剛雜碎的時候就送到我這兒來了。”老頭笑道,“因為我說一粒玉渣也不能少,所以她挖了幾車土出來,用紗布一點一點濾過,所有碎渣都在。”
白玉堂謝過老頭,又付了雙倍的工錢,用塊綢子裹了那匣子,眾人一起回映雪宮。
展昭見白玉堂似乎已經將剛才那點不開心的事情忘記了,倒是也鬆了口氣——不過,根據包打聽提供的那點線索……這百年雲開峰現的時節,又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