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不痛之症
白玉堂說了自己有法子之後，就帶眾人來到了開封府的一處院子——仵作房所在的院子。
眾人就見五爺盯著那口棺材看著。
其餘眾人麵麵相覷，隨後指著棺材問白玉堂，“你是說……他有招？”
公孫眯眼，“他是個死人哦！”
“之前爬出來的那個呢？”趙普問，“沒準能叫醒了讓他傳個話。”
白玉堂卻是搖了搖頭，道，“之前龐煜不是撞見了僵屍麽？”
眾人都點頭。
展昭問，“那不是因為棺材裏有機關，剁了個人麽？”
“可是那人自由進出開封府竟然沒被發現。”趙普提醒。
“唯一一個在開封府院子裏進出卻能不被發現的法子……”白玉堂看了看眾人，“那人本身就在開封府裏。”
眾人都一愣。
展昭皺個眉頭，“難道混進開封府裏了？沒理由啊？一直沒被發現，難道是易容術？”
“無論是不是使用了易容術，夜深人靜出入開封府一定會出現異樣的氣息，我師父這方麵耳朵比狗還靈，一定會發現！”白玉堂道，“除非他的氣息經常在開封府出現，才會被忽略掉。”
……
“阿嚏……”
正在廚房找宵夜吃的天尊突然一個噴嚏，伸手揉了揉鼻子。
殷候打開籠屜發現有熱乎乎的包子，大概是那幾個丫頭做的，怕他們晚上肚子餓，就問天尊要不要？
天尊一眯眼，伸手拽殷候，“出去吃！”
殷候被他拽著往外走，“你請客？”
“嗯！”天尊大方一拍胸脯，“我請，然後你付錢！”
殷候無語，被天尊拽走吃宵夜去了。
……
仵作房門前，眾人都困惑地看著白玉堂——那究竟是什麽意思？
展昭畢竟和白玉堂一起久了，順著他說的意思想了想，突然說，“難道是，一直都躲在開封府附近，天尊和外公都熟悉了這個氣息的存在，所以沒發現？”
“隻要氣息控製得夠好，會感覺跟貓狗差不多。”白玉堂道，“開封府貓可不少，隻要那感覺一直存在，我們都不會覺得異樣！”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這裏沒有傻子，雖然一開始拐不過彎來，但一旦想明白了，這是十分好理解的。
趙普看了看四周圍，“金家老宅下邊的地道就一直通到乾坤書院，是不是這附近也有坑啊？神不知鬼不覺躲在坑裏，氣息就真跟貓狗差不多那麽微弱了……
展昭就開始四外望，“應該距離不遠，就在這仵作房附近，難道有通向外邊的地道？”
趙普讓影衛們四散開了到處找，眾人就在院子裏就忙活開了。
這時，辰星兒和月牙兒捧著疊好的衣服經過，就看到眾人在裏頭忙的慌，有些不解，探頭往裏看。
公孫抱著胳膊站在院門口，想著從哪兒能進入仵作房呢？
“先生，你們幹嘛呢？”辰星兒好奇問，“拆房子啊？”
公孫隨口道，“找窟窿呢。”
“啊！”辰星兒突然嚷嚷了一聲，“是不是牆根的窟窿啊？前兩天我剛找人堵上！”
正忙的眾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集體回頭看辰星兒。
辰星兒還嚇了一跳，躲到月牙兒身後。
月牙兒也笑，“花盆後邊有個窟窿，不知道什麽貓狗刨的。”
“在哪兒？”趙普問。
辰星兒就跑過去搬開花盆，給眾人看。
的確是很小的一個窟窿，用土石填上了，還刷了漿……看洞口的確很小，但是會點兒縮骨功的人，應該能夠順利通過。
展昭翻出牆，外邊是開封府的後巷……後邊還有很多屬於開封府的宅子，而引起眾人注意的，是巷子裏的一口水井。
白玉堂走過去往井裏看了看，道，“枯井。”
“進去看看是啥！”趙普說著就要跳進去，不過後邊一群人拽住他。
九王爺來氣，“哎呀……我幹點兒什麽你們都要攔煩不煩啊！”
歐陽少征和鄒良都斜著眼看他。
展昭也擺了擺手，示意趙普“金枝玉葉”，一邊呆著去，自己一躍……下去了。
白玉堂也跟了下去，隨後霖夜火也挺來勁，跟著下去了。
眾人蹭蹭蹭都跳了下去。
下到井底發現還挺幹燥的，就往前走……而走了沒多久，竟然看到了前邊有跳動的燭火光，忽明忽暗的，照出了一條長長的地道。
展昭對身後眾人指了指耳朵，眾人心中有數……的確，前方有人，功夫還不錯。
眾人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晚上嚇著了龐煜的那個“僵屍”吧。
順著地道走，前方越來越亮。
在地道的一側，有一個拐角……一扇門虛掩著。
展昭輕輕一推門……石門打開，裏邊有一個不算太開闊的空間，一張桌子一張床，桌上有一盞油燈，桌邊坐著個白衣書生。
那書生抬起頭，看到了展昭等人，倒是也不驚訝，淡淡說了一句，“來啦？”
展昭等人對視了一眼，果然——和棺材裏的金善，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
天尊和殷候跑出去吃宵夜，到了門口就碰上了滿處找公孫的小四子。
小四子最近跟著殷候和天尊習慣了，見二人吃宵夜，於是也跟去了，反正小良子練功呢，他爹和趙普估計忙著查案，沒人陪他。
殷候順手將小四子抱起來，跟著天尊一起走出開封府，問他，“你去哪兒吃宵夜？太白居在那邊。”邊說，邊指著反方向。
天尊卻是指著另一邊，“去那邊吃！”
殷候和小四子對視了一眼，那邊有什麽新開的酒樓麽？
不過天尊已經溜達走了，為了不讓他迷路，殷候隻好抱著小四子跟著去。
天尊一路晃悠，就晃到白府附近了。
殷候好奇，“你來白府吃宵夜？”
天尊瞄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殷候和小四子越跟越不對勁，對視了一眼——白府都走過了，天尊要去哪兒？
天尊一直走到乾坤書院的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
殷候先感慨一下這路癡竟然認得來乾坤書院的路，邊上前拽住天尊跑去了一旁的巷子裏，“你來幹嘛？小心打草驚蛇添亂。”
天尊嘖嘖了兩聲，晃了晃手指頭，“老鬼，剛才那病包玩兒射星星那招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
殷候和小四子對視了一眼，都挑眉——喔唷？天尊竟然想起一件事情！
天尊抱著胳膊問殷候，“你還記得那會兒的事情麽？”
殷候點點頭，“不就是妖王教他的這招麽？”
天尊點頭，“事情的起因呢？”
殷候想了想，隨後愣住，伸手摸了摸下巴，看天尊，“這麽說起來……”
“我覺得靠譜！”天尊問。
殷候皺眉點了點頭，“是有這麽個人……”
“你們在說什麽呐？”小四子好奇看著兩人。
殷候拽住閑著也是閑著，要去乾坤書院夜探的天尊，帶著小四子，就近跑去了白府。
門打開，白福一見是這三位，趕忙往裏讓。
到了白玉堂的屋子裏，殷候將小四子放到桌邊坐好。
白福給嚷嚷著肚子餓的天尊準備了宵夜，就帶上門出去忙自己的了。
房間裏，小四子捧著碗豆漿，好奇地看著兩人，等著他倆解釋一下。
殷候就告訴小四子，“我們還年輕那會兒，有一段時間是在打仗。”
小四子點頭。
“有一天晚上，我、天尊、病包還有林大一起閑聊。”殷候道，“林大身邊有個小孩兒，叫什麽來著？”
“我隻記得他也姓林，是林大的親戚，貌似是侄子之類吧。”天尊道，“那小孩兒可不喜歡病包了。”
“那是因為妖王跟他說，想讓林大長命百歲就讓他離病包遠一點。”殷候無奈，“不然活不過三十歲。”
天尊望天，“那妖王說的也是實話麽……”
殷候歎了口氣。
“然後呢？”小四子拽拽兩人，示意二人快說。
“那小孩兒處處跟病包作對。”天尊道，“而那句‘箭術再厲害，有本事把天上的星星都射下來’就是那小孩兒賭氣的時候對病包說的！”
“後來妖王使壞。”殷候道，“給病包支了個招，於是病包才發現了流星箭名字得來的真正原因。”
“哦，想出這個箭術的人好聰明吧？”小四子很好奇，問，“廣廣的箭術是禍禍教的，那麽禍禍的箭術是誰教給他的呢？”
“一個很有趣的人。”殷候道，“那是個隱士，沒準現在找找他還活著呢。”
小四子張大了嘴，那要幾歲？
天尊哭笑不得，“怎麽可能。”
殷候一聳肩，“那人聰明功夫又好，不過可惜一輩子都隱在大山裏，他覺得世間的人和動物沒什麽區別，聰明或者武功好的人隻會讓這個世道變得更糟糕。”
小四子歪著頭表示不理解，“這是什麽說法？聰明和武功好可以幫到好多人呢！”
殷候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頭，“等你長大了，希望也能依舊這麽想。”
小四子眨了眨眼，“那個……討厭禍禍的小孩……”
天尊和殷候才意識到扯遠了，就跟小四子說，“林大林二死了之後，那孩子也不見了。”
小四子問，“他去了哪裏？”
“他帶著林大的屍體走了。”殷候道。
小四子聽到這裏，有些不解，“林大林二不是兄弟麽？”
殷候和天尊點頭。
“不是說是一起死的麽？”小四子接著問。
天尊和殷候挑眉——喔！他既然記得住！
小四子不解，“隻帶走了林大麽？那林二呢？”
“那孩子隻喜歡林大，不喜歡林二。”殷候道，“他走的時候，我碰到他了。”
小四子睜著一雙大眼睛瞧著殷候，那意思像是問——他有說什麽麽？
殷候忽然伸手，輕輕摸了摸小四子的頭，道，“他說的話，你應該沒法理解。”
小四子好奇，“他說了什麽？”
“希望隻是想多了吧……”殷候淡淡道，“也許不是他。”
天尊在一旁默默地吃宵夜，邊瞟了殷候一眼，意思很簡單——你倒是想出第二個這麽恨那病包又會射箭又了解當年事情的人出來看？
殷候也微微皺眉，通常都是怕什麽來什麽的，的確是不好的預感。
小四子聽了個糊裏糊塗，覺得殷候和天尊賣關子，於是鼓著腮幫子看著兩人，“他說什麽了？”
“呃……”殷候為難。
小四子嘴巴一點點撅起來。
殷候泄氣，道，“他問我，為什麽他一點都不心痛，是他年紀太小麽？要長大了才知道心痛是什麽感覺麽？”
小四子看著殷候，輕輕地眨了眨眼。
殷候笑了笑，伸手摸摸他頭，道，“有些感覺你不會懂的，希望你一輩子也別懂。”
小四子瞧著殷候，問，“心痛？是難過還是病了？”
殷候倒是很感興趣地問小四子，“兩者有什麽區別麽？”
小四子突然坐了坐好，認真道，“我以前，跟爹爹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哦！”
天尊差點笑出聲來，心說你以前才多大，就跟公孫討論這種問題了？
“我第一次見病人死掉的時候，好多病人的家人在哭。”小四子道，“我問爹爹他們幹嘛哭，爹爹說他們難過。”
殷候和天尊都點頭。
“我就問，哪裏難過哦。”小四子接著道，“病了麽？”
殷候和天尊哭笑不得，小孩子才會問出來的話……
“爹爹指了指心口。”小四子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道，“說，這裏痛。”
公孫和殷候不說話。
小四子接著道，“但是後來有一次，一個病人也救不活了，他身邊的那個人卻沒有哭，我問爹爹，他不難過麽？”
殷候突然有些好奇，問，“你爹怎麽回答的？”
“爹爹說。”小四子仰著臉，想著公孫當時的語氣，道，“人心很怪的，它痛是要告訴你它難過，但有時候它會把痛藏起來，因為他不想讓你知道它有多難過，怕你會承受不住。”
天尊和殷候都愣了會兒神，良久，問小四子，“你能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麽？”
“明白呀。”小四子點點頭，捧著杯子，慢悠悠地道，“不痛的病，比痛的難治哦。”
……
而開封府後巷的枯井裏，展昭等人都爬了上來。
他們跟那個“僵屍”書生談過了，一切都跟他們之前推測的差不多，同時，那書生給了他們兩條重要的線索，一條是關於左頭的，另一條，則是關於他師父。
展昭等人需要回到開封府，慢慢消化這些消息，或者說，一切案情在書生的一番解說下已經撥雲見日了。然而，他們能查的隻有關於左頭的那一部分，而關於那位師父，貌似是吳一禍需要解決的事情。
眾人回到了開封府，正碰上拿著個空碗跑出來的龍喬廣，右將軍還挺納悶，“你們上哪兒去了？”
“呃……”展昭往他身後望了望，就見吳一禍的房間還亮著燈呢，就問，“小禍叔睡了沒？”
龍喬廣搖了搖頭。
展昭湊到門口，往裏看。
吳一禍正準備睡了，見展昭張望，就問，“怎麽了？”
“嗯……”展昭走進去，問吳一禍，“小禍叔，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林淼的人？”
吳一禍微微一愣，隨後似乎是開始走神，自言自語地說，“林淼……”
展昭小心翼翼看他，“是認識的人麽？”
吳一禍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笑得無奈，“原來如此啊……”
展昭坐在他身邊，想問問他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誰知吳一禍卻是笑了，這種笑容甚少從吳一禍臉上看到，是發自內心的愉悅的笑容。
展昭就聽到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小三水還活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