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兩種可能
太學書齋前的小院裏,白玉堂坐在石桌邊,正在喝茶。
不遠處的一棵菩提樹上,幺幺趴著一根扭麻花一樣卷著往上長的樹幹,晃著自己漂亮的尾巴,睜大了眼睛看著上方一個鳥窩,一對說不上名字的鳥兒,正在飛來飛去地給窩裏的小鳥喂食。
太學裏頭,白夏正給學生們講課呢。
白夏雖然不考功名,但也是大才子一位,又風趣,長得也好看。太學的學生聽他講香料課聽得津津有味,隔壁蘭惠書院的女孩子們也都跑來了,隔著窗戶聽課。
白玉堂在院門口喝著茶,往裏望一眼,看到書齋裏那群學生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爹。
五爺無奈搖頭,他爹跟他師父一樣,不犯二的時候那架勢都能唬住人。
五爺正歇著,就見石桌對麵,探出了一個腦袋來。
白玉堂盯著那個腦袋看了一會兒,腦袋的主人鑽了出來……正是那小胖墩,劉南。
劉南爬到凳子上坐好,睜大了眼睛看著白玉堂。
這孩子是真的胖,下巴雙層的,滾圓,不過長得十分可愛,虎頭虎腦,大眼睛,雙目清澈,天正無邪。
白玉堂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著茶杯,看著眼前福滿的小胖墩。
劉南爬上凳子之後,伸手夠茶杯,不過手短沒夠著。
白玉堂拿過茶杯給他倒了杯茶,放到他眼前。
劉南捧著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開口說,“我想問你個事兒。”
白玉堂點點頭,示意他問。
“我長大以後,也會變成一個無聊的江湖人麽?”小胖墩一個問題,倒是把白玉堂問得一愣。
五爺端詳了一下眼前這個憂心忡忡的小家夥,問,“你覺得江湖人很無聊?”
小胖墩雙手托著下巴,“很多江湖人學了很久的功夫,還是打不過人家。能搶天下第一位子的沒有幾個人哦,那學了功夫之後,要幹些什麽呢?”
白玉堂看著劉南,道,“我小時候好像也問過我師父這個問題。”
劉南驚訝,“你這樣的也會有這種困擾麽?”
白玉堂不解,“我這樣的?”
劉南望了望天,嘟囔了一句,“你這樣的,看著就是屬於能爭天下第一的那一撥裏的啊,我這樣的就是擠不上第一排的。”
白玉堂笑了,“我小時候的確是跟你有些不同。”
劉南挑挑眉——果然吧。
白玉堂道,“你是在大門派學的功夫,我是跟我師父單獨躲在山裏學的功夫。”
劉南歪頭,然後嘞?
“所以從小到大都沒人跟我說過要爭天下第一或者第二什麽的。”白玉堂道。
劉南雙手托著下巴,“你師父本來就是天下第一。”
“我師父的功夫跟殷候、夭長天是差不多的。”白玉堂道,“當年他會糊裏糊塗當了天下第一,是因為殷候和無沙大師惡作劇,騙他去比武。”
小胖墩點頭啊點頭,“這個我也經常聽我師兄他們說起,這個世上就是這樣子,是不是有天注定這種說法?”
白玉堂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孩兒,“你知道的還不少,十歲不到就想著天注定,是不是早了點?”
“我要怎麽樣,才能以後有用一點兒,不要那麽無聊呢?”小胖墩撅個嘴,“我不想變得跟我以前的門派師兄一樣,總在說別人的事情,我是不是也該拜個師父躲起來學功夫?”
白玉堂看著眼前困擾的小孩兒。
“你當年問了天尊,他怎麽回答你的?”劉南好奇問,“他既然是天下第一,要求一定很高吧?”
白玉堂道,“我問我師父長大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嗯嗯!”小胖墩點頭,仔細聽。
白玉堂道,“他說,有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小胖墩眼睛都不眨,“三件啊……”
“第一是自力更生。”白玉堂托著下巴道,“第二是孝順父母、第三是找個喜歡的人白頭到老,如果能再交上幾個知心的朋友那就是完美了。”
劉南眨眨眼,盯著白玉堂看,良久,他撇嘴,“你是不是不誠心說?!”
白玉堂無奈,“他就是這麽說的。”
“跟我娘說的一樣噠?”劉南不滿,“天下第一對徒弟的要求怎麽會跟我娘一樣?”
“無論你是天下第幾。”白玉堂無所謂道,“你首先得是個人。”
劉南皺眉頭,顯得很困惑。
“很多天下第一的畢生夙願就是上麵這三條。”白玉堂道,“你本著這樣的心去學功夫,就不會無聊了。”
小胖墩看著白玉堂,“那我要選誰當師父呢?”
“你不是想入天山派麽?”白玉堂問。
“天山派的哪個人是我的師父?”劉南好奇。
白玉堂歎了口氣,“到時候彼此挑唄,那個能讓你服氣的,就是你師父。”
“讓我服氣的啊……”
“方方麵麵都能讓你服氣的那個。”白玉堂放下茶杯,伸手拍了拍劉南的腦袋,“我從小到大隻有一個師父,展昭從小到大有三百多個師父,趙普的師父偷偷教他功夫,無沙大師每天讓霖夜火學佛法……可見跟誰學武功並不重要,怎麽學也不是問題。”
“不會被教壞麽?”劉南擔心。
白玉堂點頭,“除了找個讓你服氣的,還要找個疼你的。”
“怎麽樣的師父是疼我的師父?”劉南想不通。
“世上誰最疼你?”白玉堂問。
“我娘啊。”
“所以說,跟你娘對你說一樣話的那個,就是疼你的。”白玉堂對睜大了眼睛的小胖墩笑了笑,“至於將來會不會無聊,得看你將來想做什麽,學了功夫是跑江湖還是參軍或者回家種地,都無所謂的。找到你想做的事情,你就不會無聊了。”
小胖墩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白玉堂看了良久,最後眯眼一笑,爬下凳子,跑去書齋了……剛跑到院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跑回來了。
白玉堂見他跑到身邊,對著自己伸手,就下意識地一接……手裏多了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黃豆大小,看著像棵種子。
“這是什麽?”白玉堂不解。
“長生籽。”劉南回答,“長生樹的種子。”
“長生樹不是個傳說麽?”白玉堂無奈。
“誰說的!我從一棵長生樹上摘下來的果子裏弄出來的,曬了一兜子,這個給你做謝禮。”說完,蹦蹦跳跳跑了。
白玉堂拿著那粒樹籽對著陽光照了照,邊道,“要不然種你院子裏?”
說完,看向院門口的方向。
就見院門後邊,展昭探出了頭來,對他笑。
白玉堂對他勾手指,“站門口那麽久不進來……”
展昭溜達進來,到了他身邊坐下,伸手一勾他脖子,“不打擾你教小朋友麽。”
白玉堂見展昭心情不錯的樣子,問,“查到線索了?”
展昭一拍手,拽著凳子往白玉堂身邊挪了挪,繼續搭著他家耗子的肩膀,“問你個事兒!”
白玉堂哭笑不得看他,這開頭怎麽跟剛才那小胖墩一樣的?
“你知道樹靈麽?”展昭神神秘秘地問。
白玉堂皺眉,“樹多少歲?”
展昭盯著白玉堂看了良久,伸手捏臉,“果然是家養的耗子,隨貓……”
白玉堂捏著他手腕子將他爪子拿開,問,“什麽樹靈?”
“簡單點說,有人在木棉樹下慘死,冤魂不散附身木棉樹,每當木棉花開的時候,冤魂化身成了樹靈,出來報仇!”展昭說完,不忘補充一點,“據說所有開血色花朵的樹,都有樹靈!”
白玉堂歎了口氣,問,“你是進宮撞見什麽神婆了?”
展昭望天。
展昭拿起白玉堂的杯子喝了口茶,繼續說,“如果不相信樹靈成精一說,那麽木棉花瓣的出現就隻有兩種可能了!”
白玉堂看展昭,等他詳細說。
“第一種,不小心!”展昭伸出兩根手指頭,“第二種,不是不小心!”
白玉堂無語地看著勾著自己肩膀胡說八道的展昭,“你倒是舉出除此之外的第三種情況來看看?”
展昭眨眨眼,伸出第三根手指,“不是不小心也不是不不小心。”
白玉堂扶額,“貓兒你究竟想說什麽?還不如喵喵叫來的容易理解”
展昭單手拖著下巴,戳戳白玉堂的脖子,“意思就是說,要不然那老太太是高河寨的人,要不然她要找高河寨的人。”
白玉堂尋思了一下,道,“是高河寨的人,意思是他不小心帶出了別院裏的木棉花瓣。要找高河寨的人,表示他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把木棉花丟在了泥地上。”
展昭點頭啊點頭,笑眯眯看白玉堂。
白玉堂有些疑惑,“你進宮之前也沒什麽,進了趟皇宮出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應該還有別的什麽發現吧?”
“我這趟進宮,想通了一個道理!”展昭輕輕晃了晃手指頭,“木棉花花瓣的道理,同樣也適用於請帖!”
白玉堂楞了一下,隨後就是一挑眉,“哦……你的意思是,請帖可以是有人搶扁青手裏的,也可能是扁青去搶別人的。”
展昭順手摸白玉堂的下巴,“聰明!”
白玉堂將他到處**的手拿下來,邊道,“要不然從你認識的人裏下手查查看?不會又是什麽爛桃花吧?”
“後麵那句可以省掉!”展昭拍白玉堂肩膀,“對了,太學怎麽還沒下課麽?都晌午該吃飯了!”
……
而此時,院子後門口,一群太學學生站在那裏,前邊擋著門的白夏正對他們擺手,讓他們不要吵。
公孫抱著小四子看趙普。
趙普一攤手,白夏擋著門不讓從院子裏走。
霖夜火搖著頭看著院子裏勾肩搭背摸來摸去的展昭和白玉堂。
龐煜問,“還不能吃飯啊,餓死了!”
白夏對眾人豎食指,“噓!不準妨礙我兒子談情……不是,是談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