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西山禪寺

長孫無忌高座客位,手中端著一杯茶,正與豫章和長樂、高陽、柳湘蘭輕聲談笑。薛楓昂首快步走了進來,淡淡一笑,“趙國公大人光臨,薛楓有失遠迎哪!”

“薛駙馬,客氣了。”長孫無忌起身微微一笑,“無忌此來,為了上次丹藥之事。無忌誤聽僧人無稽之談,錯怪了駙馬,實在是汗顏。無忌已經上書向陛下請罪,今特來向駙馬公主負荊請罪!”說完,他深深躬身下去。

“些許小事,何必掛在心上,過去就算了。”薛楓言不由衷地說著,身子往一旁閃了閃。長孫無忌不但有爵位,還是大唐的開國元勳,又是長孫皇後的兄長,是長樂和高陽的親舅舅,他多少還得顧及一下長樂和高陽的麵子。

“舅父,我們本是一家人,雖然,雖然長樂與長孫衝無緣做夫妻,但我們畢竟還是您的晚輩。長樂隻希望舅父今後能看在辭世母後的份上,多多照拂一下明堂。”長樂猶豫了下,過去扶起了長孫無忌。說實在話,長孫無忌這些年對她還是很好的,而且,他本人除了私心重權欲重之外,也不算一個壞人,大體上也可算是一個忠臣。不過,比起房玄齡的那種忠心赤膽大公無私,他就有所不及。對長孫皇後的親生子女,譬如李治、長樂等,還是從心底裏愛護的。

“唉。舅父無能,讓長樂你這麽多年受委屈了。”長孫無忌望著眼前這個如花似玉、越來越顯嬌媚的前兒媳兼外甥女,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

“好了,無忌告辭了。”長孫無忌深深看了薛楓一眼,向四女輕輕頷首,轉身行去。

薛楓一邊與豫章四女出廳相送,一邊思量,原來,長孫無忌來是為了道歉?不是?預料中的結果沒有出現,他多少有些不甘心。望著長孫無忌老邁的身影,他忽然大聲道,“趙國公大人,長孫衝公子最近可安好嗎?薛楓改日還想與長孫公子一聚。”

長孫無忌一震,身子一頓,轉首一笑,“衝兒還好,你們年輕人當走得近一些才是,我們畢竟是血緣之親。”

等長孫無忌坐上車轎離開,四女怪異的目光一起望向了薛楓——平白無故,怎麽關心起長孫衝來?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吧?

薛楓嘿嘿一笑,轉身快速往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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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西北,西山寺。這是一座宏大的寺院,由赴天竺求佛回來的玄奘法師所建。寺前有黃堆潭,水麵約十畝,色綠清澈,四季不涸。傳說,玄奘西行時,經過此地,他在潭中飲馬,見潭水清幽,環境優美,心中便發願若取經回來,定要在此處修建一座寺廟。也許他麵對那一泓碧水,看到人的渺小,而更加激起了自己宏揚佛法的大願。

貞觀年間,佛教盛行,信徒眾多。因而,盡管是傍晚,前來燒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們還是絡繹不絕。

一個黑影靜靜地站在西山寺內一座偏殿的角落裏,聆聽著悠揚的鍾聲和如同天籟一般的禪唱,臉上悄然浮起一絲敬仰,但馬上便消失不見。

殿中,隻供奉著一尊不知名的佛像,香案上點燃著的一支蠟燭即將燃盡,昏暗的燭光閃爍著,跳動著。

一個須發皆白的天竺僧人輕輕走了進來,摩娑著掏出一根紅燭來就著即將化為灰燼的蠟火苗上點燃,豎立起來,殿中頓時光亮了很多,但畢竟光照的範圍有限,大部分地方還是一片黑暗陰森。

天竺僧人歎息一聲,盤腿於香案前的蒲團上,“想不到功虧一簣,看來,長孫家族指望不上了,羅邇娑婆啊羅邇娑婆,是不是該離開長安了?”

“不錯,老和尚,你是該離開了。”一個冰冷的有些僵硬的聲音從角落裏響起,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猶如鬼魅一般踱步出來。

羅邇娑婆大驚,霍然站起,須發顫動著,輕喝,“誰,是誰?你是何人?”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和尚你該走了。一個時辰以內,離開長安,否則,修怪我劍下無情。”黑衣人低沉地說著,一道青光從他的袍袖裏閃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橫在羅邇娑婆的脖頸上。

“你,我可是大唐皇帝請來的煉丹高僧,你敢傷害我,必難逃死罪。”羅邇娑婆恐懼地顫動著身子,那一幅道貌岸然的高僧模樣早就不複存在了,除了驚惶,就是恐懼!

“我再說一遍。限你一個時辰內,離開長安。”黑衣人冰冷的聲音比那鋒利的匕首還要刺骨,讓羅邇娑婆顫抖得更加厲害,雪白的長須抖動著,劃過匕首鋒利的鋒芒,三兩根須發飄然飛舞起來,打了個旋兒,飄落著,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是那麽的詭異和可怖!

“老衲,走,你放了我!”羅邇娑婆哆嗦著嘴唇,使勁擠出了一句話。

黑衣人曬然一笑,撤回了匕首,青光又是一閃,匕首已經收入袍袖,“這就好。”

“且慢。把你那種丹藥的配方留下!”黑衣人驀然一聲淩厲叱喝。

“什麽,什麽配方?”羅邇娑婆心裏一激靈,心想,這到底是什麽人?怎麽對自己的底細這麽熟悉?這個丹藥的配方,可是自己在天竺好不容易從一位法師那裏騙來的,是自己走四方招搖撞騙的本錢,怎麽能舍得交出來?

“我不跟你廢話,快,交出來。不交,死!”黑衣人昂首向天,聲音變得更加陰森。雖然聲調不高,但卻蘊涵著騰騰的殺氣。

羅邇娑婆幾乎要癱倒在地。終於,還是哆嗦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玉匣子,輕輕放在了地上。他撲通一聲跪倒在玉匣子麵前,臉上的肌肉和皺紋一起劇烈的**著,口中喃喃自語,“我的寶貝啊,我的寶貝!”

“滾!”黑衣人走過來,腳尖一挑,玉匣子劃了個圓弧,飛起在半空,瞬間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

夜色深了。漆黑的夜色,今夜無月,更無星,空氣中彌漫著潮濕且溫熱的氣息。

長安城外,黑衣人遙望隱隱可見燈火通明的長安巨大的城郭,頓了一下,轉身向另一個方向的黑暗中縱去。

幾間茅屋,一圈籬笆,圈起了一個苦寒的獵戶小院。籬笆上栓著一隻毛色棕黃的獵狗,伏在地上,喉嚨中發出微微的**聲,居然沒有發現來人。幾張虎豹的毛皮張掛在茅屋外的牆壁上,透過紙糊的窗戶,微弱的燭光一閃一亮著。

“公主!”黑衣人站在窗戶下,輕輕喚道。頓時,屋內,傳出幾聲嬌柔的聲音,“高忽大叔!”而那隻獵狗,也立起身子,口中發出凶狠的吠叫。

進得屋去,微弱的燭光下,泉蓋鶯歌慵懶地半靠在黃泥土炕上的草席上,身上覆蓋著罩衣,她起身道,“高忽叔叔,你怎麽回來了?”

“高忽放心不下公主,趕回來看看。”高忽望著屋內簡陋的陳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公主,再堅持幾天,我想,薛駙馬一定會把你接離此地的。雅麗,雅錦,雅曲,你們三個一定要保護好公主的安全,知道了嗎?”

三個嬌柔的侍女,一起躬身,“高忽大叔,你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公主的。”

“那好,高忽去了。公主,保重自己!”高忽說完,掀開破舊的門簾,走出屋去,轉眼間消失在夜幕中。

身後,連續的狗吠聲再次響起,劃破了這清涼寂靜的山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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