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鄉 文 / 淡水河的煙火 (粉絲群)

太陽漸漸升起,掃盡了殘留在大漠的最後一絲寒冷與濕氣,並慢慢把溫度傳遞給沙子,溫暖漫天黃沙。

龍焰率領眾人從東城門而出,迎接前來樓蘭和親的東鄉公主。東鄉是曹叡的妹妹,身份高貴,享盡榮華,龍焰知道,這樣一個公主肯定不會願意嫁到樓蘭來,可是她來了,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龍焰貴為一國藩王,本不用親自迎接,但是他從大臣口中得知,護送東鄉公主前來的仍然是蕭秦,他害怕朝中大臣懾於蕭秦的身份不敢與他爭鋒,便決定親自前來。

大隊人馬出現在東方,隻是速度比上一次慢了許多。

龍焰翻身上馬,說:“眾臣聽令,所有人上馬等候,他們不下馬,我們誰也不許下!”

片刻之後,兩隊人馬終於相遇。蕭秦跋扈依然,但是樓蘭這邊亦無人把他當回事,他似有不悅,環視一周後,目光停在龍焰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他笑笑說:“大王親自出城迎接東鄉公主,其誠可感啊!”

龍焰撫了撫腰間的劍,他知道蕭秦一定是通過這把劍知道自己已經繼承王位,雖然樓蘭是魏國屬國,但是王儲的廢立卻不受魏國幹涉,新王人選隻有到繼承的那天才知道。龍焰也一笑,說:“公主殿下金軀,自然不敢怠慢,不知公主現在何處?”

一輛馬車來到龍焰身前,馬車用黃金和翠玉裝飾,車身綴滿彩色綢帶,綢帶上又連著一串串銀鈴,銀鈴被風吹動,發出一陣陣好聽的聲音。馬車上的門幕被掀開,一股醉人的香氣飄出來,周圍的人不禁深吸一口氣,害怕錯過這少有的美好。

東鄉公主麵朝外跪坐車內,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後,被一根鑲嵌著珍珠的簪子固定,簪上的闔葉垂在鬢邊,耳後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梳到後麵,披散在肩膀上,白皙的臉上,一雙眼睛正看著龍焰,嘴角笑意若隱若現,麵頰之上帶著幾分長途奔波後因疲倦顯出的潮紅,更添嬌羞之美,柔軟的絲綢衣服裹在嬌小的身體上,一根鑲有珠玉的腰帶環在腰間,柔美的線條毫不保留地凸顯出來,讓人頓生憐愛之意。

龍焰看著那異於西域女子的精致麵龐,漸漸有些莫名的癡迷,直到門幕漸漸合上,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蕭秦笑笑,說:“大王,東鄉公主可是我魏國皇庭第一美人,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大王真是豔福匪淺啊!”

龍焰看看馬車後的大批魏國軍隊,又看看車旁的隨從們,說:“既然公主已經安全到達樓蘭,那麽將軍的使命就算完成了,時間尚早,大人可以不用入城了,直接回朝向皇帝複命去吧,我會命人沿途安排將軍的飲食起居,請吧!”

蕭秦本來就一肚子火氣,龍焰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在魏國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怠慢他。蕭秦冷哼一聲,到:“這就是樓蘭的待客之道嗎?”

龍焰隨即針鋒相對:“魏國的使節就這麽無禮嗎?”

蕭秦說:“我一路護送公主前來,車馬勞頓入城休整並不過分,不知大王為何不準。”

龍焰一笑,但馬上冷下臉,說:“出使之事向來都是文官為主使,武將輔之,卻不知為何在將軍這裏就換成相反的,而且大漠一向安定,護送公主有你這個車騎將軍已經是足夠大的陣仗了,還要帶上重兵,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還有,你讓軍中斥候扮作公主隨從,是何肺腑?”

蕭秦啞然,額頭上滿是汗,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麽的。

龍焰舒一口氣,說:“不過既然將軍有此要求,我樓蘭自然還是不敢怠慢的,不過將軍須得讓大軍在城外駐紮,隻允許大人一個人進城,城外的士兵,我一會兒會派人送來糧食和淡水,保證不會讓他們有半點委屈,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太陽越爬越高,眾人已經開始出汗,蕭秦雖名為將軍,但曆練卻是極少的,自然受不了如此酷熱,一想隻允許自己一人進城總比在這裏被蒸著強,便咬牙答應了。

龍焰騎馬跟在東鄉公主的馬車後麵,蕭秦則與龍焰並排而馳,走了片刻,蕭秦似乎想起了什麽,問:“記得大王有個弟弟,龍風王子,不知現在何處?”

“樓蘭隻有一個龍風王爺,沒有你說的什麽王子。”龍焰的回答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蕭秦愣了一下,笑笑說:“對,是該改稱風王爺了,不知道王爺現在何處?”

龍焰一扯韁繩,瞟了蕭秦一眼,說:“我原以為將軍以武將之身任文官之職是聖意難違,現在我知道原因了,將軍的嘴的確比文官的還要囉嗦。”

蕭秦愕然,龍焰早已一揮馬鞭衝到了最前,一路揚起的煙塵久久不散,遮蔽了大漠的小半邊天空。

蕭秦終究沒能在樓蘭待太久。三天後的傍晚,龍焰站在樓蘭城牆上目送遠去的五百子民,風吹開他的長袍,揚起他的頭發,整個人沐浴在一片暮色中,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大漠也被染紅了,像極了一片滿是血與火的煉獄。

東鄉不知何時來到龍焰身後,她的腳步很輕,但衣帶上的銀鈴讓龍焰提前覺察到她的到來。

龍焰轉過身,看著衣衫單薄的東鄉,說:“到了晚上,樓蘭會很冷,現在風已經開始變大了,我讓人送你回王宮吧。”

東鄉搖搖頭,問:“我看你在這裏望著東方好久,那裏有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關心呢?”

龍焰依舊望向東方,說:“我在望我的五百子民,他們是按禮節被派去送使節回國的。上次蕭秦來我們已經派人送過一回了。”

東鄉笑笑說:“我對這不太清楚,不知道什麽時候蕭秦從樓蘭帶過人回去。”

聽了東鄉的話,龍焰想起了龍苦心曾經說的那些事,心中滿是疑雲。突然,他看到東鄉脖子上掛著的一串奇怪的珠子,不怎麽圓潤,顏色慘白無比,不像是什麽珍品,但他知道一國公主也絕對不會佩戴普通俗物,就問道:“你身上的這串珠子很特別,從哪裏來的?”

東鄉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珠子,說:“這個,是蕭秦送給我的,就是在上次他來樓蘭回去的時候,他說是樓蘭王送給我的,據說是用人頭骨的最頂心一部分雕琢成的,整整有五百顆,他說的樓蘭王難道不是你嗎?”

龍焰搖搖頭,聲音突然變的很低沉,說:“不是,那是我的父王。”

蕭秦第一次來樓蘭時,龍苦心怎麽會知道魏國有個東鄉公主,即使知道也沒有理由送她五百顆珠子,這些珠子都是用人頭骨做成的,為何會不多不少整整五百顆,龍焰知道,龍苦心的話是對的,精通帝王之術的魏國皇帝怎麽會容許有異族在他的國度裏生存,而現在,龍焰又剛剛把自己的五百子民推進了火坑。

龍焰伸出手,東鄉隨即會意,從脖子裏取下那串牙珠遞到他手中,龍焰顫抖著手把珠子捂在自己胸口,痛苦的感覺讓他忍不住要落淚,但他極力控製著,他知道,從一個記不清楚的時刻開始,他就沒有了流淚的權力。一陣風吹來,縱然龍焰緊閉雙眼,但眼淚還是飛了出來。

東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用極低的聲音問:“你怎麽了?”

龍焰搖搖頭,歎一口氣,說:“沒什麽,小時候的頑疾又犯了。你說過自己有五百顆這樣的牙珠,對嗎?”

東鄉點點頭,道:“是啊,我把它們都帶在身邊,剩下的在行李裏麵。”

龍焰說:“我想把他們要回來,畢竟那是我父王的東西,我想給自己留點念想。”

東鄉答:“那本來就是樓蘭的東西,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它們屬於樓蘭。”

龍焰一怔,看看手裏的珠子,喃喃道:“他們本就屬於樓蘭……”

風突然一緊,東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龍焰解下長袍,裹在她身上,呼呼的風吹得龍焰嗓子漸漸發緊,卻又偷偷掩蓋了他的嗚咽。

一盞孤燈,燭火搖曳。龍焰頹然坐在椅子上,身體深深埋進長袍內,兩隻手不停地摩挲著身前的一顆顆慘白色牙珠,額前的長發遮住半邊臉,剩下的暴露的那一半在燭火下也顯出異樣的慘白色,隱約可見淚痕。

龍焰捧著裝著那五百顆牙珠的銅盒子輕輕站起身來,走到房間的中央,把盒子舉過頭頂,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樓蘭國無辜死去的子民們,原諒你們的王,龍焰今日以血為誓,總有一天,龍焰會用魏國皇族的血,祭你們在天之靈。”

龍焰將盒子放在地上,將早已準備好的油倒了進去,接著抽劍,伸出左手,握住劍身,右手緩緩拉動,殷紅的血液滴進銅盒,混在油中點綴成點點淚斑。龍焰拿起火折子,將火輕輕吹起。

“一路好走。”

火猛地燒了起來,龍焰的血還在不停滴進火中,一起掉落的,似乎還有他的眼淚。

夜風呼嘯,簾外星光,淚斑點點。

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房頂上,看那漫天星光了,似乎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與熱烈,畢竟,寒冷是鑽進心裏的。

東鄉拿著一件狐皮大氅,也輕輕爬上了屋頂,不等她為龍焰披上,一陣劇痛從手腕傳來。龍焰紅著眼,喘著粗氣,緊緊抓著東鄉的手腕,力道還在加大。

龍焰看看東鄉手中的大氅,氣息漸漸平順,慢慢鬆開了手,轉過身,繼續看著夜幕下的樓蘭城。

東鄉這才注意到,龍焰的左手上纏了厚厚的繃帶。

“你的手...”

“不要你管!以後不要出現在我身後。”龍焰打斷東鄉,顯得有些粗暴。

東鄉說:“你好像很敏感。”

龍焰依舊冷言冷語:“有人想殺了我,我敏感一點,有錯嗎?”

“誰?”東鄉顯得一臉震驚。

龍焰用極其冷峻的目光看著東鄉,手在地上亂指,說:“他,也許他,還可能是他,當然,也包括你。”

東鄉愣了一下,輕輕低下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不是我想的那樣,你說的不算,我說的也不算。何況你隻是工具,怎麽可能會知道自己會被用來幹什麽呢。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不要讓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

“不管你怎麽樣想,我會成為你的王後。”東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沮喪。

“那就要看你偽裝的像不像了,如果你在成為王後之前露出馬腳,我一樣會殺了你。”

“你白天不是這樣子的。”

“你知道嗎?人是會變的.”

東鄉沒有再解釋什麽,輕輕為龍焰披上大氅,黯然地離開。龍焰冷哼一聲,一把掀掉,大氅飄搖落地,龍焰則冷著目光緊了緊身上的袍子。

清冷的星光灑在臉上,彷佛蒙上一層冷霜,俊俏的臉龐棱角分明,隱約可見當年龍苦心的影子,整張臉在寒風中凝凍,如刀刻般冷酷單調。

昏暗的大殿內燭火飄搖,太陽的光明與溫暖似乎難以逾越那並不厚重的宮門,陣陣陰風吹得殿柱上的紗幕輕輕飄動,如溫柔而陰毒的魔爪,無限**,無限陰森。

宮門突然打開,露出一道並不大的縫隙,一絲陽光才得以進來,但那道縫隙並沒有存留多久便匆匆消失,大殿內又恢複了昏暗,更多了死寂。

東鄉一步步走近朝堂之上,走向樓蘭王放東西的書案,炭爐還燃著,火光搖曳,將影子拉長,如猛獸奇鬼。

書案上放了許多羊皮紙做的書卷,東鄉隨意拿起一卷,翻開便看的入了神。

突然一個影子出現在東鄉身後,披散的頭發入魔龍亂舞,怪蛇長騰,在火光的照耀下,這個影子如同沐浴在一片血光當中,而影子的手中,抓著一把寒光閃爍的劍。

東鄉突然聽到了呼吸聲,一隻手突然搭在她肩膀上,她一驚,手中的書卷掉在地上,等她轉過身來,龍焰的劍正停在她喉前一尺的地方。

“誰讓你進來的?又是誰讓你翻看我的東西的?”龍焰聲音中帶著陰森。

東鄉眨眨眼,說:“我來找你,沒看到你人在哪裏,就隨便翻了翻,沒別的企圖。”

龍焰冷笑一聲說:“我說過你有別的企圖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隻問是誰讓你翻看我的東西的,是不是你那遠在洛陽的皇帝哥哥?”

東鄉還想爭辯,龍焰揮手攔住,問:“你找我什麽事?”

“我剛畫了一幅畫,想讓你看看。”

龍焰收回劍,說:“什麽畫,看看也無妨。”

東鄉這才將一幅卷軸拿出來,展開在龍焰麵前。

龍焰隨便瞟了幾眼,說:“黑乎乎一片,不見得有什麽高明。”

東鄉解釋道:“中原的畫不同於西域,中原講究寫意,西域的畫風受波斯影響,注重寫實,所以中原的畫一筆一劃皆成山水,不必計較是否真實的。”

龍焰哂笑道:“這裏是樓蘭,不是你說的中原。”

東鄉似乎還想些什麽,龍焰早已輕輕掀起畫軸,走向炭火,用一種極為癲狂的神情將畫丟進火裏,水墨丹青馬上被火苗吞噬,灰飛煙滅。

龍焰極為滿足地轉過身問:“公主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沒有了,小王可就要告退了。”

東鄉輕輕轉身,黯然地離開大殿。宮門和上的一瞬間,龍焰的身體好像有些搖晃,神情也滿是沮喪與憔悴,但是沒人知道,因為他是王,高高在上,不勝孤寂的王。

盛夏又至。

樹木褪去無盡的單調,重新披上生命的濃綠色,太陽光華流轉,透過枝葉,光線映在地上,斑駁陸離。

龍焰輕輕觸摸著柳樹垂下的枝條,麵帶微笑,任枝葉間滲漏的光線流進身體,享受著溫暖。

水修明一步步走到龍焰身後,但並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不是他說話的時候。

龍焰微微睜開閉著的眼睛,問:“修明,有事嗎?”

水修明說:“南蠻國主孟獲派使者來,說是有事與大王商議,不知見還是不見?”

龍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問:“南蠻?那裏距樓蘭何止千裏,這個孟獲派使者來,究竟有何意圖?”

水修明答道:“具體的也不清楚,但是據使者說,中原蜀國丞相諸葛孔明率軍討伐南蠻,孟獲已經被擒住了數次,但諸葛孔明卻馬上又放了他,讓他卷土重來,他應該是想請大王在他最後戰敗的時候能收留他。”

龍焰的臉上又**開了笑容,道:“蜀國,諸葛孔明,終究是要動手了嗎?”

水修明不解,道:“難道大王早已料定孟獲難逃一劫?”

龍焰笑笑說:“你真的以為諸葛孔明要的是南蠻的窮山惡水,荒涼之地?他的目的很明確,擒而又縱當然是想徹底收服孟獲,如此誌在必得,如果我們再幫助孟獲,豈不是有自樹大敵?而且收服孟獲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想平複南蠻,為的就是以後可以放下心來對付東麵的吳國和北方的魏國,這樣一來,中原就會內亂起來,對樓蘭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水修明思索了一下說:“那,孟獲的使者還要不要見?”

龍焰說:“打發他回去,賠本的買賣,做不得。”

水修明轉身而退,龍焰又眯上眼睛,帶著笑意,繼續享受陽光的照耀。

一陣弦聲傳來,極是悅耳,龍焰也不禁被吸引住了,聽聲音,正是從東鄉住的地方傳出來的,應該是她又在擺弄什麽中原的樂器了。

龍焰本不想理會,但是就在那弦樂聲起來不久後,一種令他心痛的聲音從那個同樣令他心痛的方向傳來。

笛聲,是龍風。

隨著那弦聲,龍風的笛聲抑揚起伏,帶來久違的殺意,而一股熟悉的寒意也直直刺進龍焰心底。

龍焰猛地發足狂奔,朝東鄉所在的宮室衝過去,帶起的煙塵許久未能落地,宛若血霧。

輕風微微拂動飄搖的衣帶,東鄉坐在柳樹下彈奏著中原特有的古箏,纖細如蔥、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眾多琴弦之間來回跳躍,不曾有一絲的停頓滯納,飄渺之音,如同天籟。

在這琴聲當中,更有人以笛聲相和,雖然東鄉並不知道是誰,但是在這異國能遇到知音之人,這個人的身份就不在重要了。

龍焰突然出現在宮門外,一雙眼睛閃爍著血紅色,湧動著暴戾的殺意,他的雙拳緊握,牙關緊咬,仿佛在忍受什麽。終於,龍焰沒有再壓製自己體內的狂暴,他大吼一聲,長劍出鞘,直指樹下的東鄉。

東鄉還沒有反應過來,龍焰早已進到身前,頓時劍光紛飛。

一切都安靜下來,隻有片片木屑漫天揮灑,還有斷了的弦發出嘶啞的呻吟,而那笛聲也戛然而止,仿佛不曾有過。

龍焰依然血紅著眼,緊咬著牙,他猛喘幾口氣,平複了呼吸,收回劍,慢慢轉身。

東鄉麵有懼色,但心中滿是不解和怒氣,於是攔在龍焰麵前,質問道:“為什麽弄壞我的箏?”

龍焰慢慢轉過頭,斜著臉,看著東鄉,說:“你應該慶幸,我弄斷的是你的箏而不是你的脖子。”

東鄉頓時愣住了,但她馬上轉移了話題,問道:“王宮裏有漢人,他是誰?”

龍焰眼神一寒,道:“不該你問的,最好不要知道。”

不等東鄉繼續發問,龍焰手一招,一名侍衛馬上來到身前。

“備船,遊羅布泊。”

東鄉一聽說要出遊,馬上來了精神,也忘記了古箏的事情,問道:“你說的羅布泊好玩兒嗎?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龍焰淡淡地看了一眼東鄉,說:“這裏不同於你們中原,很多都是要人命的,如果你不怕的話,就跟著一起來吧。”

天空依然晴朗,但是在那萬裏青天中,隱隱有一絲陰霾,隻是隱藏的太深,沒有人願意去注意它的存在,似乎它的存在並沒有什麽意義。

羅布泊位於樓蘭城的東南麵,從城內可以坐船到那裏,在黃沙滾滾死氣沉沉的大漠,那裏無疑是所有生物的天堂煙波浩淼,一望無際。雖然羅布泊是鹹水湖,但是匯入其中的許多河流卻是淡水河,於是許多動物便被吸引到這裏來飲水,盡興時還會在湖中嬉戲一番。肥美的魚兒在水中歡快地遊動,銀白色的軀體宛如一柄柄做工精美的銀刀。水鳥也在這裏棲息,它們張開嘴等待不諳生存之道的小魚自己遊進嘴裏,偶爾也會發生一些爭執,但很快都會平息下來。湖岸長滿茂密的蘆葦,它們將羅布泊的生機於湖外的黃沙隔絕開來,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雖然頭頂便是毒辣的太陽,龍焰依舊覺得寒氣逼人,湖水是雪山融雪水,帶著遠方的寒氣。水麵波光粼粼,**漾的水波將太陽光反射開映在船舷上,也映在龍焰的臉上,扭曲了他眸子中的點點精光。

龍焰下了大船,上了準備好的小舟,脫下自己的鞋襪,將腳伸進水裏,一股涼意順著脊梁爬上後腦,帶來陣陣麻木痛感。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太陽的怒火燒的沙子好像要化開一樣,龍焰看著岸旁好像在緩緩流動的沙堆,解開長袍,**著上身,用湖中的水擦拭著自己的身體。

東鄉靜靜站在龍焰身後,一言不發,但是龍焰卻一直知道她的存在,他隻是同樣用一言不發的方式將她忽略。

龍焰轉過身,身體**地展現在東鄉麵前,嘴角略帶笑意。東鄉麵帶緋紅色,輕輕低下頭,避開龍焰的眼睛,但是她的目光馬上停留在龍焰胸前的那道傷疤上,那宛如蜈蚣般嵌入龍焰身體的傷疤,仿佛一張惡毒的嘴,肆意地嘲笑世間的一切。

東鄉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好像要說些什麽,但是又被生生收了回去,她似乎知道,就算說出來,也不能得到答案。

太陽越來越毒辣,龍焰的身體已經被曬的透出微微的紅色,東鄉的臉上身上也滿是汗珠,龍焰罩上長袍,衣帶未係,抓起一個裝滿湖水的木桶,直接從頭上澆下來,而後丟開木桶,大踏步向大船走去。東鄉仍然一言不發,靜靜地跟在龍焰身後。

龍焰抓住梯子,往大船上爬,東鄉跟在他後麵,剛爬到大船船舷上,突然一聲銳響仿佛有東西破空而來,龍焰隻覺得被人推了一下,一道勁風從耳邊擦過,他猛地出手抓去,頓時覺得手一陣火辣辣的疼,是一支箭,勁道極大,被龍焰握在手中猶顫抖不已,而龍焰此時才發現,東鄉正緊緊抱著他,而她的背上,赫然正是另外一支箭。

“抓刺客!”龍焰一聲怒吼,抱起東鄉向船艙衝過去,身後還有箭雨不停落在甲板上。

侍衛們紛紛反擊,雙方互相射箭,很快,大船的優勢顯露出來,由於刺客乘坐的小船沒有掩護,很快便被殺退,拋棄死去的同伴之後,刺客們紛紛駕船撤退,向湖心逃去,侍衛們也駕上小船趁勝追擊。

一朵朵血花在湖水中洇開,經過一刹那的怒放之後便漸漸淡去,消失在大片的水域裏,仿佛不曾存在過。

一支青羽的箭被扔在跪在地上的幾個刺客麵前,龍焰抽出一柄匕首。用指甲輕刮刀麵,發出令人骨頭發酸的聲音。

龍風被囚,自然不可能派出這批刺客,那又是誰派來的呢?如果這些人和上次那個刺客是一夥人,那龍風毫無疑問是被冤枉的……龍焰不敢再想下去,好在已經抓了幾個活口回來,真相馬上可以大白。

“是誰派你們來的?最好說實話,不然碎刀子割了你們!”

沒有一個人說話,反而,他們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龍焰搖搖頭,把匕首塞進水修明手裏,衝他甩了甩手。水修明叫進來幾個侍衛,將那幾個刺客拖進了殿外的院落裏。

水修明打量了這幾個人一眼,揪出了一個年齡稍大的人,說:“再給你一次機會。”

那人一笑,滿臉的不屑,水修明歎一口氣,召來大批侍衛,戰成一個方陣,槍如林立,鐵衣映寒,刺客中幾個稍顯稚嫩的已經禁不住顫抖,水修明來回踱了幾步,抓起最小的一個,將他拖開到一旁,命令道:“眾侍衛聽令,槍尖染血者,賞金十兩,槍尖無血者,降勳一級,可聽明白?”

“明白!”

四五個侍衛赤手上前來,把剛才那滿臉不屑的人抬起到方陣之前,眾人一齊用力,將那人扔向方陣上空,在那刺客落向地麵之時舉槍一齊刺上,空中的軀體頓時失去人形。血如雨下,滴在侍衛們的盔甲上,不等人反應過來,那軀體在撕扯中四分五裂,殘軀落地,但塵埃並未落定,方才未能上手的侍衛衝著那些殘軀亂刺亂戳,用血染紅槍尖。

水修明滿意地點點頭,說:“那裏不還有嗎?何必要跟殘軀過不去?”

眾侍衛會意,也不管那些刺客是否有人屈服,一擁而上,又是一陣血舞紛飛,待眾人平靜下來,地上隻有一灘肉泥。

被水修明抓在手中的那個刺客被徹底嚇垮了,鬼哭狼嚎起來,水修明一腳踢在他臉上,道:“還沒輪到你,早些說實話,還有機會。”

那刺客血流滿麵,但已經顧不上別的,隻想活命,他喘了一下,說:“我們是被國王派來的,不來的話全家都得死啊!”

水修明問:“你們大王?哪個王?”

那人說:“大宛王,我們是大宛人。”

龍焰拿著箭從殿內走出來,看到滿地的血肉,他皺了一下眉頭,輕捂著鼻子,問:“大宛的箭羽是什麽顏色?”

水修明回答:“正是這種青色。”

龍焰說:“我隱約記得上次那個刺客所騎之馬腳力極好,汗如血湧,想必便是汗血馬了,修明,猜猜我要說什麽?”

水修明說:“汗血馬產於大宛,所以這些人和上次那個是一夥的,都是大宛王派來的刺客。”

龍焰說:“他們是一夥的不假,但不見得是大宛王派來的,如果你是大宛王,會傻到讓人騎著自己國家的馬,帶著自己國家的箭去別的國家殺人嗎?”

水修明大悟,他看了一眼那最後的刺客,問:“這個家夥怎麽辦?”

龍焰皺了皺眉,道:“臨死都不肯說實話,留著他浪費糧食嗎?”

天空猛然間暗了下來,堆滿惡毒的雲,蘊含惡毒的水,貯藏著陰謀的種子,等待著時機從天空落下,落地,生根,發芽,然後,開出惡毒的花。

魏國皇廷。

宦官們不停地用水在皇宮的各個地方潑灑,假山,長廊,台階,他們用這種方法降低溫度,為皇宮消去暑氣。宮女們在侍衛的幫助下驅趕著鳴叫不已的禪,為她們的主子創造安寧。一切的一切,安靜不已,但安靜的背後,波瀾湧動。

曹叡撫了撫身旁的花走進水池邊的亭子裏,他坐在石凳上,順手抓起一把魚食撒進水裏,引得魚兒一陣爭搶,他笑笑,拍拍手,撫過石桌上一個銅匣子。

匣子外麵滿是水珠。它是有夾層的,冬季的冰貯藏起來,夏天放在夾層之中可以做冰鎮。

曹叡舀出幾枚蜜漬梅,放入旁邊的白瓷碗中,隨後又用小勺挑起一枚送入嘴中,閉上雙眼,靠在橫欄上。

蕭秦匆匆忙跑進亭子,滿頭大汗顧不得擦便跪在地上,說:“陛下,樓蘭王遇刺。”

曹叡沒有睜眼,說:“朕知道他會遇刺,可是朕關心的是他死了沒有。”

蕭秦沉默了許久,鼓起勇氣說:“沒有。”

曹叡猛地睜開眼,冷笑道:“龍苦心死後,龍焰即位,你曾經告訴朕,這個龍焰是個草包,為何行刺不能成功?難道你們連草包都不如?!”

蕭秦道:“第一次派出刺客時,龍苦心那老東西已經死了,但那個蠢貨太過輕敵,隻傷了龍焰,已經打草驚蛇,這次他有了防備,我們的人根本無法接近。”

曹叡問道:“難道我們的苦心經營就這樣算了?”

蕭秦答道:“雖然未能殺了龍焰,但是料他也不能懷疑到我們頭上來,而且龍風已經被囚禁了。”

曹叡又是一聲冷笑:“窩裏鬥,何以不亡國?”

蕭秦想了想,說:“陛下,東鄉公主中了箭,是替龍焰擋的。”

曹叡沉吟著起身,踱了幾步,說:“為了朕的大業,犧牲一個東鄉不算什麽。”

蕭秦沒有說話,心裏卻“咯噔”一下。

亭子邊懸掛著一排鳥籠,五顏六色的鳥兒蹦來蹦去,嘰嘰喳喳,惹人喜歡。

曹叡打開一隻鳥籠子,伸手捉住小鳥,逗弄了幾下,說:”天地萬物都是朕的,朕讓誰生誰就生.”

手指一鬆,小鳥一挫身子,射向天空,失去了蹤影。

“朕要誰死,誰就要死!”

曹叡猛地拔出蕭秦腰間的劍,斬向那排鳥籠子,轉眼間,竹籠殘破細羽紛飛。籠中的小鳥有的被砍斷身子,有的被砍斷腦袋。曹叡扔下沾有鳥兒羽毛和鮮血的劍,一步步走出亭子,留下渾身冷汗的蕭秦和幾隻殘破不全搖搖晃晃的鳥籠子。

鳥兒破碎的軀體漂在水麵上,隨著水波起伏,血一絲絲地滲進水中,引來魚兒爭相啄食。一顆小小的頭顱也漂在水麵上,眼中還有一點光輝,不甘地望著剛才同伴消失的茫茫蒼穹,那片自由的藍色。

柔軟的柳條沒有因毒辣的太陽收斂它的放縱,在微風份額撩動下搖擺著它們的軀體,油綠的葉子也不甘平靜,在風中翻飛不已,發出“呼啦啦”的聲音。

龍焰靠在柳樹上,看著擺動的枝條,聽葉子被風鼓動的聲音,他麵前的這間屋子裏,東鄉公主正在安睡,那支箭隻是洞穿了她的肩膀,並未傷及五髒六腑,稍加休養,很快就可以痊愈。龍焰始終不明白,何以自己如此冷漠絕情,在最後關頭,東鄉還是義無反顧地替他擋箭,或許真如她所說,她隻是嫁到樓蘭來,宮廷裏的一切跟她無關。

屋裏傳出一陣咳嗽,龍焰衝進屋內,掀開珠簾。

東鄉正趴在床頭咳的厲害龍焰一隻胳膊托住東鄉,另一隻手輕拍她的後背,終於,她止住了咳,呼吸漸漸平穩。

龍焰正準備扶東鄉躺下,不料她擺擺手,說:“我想坐一會兒。”

周圍沒有什麽可以墊的東西,無奈之下,龍焰隻能坐在床邊,讓東鄉靠在他身上,為了不讓她身子傾斜,龍焰還不得不用手扶住她的肩膀。

東鄉穿著中原的絲綢衣服,衣下白皙的皮膚若隱若現,頭發散亂地披在胸前,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天生麗質,反而將身體線條毫無保留地凸顯出來。

龍焰隻覺得胸前溫暖,東鄉身上的香氣不住地往鼻孔裏鑽,懷抱著這樣一個美人兒,龍焰不能不動心,竟有些想入非非,但他很快清醒了過來,使勁將頭扭向別處。、

東鄉覺察到龍焰的異樣,輕輕一笑,道:“沒想到中了一箭才能這麽近距離地接觸一下我未來的夫君,樓蘭的國王。你說說,我美嗎?”

龍焰沒有說話,但是東鄉感覺到他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她又笑笑,問:“如果我不是大魏國的公主,你願意我當你的王後嗎?”

一股暖流滑進心裏,化開了龍風留在他心中不敢信任的堅冰,龍焰不經意間環住東鄉腰,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下巴輕放在她頭頂,說:“現在,不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願意你當我的王後。”

東鄉笑一下,忍不住又咳了幾下,問:“現在不怕我有陰謀了?”

龍焰深吸一口氣,說:“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的,想要的話,隨時可以拿回去。”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魏國使節來到,大王要不要親自去看看?”水修明的聲音

龍焰放東鄉躺下,道:“可能是你的皇兄派人來看你,我去看看。”

東鄉點點頭,微笑著閉上眼睛。

龍焰走到外麵,順手關上門,壓低了聲音問:“以往魏國派使節來都是提前有人來通稟,我們好做迎接的準備,為何這次如此急促?”

水修明說:“這個使者來的有些蹊蹺。”

龍焰問:“東鄉公主受傷的消息曹叡知道了嗎?”

水修明說:’八百裏加急通知甘涼刺史,相信已經傳到曹叡耳朵裏。”

龍焰說:“如果這個使者是來探望,一切就沒有懷疑,縱然曹叡有所圖謀也未必能瞞過我的眼睛。”

雖然毒日當頭,大漠中仍然刮起了風,黃沙與塵土飄飄灑灑,讓人不得不閉起眼睛,風沙攪起的昏黃將大地籠罩,整個世界也變的模糊,仿佛在可以掩飾什麽。

龍焰登上王座,端坐其上,使者欠身行禮,龍焰點點頭算是回禮。

侍衛搬來椅凳,使者坐定,龍焰問道:“上朝天使如此匆匆而來,想必是皇帝有急令傳達,可不知所為何事?”

使者一行禮,說:“皇帝陛下聽聞大王遇刺,而刺客正是大宛王所派。大宛乃十惡不赦之國,陛下決定發兵攻打,特命我來聯合大王發兵。”

龍焰心中頓時明了,他笑笑,說:“既然是皇帝盛情我自不能卻之,隻是樓蘭地狹人稀,恐不能派出太多兵力。”

使者大喜,道:“這個大王不必擔心,臨行之時皇帝陛下特意吩咐,隻邀大王共同發兵,不強求兵多將廣。”

龍焰已經徹底確定了心目中的念頭,又問道:“不知蕭秦將軍為何不來出使樓蘭,而是派大人來幹這個苦差事呢?”

使者道:“蕭將軍軍務繁忙,我能替他出使樓蘭也是下官的榮幸。”

“那大人要看看受傷的東鄉公主嗎?”

使者拱手道:“隻奉命前來聯合友軍,不曾受命探望公主。”

龍焰一笑道:“既然戰事如此緊急,那我也不留大人了,請大人馬上回朝複命。”

使者說:“大王當派五百人護送我回朝,不知道何時可以征齊五百人。”

龍焰猛地抬頭,手也按在劍柄上,一雙眼睛滿是怒火,空氣頓時凝住了整個大殿靜的可怕,而水修明拔劍的聲音已清晰可聞。

片刻之後,龍焰長舒一口氣,他撫了撫手中劍,說:“時間緊急,一時間難以征齊,還請大人孤身回朝,不過使節大人的禮品,一分不會少的。”

使者極為不滿,道:“派隨從護送使者回朝是曆來不變的規矩,豈能如此敷衍?!”

龍焰冷聲道:“沒有就是沒有,使節大人不願意回朝的話可以留在樓蘭,貽誤了戰機,皇帝會先殺誰,我想大人並不會不知道吧。”

“既然如此,大王好自為之!”

使節拂袖而去,龍焰起身一步步走下殿來,水修明看著他,冷哼一聲。

“你在生氣?”龍焰笑問道。

水修明冷然道:“我以為你會殺了他。你是樓蘭的王,主宰大漠的一切,所有子民奉你為神,剛才你應該殺了他!”

龍焰依舊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感受,這種問題我也曾經問過先王,但他沒有給我答案,所以現在我也還不能給你答案,但是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會在我手中出現,你和我都會知道。”

“這一切都不是大宛王要置我於死地那麽簡單。”龍焰接著說,“曹叡一手設下的騙局也不見得高明,他想在樓蘭和大宛之間挑起事端,自己好從中獲利,但是,我也不是傻子。”

水修明道:“按你說的這個邏輯,也有可能是大宛王安排的一切,讓樓蘭與魏國決裂。”

龍焰解釋道:“你說的我也曾經考慮過。蕭秦身為軍機重臣,此刻軍務繁忙,自然是備戰,東鄉公主身受重傷,曹叡派使者前來卻隻問戰事,所以,魏國是希望這場戰爭打起來的,這樣推測下來,真正的幕後主使,就是大魏國皇帝——曹叡!”

水修明也聽出端倪,道:“如果刺殺成功,他就可以趁國內無主,人心大亂的時候發兵攻打樓蘭,刺殺失敗了,就可以成功嫁禍大宛,名正言順地邀我們共同發兵。”

龍焰點頭說:“據我猜測,應該是曹叡向大宛求購汗血馬不成才想出這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到時候不但可以正大光明地掠奪大宛的汗血馬,而且還可以破壞樓蘭與大宛之間的和平,從此以後我們兩國互相仇敵,互相牽製,而這也正好達到曹叡孤立兩國的意圖。再者,汗血馬腳力極好,適合於沙地作戰,看來曹叡所圖不小,是整個西域。”

水修明問:“那我們怎麽辦?”

龍焰道:“發兵,但不用真打,保存實力,防止曹叡背後偷襲,隻要大宛人沒有對我們的人動殺心,我們就不必盡全力。曹叡一石二鳥,那我就袖手旁觀,他想和我鬥,就看看誰的計謀高!”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東鄉睜開眼,看著走進來的龍焰問道:“我皇兄派使者來有什麽事?”

龍焰輕輕坐在東鄉床頭,撫著她的發端,問:“除了來看你,還能有別的事情嗎?”

東鄉問:“那為什麽不見人來?”

龍焰一笑,將被子蓋在東鄉衣衫單薄的身體上,說:“你這個樣子,他一個男人,可不能讓他來見你。”

東鄉亦是一笑,在眉頭上擠出一絲可愛的皺紋。

許久,龍焰歎一口氣,道:“其實還有一件事,就是聯合我們樓蘭討伐大宛,而且,我要親自出征。”

東鄉頓時噤聲,爾後低頭問:“一定要親自去嗎?”

龍焰扶起東鄉,輕輕將她環在懷裏,說:“一定要去的,曆代樓蘭王都是如此,而且,我剛即位,需要用戰爭的勝利來樹立自己的威信,你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大漠中最無能的王,對嗎?我向你保證,我凱旋之日,便是你我完婚之時。”

寂靜,伊人相依的寂靜。

天上的雲被拉成一條長長的線,被風一層一層向外剝離,卻始終不見有所減少,就像被淹沒在時間長河裏的那些人,那些事,消失,出現,消失,出現,永世輪回,無休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