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江呀,秦冬家的婆娘那麽對你們,你,你還願意把股份分給我呀?你就不怕……”秦福祥的聲音聽起來比秦福臨還蒼老,看樣子這段時間是經受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

秦福兆那一輩的秦家三兄弟,秦福臨和老二秦福兆年歲隔得挺遠。這是因為他們的娘在老大老二之間還生了三個,有男有女,卻一個也沒留下。後來老秦家生氣,幹脆決定不生了,怕再養不活心裏受不了。

誰知送子觀音從來就沒放棄秦家人,秦福臨十來歲時,他媽又生了秦福兆,緊接著沒隔兩年,秦福祥也出生了,還全都養活長大了,這樣一來,秦家就有了三個大小子,唯一的遺憾是,那一輩沒有姑娘。

三兄弟親熱一輩子,到老弄得麵左左,這給人害得叫一個慘,秦福祥是又氣又恨,天天在家發牢騷跳腳,地板都快給他跺穿了。

秦江隻想給秦福祥消氣,勸完三嬸就勸他:“三叔,咱老秦家風風雨雨上百年,從來就沒有哪年的舊黃曆是翻不過去的。你們今天能來,我和趙月心裏就暖和得很,哪還能因為一個朱鳳巧長久記恨你們?分股權是大事,你家要是沒份兒,我爹怕是托夢都要罵我呢。”

秦福祥悲歎:“得虧你們寬容不追究,鳳巧呀,才不會在牢裏呆多少年,不過律師說她三兩年的刑期是免不掉的,那不還有她弟那檔子事兒嘛,叫什麽……數罪並罰。我和你三嬸是老一輩人,誰不覺得離婚丟臉,是家醜呀?可就算這樣,也還是主張讓冬子離婚,問題是,中間又來個孩子,再別扭,我家這三代同堂也添丁了……”

表達不怎麽清楚,秦江也聽得懂意思,正好趙月又給他打個眼色,他急忙就說:“是呀是呀,小孩子可無辜得很呢,要是還沒出世爸媽就分開了,肯定會影響今後的成長。再說孩子要是判給媽,不得在牢裏……”

“哎呀大江,說點好聽的!”趙月一聲威喝止住秦江,恨不得找夾子來夾住他的嘴。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幹嘛戳人家心上的傷?趙月笑道:“秦冬的二孩呢,肯定得是你老兩口帶呀,跟爺爺奶奶長大的孩子聰明,將來得出息的很呢。並且這個股份,你們也盡管放心,給了你家就是你們的了,人活百歲難免一死,遺產要落到秦冬頭上,咱們也不會計較。”

“呀,大江嫂,你這簡直就是活菩薩轉世,也太慈悲了吧!”三嬸邊說著,又抹了兩把眼淚。

秦江知道說錯話,啞半天喉,樂嗬嗬幫妻子補充:“三叔,聽說秦冬那間修電腦的鋪子關門了對吧?”

秦福祥垂頭喪氣地說:“那可不是,名聲都敗光了,誰還找他來修呀?話說得那叫一個難聽,說電腦叫他碰了,都怕沾上朱鳳巧的騷氣。我秦福祥真他奶奶的瞎眼,怎麽就會和姓朱的那種人對親家!”

三嬸胳膊肘一拐他,怨道:“誰說是我倆的責任?不都是那個狐狸精會勾引,弄得小冬三魂不見七魄的,還沒結婚都懷上了……”

“哦~”秦福祥砸吧兩下癟嘴,無話可說了。

秦江說:“還是那句話,以前的事兒咱們一塊抹布擦過去,全部抹掉,再也不提了。但是秦冬還得過日子呀,三十出頭的小夥子天天賴在家裏混吃混喝成什麽樣子,他有和你們說今後的打算嗎?”

秦福祥夫婦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對著搖了搖頭。都是沒文化的老人,遇著這種事,哪能拿得出主意?家裏不還有一畝三分地嗎?實在不行就把那孫子趕田裏去呆著。

秦江說:“我看不如這樣,無論如何秦冬的手藝也是在的,不能浪費掉,所以我想……”

“大江,你不會還真想讓冬子去廠裏幹活吧?”

三嬸嘴快,想也不想就把腦子裏的想法倒出來了,說得秦江是黑臉脹紅,就連躲在窗外偷聽的秦山,一顆心也提上來落不下去。他可是真怕大哥好人做爛,不講原則地就亂做人情,連工廠利益也不顧了。

秦福祥盡管認為不可能,卻也抱著希望,要是秦冬能在工藝品廠謀一份差使,這輩子可就衣食無憂了。

秦江尷尬地搖頭:“廠裏的事呀,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就算我真開這個口子放冬子進去,那些老員工也不可能讓他呆下去。我的意思是,我在寧市,還有杭府這些地方都認識些人,不少是開公司的,冬子要是樂意,我給推薦過去,他有沒有本事應聘上,就看他的了。”

“這……這樣啊?”老兩口又彼此對望,這次哀傷的神色裏摻雜進了喜色,並且越染越開,很快愁臉就改成了喜笑顏開。

秦福祥都快給秦江作揖了,一個勁說“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三嬸拉著趙月的手也連聲道謝:“你們這家人呀,我看個個都是活菩薩轉世,這麽不記仇。我敢保證,將來你們還得發更大的財,你們這棟舊樓,過兩年就能換了,換一座像燕京城裏那個叫啥,哦,故宮一樣漂亮的!”

趙月聽樂了,秦江也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三叔三嬸,要是想換房咱家早就換了,這不是念舊嘛,這棟樓現在雖然看起來是落伍了,可藏著的回憶永遠也不會落伍呢。”

“永不落伍的回憶。”

外麵坐著的秦山屏住呼吸聽著,恍惚間覺得,這一個多月來發生變化的人不止是自己,就連大哥也變了不少。過去爸爸不太瞧得起他,認為他隻能做辦事員,做不了決策,可如今再看他,他身上有哪點不像是能挑大梁當廠長的?

秦山起身,走進屋去,裏麵的人一見是他,立即都迎了過來。

秦福祥直接走過來摟他的肩膀,自打他失明,三叔還沒和他這樣親近過。其實倒不是秦福祥不喜歡這個年紀比他兒子還小點的堂弟,而是他也是個冷性格,很少有張揚的時候。

三嬸也過來拉著秦山噓寒問暖,親戚之間又和以前一樣和睦了,秦山也不再厭煩這種場合,還覺得挺開心的。

三叔三嬸往秦江家走這趟親戚,呆得挺久。三嬸和趙月有說不完的家常話,到吃完晚飯出門回家,倆人還嘮著。

送走客人,趙月去廚房忙碌,秦江也沒閑著,將秦山喊進父親的書房,問他:“小山,你就要去寧市了,一直到十月之前都不會回來。哥問你,如果咱工廠分十萬股幹股給譚伯,你讚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