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東林來人

臨洺關這幾天相當繁忙,剛組建了天策營,又迎來了常書丹帶來的千餘預備營將士,當然,也少不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

這讓天策營的指揮使楚文山欣喜不已,當即對指揮副使狄威說道:“嘿嘿,幸虧我們天策營的兵丁不是剛來的那幫土人,否則有我們頭痛的。”常書丹此次送來的預備營將士均為李輝忠招募的弓兵,因此楚文山有此說。

林純鴻剛好在旁邊,聽聞後,說道:“什麽土人不土人的?咱們已經編戶齊民了,這些人就是我們的兄弟,誰要是敢歧視他們,小心軍法!”

楚文山和狄威唯唯諾諾,忙道不敢。

林純鴻準備繼續訓斥,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傳令兵直衝入天策營營帳口,跳下馬,急喊道:“濟寧急報!”

傳令兵從懷裏掏出蠟丸,雙手遞給林純鴻。

林純鴻接過蠟丸,用嘴咬破,展開紙條瞅了瞅,笑道:“不出我所料,瞿式耜終於坐不住啦!”

想到前不久與鄧玘衝突一事,林純鴻拿不準瞿式耜持何種態度,他馬上對傳令兵吩咐道:“傳令陸主事,讓他整理一下瞿式耜最近的動態!”

傳令兵離開後,林純鴻對楚文山令道:“天策營就交給你了,三個月後,要是還上不了戰場,唯你是問!”

楚文山單膝著地,行了個軍禮,大聲道:“大都督放心,三個月後上不了戰場,大都督可以拿走我的頭顱當尿壺!”

……

林純鴻剛回到中軍帳,又接到京師的情報:溫體仁的弟弟溫育仁試圖加入複社被拒,現在正準備南下至順德府,目的不明。

溫育仁被張溥所拒?林純鴻的眼睛不由得發亮,他幾乎都能看見今後張溥和溫體仁之間的血雨腥風!

林純鴻明白,張溥麵臨著兩難的困境:複社以砥礪品行為口號,如果張溥答應讓溫育仁入複社,將被士子指責為賣身權貴,這將大大影響張溥的聲望,甚至會導致複社解散;拒絕了溫育仁,可以預見,溫體仁坐穩了位置,將拿複社開刀。

張溥還算識相,知道自己的政治地位來源於士林的支持,兩害取其輕,張溥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由複社,林純鴻又想到了自己的五柳學院:自己將內立宗派的重任交給了行知書堂,並將技術學校都並入其中,可惜現在還不成氣候,荊州地區畢竟不是人文薈萃的地方,吸引的士子不多,目前隻找到了一些對格物和博物有興趣的儒士,其影響力極為有限。

任重而道遠啊!

各種事情撲麵而來,針對容美宣撫司的戰略需要部署,針對內立宗派的事情需要集思廣益定下思路,針對朝廷、東林黨、複社的關係需要定個方略……

林純鴻現在特想回荊州一趟,將這些事情盡快完成,尤其想看看自己即將臨盆的妻子。可是,溫育仁和瞿式耜即將到順德,自己也不可能秘密潛回荊州。

臨洺關外。

縱目所及,這是一片遼闊的土地,然而,開春以來,這裏居然未曾降過一滴雨!幹渴的土地得不到春雨的滋潤,到處是飛沙走塵。更何況,幾千人正肆意踩踏著這片土地,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沙暴,再加上震天響的喊殺聲,導致這片土地沒有一絲春天的氣息,反而讓人有秋天肅殺的感覺。

天策營和預備營正在這裏訓練。

天策營弓兵底子好,又從虎嘯營和天武營抽調了不少老兵和軍官,這讓楚文山訓練起來分外輕鬆。不到一個月,天策營已經開始訓練團體戰術配合科目。

放眼望去,一千多人的天策營擺成一個方陣,呈進攻陣列。

那是一片鋼鐵的森林,那是人與車的混合體,那是追求最高殺人效率的陣列!

一千多人跨步向前的聲勢非同凡響,撞擊著圍觀的每個人,使圍觀老百姓的心髒不由自主的加快跳速。

“圓陣防守!”楚文山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緊捏著拳頭,吼道。

楚文山的身邊的令鼓立即咚咚敲響,提醒著哨將們有新的命令傳達。

令旗兵站在高台上,左手持一麵黃旗,右手拿著一麵紅旗,接令後,左手立即伸的筆直,右手的紅旗不停的畫著圓圈。

天策營的將士們立即停止了前進,一輛輛盾車以最快的速度將將士們包圍起來,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從盾車的洞口裏伸出來,一根根長槍挺立在盾車周圍……

天策營不到三分鍾,就把自己變成了刺蝟,嚴陣以待,準備殲滅任何來犯之敵!

高台之上,林純鴻、陸世明正在觀戰,旁邊赫然站著瞿式耜!

林純鴻轉頭問道:“先生以為天策營如何?”

瞿式耜的額頭上滲出了一粒粒的汗珠,正掏出手帕,不停的在額頭上擦拭。聽到林純鴻的問話後,將手帕放入袖中,說道:“在下一介書生,哪能看出好壞,林將軍說好便是好,說差便是差。”

瞿式耜的話中不無怨氣,更是隱隱指責林純鴻驕橫跋扈,林純鴻哪能聽不出?

“先生腹中有兵百萬,哪像學生,隻是一個衝鋒陷陣的武夫?不瞞先生,學生目前在直隸有兵將七千餘人,在枝江還留了三千餘人馬,再加上枝江和清江沿岸的萬餘弓兵,稍加整理,便可拉出兩萬人馬的大軍!”林純鴻哈哈大笑,對瞿式耜的到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首先就是極力展示自己的實力,要求瞿式耜給自己更多的好處。

瞿式耜暗自心驚,這林純鴻居然有這等實力?他毫無保留的告訴自己到底有什麽目的?難道是想要更大的權力?

瞿式耜試探道:“兩萬人馬?非總兵之銜無法馭之!”

林純鴻笑道:“先生之言甚為有理,一小小遊擊要是統兵兩萬,說出去豈不笑掉別人的大牙?”

瞿式耜暗思道,果然如此,老夫剛至順德,就被邀請觀兵,準備給老夫一個下馬威。現在又直言不諱的要官,老夫的要求還未提出,倒讓這個家夥搶了先。瞿式耜心裏甚為不滿,說道:“驅逐紫金梁後,林將軍戰功顯赫,簡在帝心,但之後就難說了。聖上和兵部都感到為難啊!”

說完之後,瞿式耜死死的盯著林純鴻,看他有何反應。

林純鴻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裏卻把瞿式耜罵得狗血淋頭。娘的,自己沒本事,反把責任推到老子頭上。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這次來想幹什麽,不就是想壓製老子安慰鄧玘?想欺負老子,也得首先知道老子有多少斤兩!也活該你東林黨日薄西山,元老重臣一個個被溫體仁算計的死死的,士林聲望也被複社不停的挖牆腳!

林純鴻問道:“不知聖上和兵部準備怎麽處理學生?”

瞿式耜笑了笑,道:“朝中諸公爭論不休,有的說要嚴懲,有的說要戴罪立功。不過,都察院中反而一片靜默!”

誘餌終於拋出來了!在朝廷中,東林黨僅剩下唯一的陣地:都察院。朱由檢這家夥當皇帝已經六年,手段日益嫻熟,讓東林黨主要執行蒼蠅嗡嗡的任務。林純鴻明白,瞿式耜接下來就要拋出他的要求,讓他隨著東林黨的指揮棒走。

果然,瞿式耜接著說道:“要說呢,鄧總兵有錯在先,林將軍也受了不少委屈,但最終受損失的是雙方,可謂兄弟睨於牆內,徒惹他人恥笑。林將軍不如拿出點糧草,給鄧總兵陪個禮,雙方和好如初,以後協力剿匪,也好有個照應。”

林純鴻冷笑道:“這個辦不到!給鄧玘糧草,就等於學生讚同鄧玘虐民,學生過不了自己良心這一關!東林諸公曆來以君子自居,容不得鄧玘這廝敗壞東林的名譽!”

此話猶如一巴掌打在了瞿式耜的臉上,讓瞿式耜的臉漲得通紅。他沒有想到林純鴻居然不容商量的拒絕了他的要求,還指責自己敗壞東林的清譽。

瞿式耜拉長了臉,冷冷的說道:“遼州殺俘,有違天和,林將軍對自己的要求倒寬鬆得很!”

林純鴻不願意與瞿式耜的關係鬧得太僵,微笑道:“當時軍情緊急,學生也是不得已為之……”

剛說到此處,楚文山衝鋒的命令下達,天策營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將林純鴻的話淹沒在聲海之中。

林純鴻與瞿式耜無法交談,隻好繼續觀看天策營的演練。

雖然兩雙眼睛都望向天策營訓練場,但兩人的腦袋正在全速運轉,琢磨著對方的底牌和自己手中的牌。瞿式耜暗思道,既然林純鴻這小子不願意對鄧玘低聲下氣,那就不勉強了。反正這事已經發生,對將來的大局無關緊要。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是狠刹林純鴻的囂張氣焰,以免這小子與東林黨漸行漸遠,逐漸擺脫東林黨的控製。

待訓練場稍稍安靜了一些,林純鴻轉頭對瞿式耜說道:“先生,末將估計,不出一月,荊州弓兵就會有大戰,要不先生就留在軍中,順便給荊州弓兵多提點意見?”

瞿式耜苦笑道:“我哪有這閑工夫?據說工部尚書周士樸已經得知,邦泰的板甲和鋼弩涉嫌私造軍國利器!”

“啪……”陸世明手中的天策營名冊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