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脫離包圍

此戰,驃騎營戰馬披掛鎖子甲的唯有第一哨。

第一哨的將士們緊緊的趴在馬脖子上,端著鋼弩,射出之後,掛於腰間,拔出馬刀,平端於手,如閃電一般衝向屠殺者。

鋼弩所及之處,屠殺者無不閃避,但如何來得及?一個個紛紛栽倒在地,成為了被屠殺者。僥幸存活的屠夫們發一聲喊,四散奔逃,將自己變成了難民。

獲得自由的難民們根本顧不上為束縛的同伴砍斷繩子,隻顧自己奔逃,有些難民居然慌不擇路,一頭往第一哨進攻的方向撞去。

吳天柱拉了拉韁繩避過一難民,順手將旁邊的一個屠夫砍翻在地,但前麵又出現了一個難民。吳天柱避無可避,任由馬蹄將難民踩於腳下,鮮血和內髒噴湧而出,慘不忍睹。

吳天柱牙關緊咬,幾乎滲出血來,狂呼道:“保持馬速!擋路者格殺勿論!”還未喊完,順手將一個擋路的難民砍到在地。

身邊的侍衛扯起嗓子,跟著一起大呼道:“保持馬速,擋路者格殺勿論!”

失去膽氣的屠夫和難民哪能阻擋第一哨,隻見第一哨瞬間突入到難民群中,拚命往土崗上的弓箭手群突進。有的騎士還順手削斷了難民手中的繩索。

隻要接近弓箭手,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奔逃的難民越來越多,不多時,就將吳天柱的第一哨攜裹在中間,馬速越來越慢。吳天柱見勢不妙,立即下令斜穿出難民群。

然而,已經遲了!土崗上,張百川手臂猛地一揮,歇斯底裏的喊道:“射!”

下完命令,張百川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似乎不忍心再看屠殺場的慘狀。

飛箭如雨,無差別的往第一哨和難民頭上傾瀉!

咻咻聲如同催命符一般,導致難民們更為瘋狂。有的難民撿起了丟棄的武器,嫌第一哨擋路,毫不客氣的往第一哨將士身上、馬上招呼。

第一哨將士們防護嚴密,弓箭對他們的傷害微乎其微,對他們最大的威脅就是身邊的難民。

張獻忠屠殺難民經驗豐富,知道難民們在被屠殺的最後時刻會變成瘋子,於是便以難民為誘餌,吸引吳天柱的第一哨落入了彀中。

張獻忠對自己的計策得意不已,宣稱這個叫連環套,張百川的弓箭手為第一個套,艾能奇和孫可望的精銳為第二個套!

待吳天柱與難民脫離接觸,一清點,發現自己損失了將近五十多個將士,氣得幾乎吐血。這些將士死得太冤枉了,基本上是被難民拉下馬,死於踩踏之下。在密集的弓箭下,毫無遮護的難民幾乎死去了一半,援救難民的任務基本算失敗。

吳天柱見活著的難民已經逃遠,賊寇也沒有追襲的意思,便垂頭喪氣令的回歸本陣。

本陣中,四個騎兵哨正騷擾的高興。鄭國棟、韓可勝、葛文飛和丁奎安輪番出擊,在一百多步射出一輪弩箭後,便往旁邊退去。孫可望精心組織的防禦陣型處於隻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不過,孫可望不僅不怒,反而越來越開心,頻頻眺望東方,尋找艾能奇包抄的人馬。

與此同時,盛坤山與孫可望一樣,不停的東望,期待著探馬的報告,以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林純鴻手頭的騎兵多了後,可以有效的實施戰場偵察和戰場遮斷,對戰場的掌控能力遠遠強於張獻忠。不僅林純鴻覺得恍若隔世,就連盛坤山也感到不習慣,就如一個窮鬼突然得到大量的金子,不知如何揮霍一般。

吳天柱回到本陣,盛坤山驚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想不到賊寇居然拿著萬人的性命引誘二百多騎兵上鉤,這需要怎樣的氣魄啊?張獻忠和孫可望不是梟雄就是惡魔,盛坤山歎道。

見第一哨士氣受挫,盛坤山不停的安慰吳天柱:“損失了五十多名兄弟,卻救了幾千人,說出去,兄弟們隻會對第一哨高看一眼,放心吧,將軍決不會怪罪,反而會認為是功勞!再說,即便將軍怪罪,罪責也在我,戰前考慮不周啊……”

吳天柱陰鬱著雙眼,恨聲道:“軍法從事也好,功勞也好,那都沒什麽。關鍵是我覺得兄弟們死得太冤枉了,咱們去救難民,結果卻被難民拉下馬,這算什麽事?亂了,一切全亂了,這些狗日的都是瞎子啊,偏往騎兵中鑽,旁邊有的是地供他們鑽的……”

盛坤山沉默了片刻,歎道:“那些難民又沒經曆過戰陣,當他們麵臨絕境,突然有了一線生機,哪裏還管那麽多?哎,看來為將者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至少對人心的揣摩上,咱倆還是缺了點東西啊……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咱們得注意這事。”

吳天柱默默的點了點頭,正在此時,探馬疾馳而至,又快又急的對盛坤山說道:“啟稟指揮,艾能奇率著六千餘步兵,已經抵達和莊,離碧口還有二十裏……”

盛坤山的心猛地下沉,艾能奇不去攻打徐堡,卻到碧口來圍堵驃騎營,戰事正在往參軍司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在孫可望堵住前進道路的情況下,碧口乃驃騎營離開河邊的必經之道,如果任由艾能奇堵住碧口,驃騎營就被包圍的嚴嚴實實。

幸虧有了機動能力強大的騎兵,隨時將敵人的動態了解的一清二楚,將可能出現的危險降到了最低。並且,還可以阻止敵人知悉自己的行動。艾能奇繞道包抄驃騎營的企圖,哪能瞞過四處撒播的探馬?

難怪將軍拚了血本也要盡力擴大騎兵,盛坤山剛從荊州回來,對邦泰現在兵力難以擴充的困境一清二楚。

盛坤山自豪不已,騎兵的地位就代表著他的地位,他能不自豪嗎?

吳天柱見盛坤山接報後,一直沉默,雖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頭兒,咱們怎麽辦?”

盛坤山正眺望著西麵的戰場,見丁奎安的第五哨正在騷擾敵人,一陣弩箭擊發後,將孫可望的部隊射得哇哇叫。聽到吳天柱的話後,回道:“能怎麽辦?看來這次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嘍,哎,白辛苦了一場!”

“那咱們趕緊走吧,萬一艾能奇比兔子還能跑,咱們就危險了!”

“不急不急,艾能奇哪能跑那麽快?等等再走。”

吳天柱不安的拉了拉韁繩,主人的情緒很快傳染到戰馬身上,戰馬不停的用前蹄刨著沙土,不安的噴著熱氣。想了片刻,見盛坤山還沒有走的意思,吳天柱道:“要我說,咱們還不如就呆在這裏不走,孫可望和艾能奇雖然包圍了我們,但對將軍來說,也相當於拖住了張獻忠的兩部精銳,將軍正好可以全力攻擊泌陽,將張獻忠的腸子打出來!”

盛坤山搖了搖頭,“計策很好,如果主帥是陸主事,沒準就這樣辦了。嘿嘿,將軍……”

“將軍怎麽?”

盛坤山神秘的笑了笑,“你跟隨將軍這麽久,還不了解將軍?將軍平生不願弄險。”

“這有什麽危險?張獻忠的兩部精銳都被我們拖住了,泌陽縣城裏盡是一些老弱病殘,將軍定然手到擒來,張獻忠吃緊時,孫可望和艾能奇能不拚死去救?咱們的圍不就解了?”

盛坤山道:“戰場上的意外太多,誰又能保證張獻忠一定會吃緊?吃緊了一定會召回孫可望和艾能奇?將軍的想法我也讚同,驃騎營出了碧口,無論出現什麽意外,最多咱們退回徐堡而已。但是,如果驃騎營被堵住了,稍稍有點意外,咱們就被動了,很可能驃騎營會全軍覆沒。”

吳天柱笑了笑,笑容非常得意,“那咱們還是趕緊撤兵出碧口吧,萬一艾能奇一下子發了瘋,死命感到碧口,咱們就被動啦!”

盛坤山猛然醒悟,笑罵道:“你要我立即撤往碧口,就直接說,繞這麽大的圈子幹什麽?你小子越學越鬼了……”

盛坤山也不遲疑,一聲令下,千餘騎士瞬間退得個幹幹淨淨,將失望不已的孫可望遠遠的拋在了身後,隻留下了漫天的沙塵,久久不能飄散……

探馬明目張膽的觀營,艾能奇心急如焚,不停的催促麾下趕路。

艾能奇的麾下著甲率超過三成,武器基本上能根據需要配備,算得上張獻忠的精銳。由於張獻忠特別青睞遠程打擊力量,因此與孫可望部一樣,艾能奇部弓箭手特別多。白杆兵防護能力差,敗在張獻忠手中並不奇怪。

自前日始,艾能奇率著本部六千餘眾連續狂奔了八十多裏,隊伍居然還沒有散,艾能奇的治軍能力可見一斑。

“弟兄們,還有五裏就到碧口了,加油啊,到了碧口,咱們就把狗官兵包了餃子……”艾能奇不停的為身邊的將士們打著氣。

但是,這幫將士已經疲累不堪,對這話幾乎免疫,就如耳邊風拂過一般,不留絲毫印象。

艾能奇暗自焦急,直懷疑這樣趕到碧口後,還能不能擋得住驃騎營。

無法,艾能奇隻好換一種說辭,“孫將軍傳來消息,說狗官兵人手兩匹馬,都是神駿異常的河套馬和蒙古馬,他們還穿著板甲,那板甲相當輕,比魚鱗甲好多了。隻要咱們堵住了碧口,狗官兵還不是望風而降?哈哈,那板甲和戰馬就歸我們啦……”

這話終於激起了將士們的興趣,在戰場廝殺多年,這些漢子們用傷口親身體會到一套戰甲的價值。在艾能奇的暗示下,軍官們紛紛向士兵們宣揚這點,士氣終於得到了稍稍的恢複。

“報……官兵衝出了碧口……”

艾能奇已經不用再聽探馬的匯報,因為遠方響起了沉悶的鐵蹄聲,驃騎營緊隨著探馬已經衝到。

“列陣……”

聲嘶力竭的狂吼聲如炸雷般響起,那是艾能奇絕望的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