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鄭氏集團
當張兆在遂溪港口籌建海軍基地時,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兩廣軍務總督、廣東巡撫熊文燦亦偵知海賊大白鯊在澳門找英吉利人購得紅衣大炮二十門,目前屯於澳門,尚未運走。熊文燦急令麾下將領前來議事。
這條消息與其說是熊文燦偵知,還不如說是張兆故意透露給他的,張兆試圖通過熊文燦對二十門紅衣大炮的處理來試探熊文燦對趙和海等海賊的態度。
這熊文燦自從招撫鄭芝龍後,官運亨通,還聚斂了巨額財富,從那以後,就熱衷於招撫海賊,以為己用。崇禎五年二月,調任廣東巡撫後,見劉香為禍廣東沿海,就想故技重施,劉香佯裝答應。熊文燦乃派廣東參政洪雲蒸、副使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到劉香賊窩中宣布聖諭,結果四人被劉香扣押。此事讓朱由檢大怒,令熊文燦戴罪立功。
當下,熊文燦見將領到齊,撚著胡須,緩緩說道:“近聞海賊大白鯊屯二十門紅衣大炮於澳門,尚未運走,不知諸位有何想法?”
眾將一聽,麵麵相覷,不知道熊文燦作何打算,難道又想招撫?被劉香擺了一道,馬上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總兵姚本福揣摩不透熊文燦的心思,上前試探道:“大人,據末將所知,這大白鯊自從前些年橫行以來,從未禍害廣東福建沿岸。”
眾將都點了點頭,瞅向熊文燦,且看熊文燦到底是何態度。
熊文燦沉吟不語,半晌,方說道:“這大白鯊是何來路,本督也不知。現在他購買紅衣大炮到底意欲何為?”
熊文燦的話讓眾將更為迷惑,副將呂天浩性情急躁,見熊文燦老是不透底,大聲道:“大人,管他大白鯊是什麽目的,不如趁他尚未將大炮運入大海,派兵奪取大炮,這對補充軍資大有裨益!”
熊文燦眉頭微皺,對呂天浩的話甚為不滿,本督還未定調,你提什麽狗屁建議?當即問道:“大家對呂副將的提議有何意見?”
其餘將領見到熊文燦微皺的眉頭,心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熊文燦不支持對大白鯊采取軍事行動。
姚本福說道:“紅衣大炮甚重,除了架設在城頭守城外,最大的用處就是作為戰艦上的重炮。這大白鯊又無城池可守,購買紅衣大炮,定是為了對付紅毛鬼和劉香無疑。”
這姚本福說話的水平可比呂天浩高多了,在熊文燦定調之前,除了分析事實本身,無一句話涉及行動方案,但其傾向性又表達得明明白白。
果然,熊文燦點頭說道:“嗯,大白鯊想對付劉香和紅毛鬼這點可以肯定,這劉香甚為可惡,至今扣留使臣,視朝廷為無物。近來,又勾連紅毛鬼,意欲對我水師不利!劉香一日不除,廣東沿海一日不得安寧!”
呂天浩終於明白了熊文燦想找劉香報一箭之仇的意思,立即上前道:“不如招撫大白鯊,令其對付劉香?”
熊文燦搖頭道:“不妥不妥。海賊素無信義,若再發生扣留使臣之事,我等如何向聖上交待?再說,劉香勢大,那大白鯊哪有實力對付劉香?招撫與否,對我們影響不大,不如坐山觀虎鬥,且看大白鯊到底能給劉香造成多大的麻煩,再做打算。”
說穿了,熊文燦就是準備什麽事情都不做,這樣當然不會犯錯誤。眾將心中了然,將英明、運籌帷幄、深謀遠慮等詞語一個個的往熊文燦身上拋,讓熊文燦心裏甚為受用。
熊文燦可以對紅衣大炮不理會,劉香可做不到。自己的船隻屢屢被劫掠,當初還懷疑是鄭芝龍搗鬼,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劉香最終還是把矛頭指向了大白鯊,與荷蘭人一起圍剿過趙和海,但趙和海行蹤詭秘,幾次都被他逃脫,讓劉香無可奈何。
這次,劉香打探到詳情,得知火炮乃大白鯊所買,就準備派遣精幹力量,暗自跟蹤,企圖找到大白鯊的窩點,一鼓**平。
當劉香緊盯著澳門的二十門火炮時,鄭芝龍手下的鄭彩也獲悉了此事。鄭芝龍擁有海上遊擊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廣州布眼線,所以,鄭彩比熊文燦和劉香知道得多點。
鄭彩與林純鴻之間也有不小的過節,當初,林純鴻壞了鄭彩尋回崔玉兒的計劃,鄭彩一直難以咽下這口氣,派了幾波人馬試圖搶回崔玉兒,哪曉得林純鴻對枝江控製嚴密,他的人馬剛一露頭,不是被殺就是被抓,不得已,鄭彩隻好放棄了尋回崔玉兒的打算。
鄭彩對林純鴻好奇不已,一個芝麻綠豆官,居然如此囂張跋扈,到底依仗什麽?因此,鄭彩專門派出得力屬下查探此事,但一直未查出所以然。直到廣州貨棧設立,鄭彩才抓到了頭緒。
廣州貨棧設立之初,銷售的貨物平平無奇,盡是一些棉布、綠茶、織錦等貨物。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貨棧裏出售的生絲越來越多,一舉成為廣州最大的生絲銷售商。與此同時,安平的生絲銷量卻下滑嚴重。
這嚴重影響了鄭彩的利潤,當然不容他坐視。鄭彩與鄭芝龍熱衷於收保護費不同,他習慣於商業買賣,手裏控製的商船也比鄭芝龍多。
鄭彩疑惑不解,派人沿著廣州生絲的來源順藤摸瓜,終於發現了生絲的源頭:李蒙申的蜈蚣艦隊!
鄭彩大驚,同時對林純鴻佩服不已,這家夥真可謂膽大包天,居然敢在大明帝國的核心腹地幹那劫掠的勾當!
獲悉此情後,鄭彩理所當然加強了對廣州貨棧的監控。通過監控,鄭彩又發現了廣州貨棧的另外一個重要貨源渠道:趙和海的劫掠艦隊!
也就是說,李蒙申和趙和海都是林純鴻的屬下!
鄭彩目瞪口呆,這林純鴻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不僅親率萬餘人馬在北方連戰連勝,還利用李蒙申控製了長江航道,又令趙和海在海上分一杯羹。
鄭彩一下子熄了找林純鴻晦氣的心思,他本能地覺得,僅靠鄭芝龍,根本無法讓林純鴻傷筋動骨,與其讓林純鴻成為死敵,還不如兩夥人合作發財。
當鄭彩向鄭芝龍表達了與林純鴻聯合對付劉香和荷蘭人的想法後,鄭芝龍詳細詢問了林純鴻的一些情況,當知悉李蒙申和趙和海乃林純鴻手下、並且作戰的弓兵均由林純鴻自己供養後,他一眼就看出了林純鴻的軍閥化傾向,一時噓噓不已。
鄭芝龍的眼光遠比鄭彩長遠,他與林純鴻的觀點倒不謀而合:當朝廷暗弱時,尚有海上獨立勢力的成長空間,一旦朝廷解決了邊患和內亂,自己遲早會成為砧板上的肉,被列為朝廷對付的目標。中國的陸地太遼闊了,僅靠海洋,無足夠縱深的陸地支持,想與中央政府對抗,無異於癡人說夢。
現在,林純鴻在陸地上勢力正在急劇膨脹,如果兩者能夠聯合,至少在對抗中央政府上,多了一份勝算。
不過,這屬於若幹年以後的事情,目前,鄭芝龍正全力應付劉香和荷蘭人,能否打敗荷蘭人和劉香還是未知數,如何能考慮如此長遠的事情?如果被劉香和荷蘭人打敗,輪不到中央政府來處理自己,自己就已經被劉香和荷蘭人處理了。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鄭芝龍最終拋給鄭彩一句話:先讓趙和海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再說!
也是,趙和海的實力太弱小了,劉香一個小拇指就能按死他,與這樣的人合作,有什麽益處?
鄭彩也讚同鄭芝龍的決策,畢竟老虎和獅子打架時,結果跑來一隻幼年小豹子,說要與老虎聯合共同對付獅子,老虎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