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隔牆有耳
對張鳳儀的憤怒,顧繡興毫不在意,揚長而去。
雖然張鳳儀乃林純鴻指定需要盛情款待的客人,但是,既然她犯了邦泰集團的忌諱,也沒必要對她客氣。顧繡興的事情多而雜,馬上就把張鳳儀一事丟在了腦後。
但是向導的匯報讓他渾身冒出了冷汗:“顧主事,張將軍一腳踢開了箱子,裏麵全是婦人用品……”
聯想到這箱子從周鳳手中領出,顧繡興更是坐臥不安。
如果箱子裏僅僅是金銀,顧繡興絕不會這麽緊張,石柱土司一參將而已,見了金銀之物,哪還管邦泰的態度如何,十有八九會收錢做事。可是,現在箱子裏僅僅是胭脂水粉,這說明將軍夫婦與張鳳儀的關係非同一般。
顧繡興越想越不安,立即再赴小旅館,看看事情是否還有挽回的可能。
哪想到,張鳳儀四人已經退了房,雇了一葉扁舟,逆流而上離開了百裏洲。
顧繡興神色惶急,一把捉住小二的手臂,問道:“那他們留下了什麽東西沒?”
“留下東西?這不可能,哪有客人會留下東西的?”
顧繡興長舒了一口氣,張鳳儀收了林純鴻的禮,事情還未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
且說張鳳儀四人憤懣不已,在百裏洲一刻也不多呆,立即雇船西去。臨走之前,張鳳儀猶豫再三,還是帶上了做工考究、精美絕倫的木箱。
舟行兩日,張鳳儀一行終於抵達了三鬥坪,秦永成舒了一口氣,道:“終於離開荊州夷陵了,這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全懸掛著邦泰的旗號,讓人沒來由的生悶氣!將軍,又連續坐了兩日的船,悶都悶死了,不如上岸休息一晚?”
張鳳儀點頭同意,吩咐艄公靠岸停船。
船離岸邊還有十多丈,就聽到女子的嬌呼聲,“船上可是張參將?”
張鳳儀好奇不已,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美豔女子帶著兩個女婢,正在那裏揮舞著潔白的手帕。
秦永成三人大喜,紛紛言道,還是容美土司懂禮節,遠遠的就派人過來迎接,而且派的還是三個秀色可餐的大美女,為首的女子,更是美豔驚人,讓一切庸脂俗粉退避三舍。
男性荷爾蒙分泌過量,讓秦永成三人腦袋裏全是美女的影子,忘記了思考。
張鳳儀頭腦可沒有失去冷靜,橫了三人一眼,斥責道:“田楚產怎麽會知悉咱們路過此地?你們用腦袋好好想想……”
說完,不再理會暗自吐舌頭的三個爺們,揮手答道:“正是在下……”
待張鳳儀一行上了岸,美豔女子如弱柳扶風般走上前來,行禮道:“小女子崔玉兒拜見張將軍,恭祝張將軍如意吉祥幸福安康。”
張鳳儀大吃一驚,瞪大雙眼,失聲道:“你就是崔玉兒?果然標致至極,難怪那個家夥一直惦記著!”
崔玉兒尷尬不已,心裏如小鹿一般蹦蹦直跳,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紅暈,霎時間,由一個落落大方的交際花變成了一個扭捏的小姑娘。
不過這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崔玉兒抿了抿嘴,強壓住詢問張鳳儀詳情的衝動,微微笑道:“將軍謬讚了,小女子奉命特來迎接四位,還請四位上車,隨小女子一起到月白風清樓。”
秦永成三人恍然大悟,奶奶的,又是林純鴻,這林純鴻怎麽如影隨形,到了三鬥坪還纏上了咱們?三人心裏彷徨,轉頭看向張鳳儀。
張鳳儀並不理會三人,不停的上下打量崔玉兒,就如大姑用挑剔的眼神看著弟妹一般。隻見崔玉兒肌膚微豐,長挑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溫柔可親。張鳳儀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樂滋滋的讚道:“好一個美人兒,我見猶憐,那個家夥還算有眼光,嗬嗬,不錯,不錯……”
張鳳儀左一句那個家夥,又一句那個家夥,讓崔玉兒心裏如同吃了蜜一般,但不露絲毫羞澀,將四人邀入兩輛馬車,一同前往月白風清樓。
秦永成三人本待回船等候張鳳儀,被張鳳儀瞪了一眼後,乖乖上了馬車。
原來顧繡興向張道涵匯報了張鳳儀一事後,張道涵暗暗叫苦。張道涵早已知道,荊州軍與白杆兵在戰場上結下了生死之緣,況且,張鳳儀乃石柱宣慰使的兒媳,地位尊崇,對邦泰交聯石柱土司意義非凡。張道涵想來想去,覺得目前最適合接待張鳳儀的就是崔玉兒,於是立即請求周望下令,讓崔玉兒在三鬥坪等候張鳳儀。
崔玉兒心思細密,刺探容美土司情報卓有成效,早就被高龍拉入了軍情司,任清江處主事。前些日子,崔玉兒通過內線,成功刺探到田楚產向朝廷派遣使者的消息,又立一新功,成為邦泰內部舉足輕重的人物。
邦泰對容美的戰爭叫囂一日勝過一日,導致前往三鬥坪買賣貨物的商人日漸稀少。即使如此,也讓張鳳儀驚歎不已,一路上不停的揭開布簾觀賞三鬥坪的盛況。
“田楚產好本事,四年前,我經過三鬥坪時,除了幾間茅草屋,什麽都沒有,那曾想到不到四年的時間,三鬥坪居然繁華如斯!”石柱土司與容美土司關係親密,剿滅安邦彥時,更是並肩作戰,因此張鳳儀每次經過長江三峽,均在三鬥坪落足,對三鬥坪還算熟悉。
小蝶兒快人快語,嘰嘰喳喳的叫道:“三鬥坪現在屬於將軍咧,他田楚產哪有這個本事!”
張鳳儀恍然大悟:“難怪一路上艄公都在說容美土司不穩,有可能會遭兵災,難道是林純鴻侵占了三鬥坪,田楚產想報複?”
“哪裏啊,當初將軍以兩萬兩銀子買下了三鬥坪,田楚產現在眼熱三鬥坪日進鬥金,就想趁著朝廷忙著剿匪,試圖謀反。那田楚產的野心大著呢,帶甲之士超過萬餘,還想侵占夷陵和荊州呢!”崔玉兒抿嘴笑道。
張鳳儀滿臉不信之色,覺得對林純鴻越來越看不透,又不便深問,歎了口氣,道:“有你家相公看著枝江,那田楚產要是有謀反的心思,那就是最愚蠢的豬頭!你家相公到底有多少秘密啊,我心裏直滲得慌。”
崔玉兒見張鳳儀不信田楚產會謀反,心裏正琢磨著應對之辭,聽張鳳儀不停的說“你家相公”,立即就坡下驢,瞬間擺出小兒女的羞澀之態,半真半假的囁嚅道:“張將軍,那個……那個……他……真的在將軍麵前提到我?”
張鳳儀在交際上哪是崔玉兒的對手,微笑道:“那次我受傷之後,那個家夥不停的在我耳邊呱噪,說什麽崔玉兒做了姑子,他心裏有愧……那裏是有愧啊,根本就是有鬼嘛,千嬌百媚的姑子轉眼就奉了林將軍之命,前來迎接我這個蒙在鼓裏的傻瓜!”
雖然崔玉兒假裝兒女之態是為了轉移話題,但聽了張鳳儀的話後,心裏喜滋滋的,那個冤家,軍務倥傯時還在想著自己……
……
一行抵達月白風清樓後,細致周到的服務、高雅寧靜的環境深深吸引了秦永成等三個爺們,紛紛忘記了在百裏洲的不愉快,在月白風清樓逍遙快活。但張鳳儀可就沒這份心情了,她敏銳的覺察到,崔玉兒絕不是月白風清樓老板這麽簡單,而且整個三鬥坪的氣氛也不對,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這不,崔玉兒稍稍陪伴張鳳儀片刻,就消失在月白風清樓之中,再也見不到人影。同時,酒樓中總是有一批人行色匆匆,倏忽而來,片刻之後,又倏忽而去,絕不是就餐住宿人應有的神態和表情。
張鳳儀好奇心大盛,仗著自己武藝精熟,也不通知秦永成,悄悄的離開客房,在夜幕的掩護下,慢慢的向崔玉兒消失的方向摸去。
一路上,張鳳儀七彎八拐,不停地躲避來來往往的護院。張鳳儀心裏更為篤定月白風清樓有鬼,要不安排這麽多護院幹什麽?
大約兩刻鍾後,張鳳儀摸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房子前,隱身於假山之後,探頭望去,房子外圍有四個護院正在站崗放哨,根本無法靠近。
張鳳儀思索片刻,撿起一塊石頭,往遠處的池塘扔去,石子入水,發出撲通的一聲響,驚動了護院,紛紛轉頭向池塘處觀望,一個護院更是離開哨位,前去查看。
張鳳儀趁機靠近房子,隱身於陰影處,將耳朵貼近牆壁,靜聽裏麵傳出的聲音。果然,裏麵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說話聲,正是崔玉兒的甜糯的聲音。
“黎叔,您老人家盡快通知董海川,讓他暫緩行動,目前枝江還未準備齊全……”
“可是董海川說,田玄將容美弄得雞飛狗跳,現在隱隱約約已經懷疑到他頭上,再不動,恐怕會失去機會……”
“如果現在動,恐怕就不是失去機會的問題了,他自己不僅會丟掉腦袋,還會讓枝江極為被動……”
……
張鳳儀心裏不停的默念,董海川是誰?難道是容美的叛徒?
正在此時,忽聽得門吱呀一聲響,一人進入房間,裏麵傳來刻意壓低的嗓音,至於說什麽,張鳳儀什麽也聽不見。
片刻功夫,屋子裏燈火次第熄滅,一聲哨響之後,連四個護院也離開了房子周圍,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張鳳儀。
張鳳儀尷尬至極,一步一挪回到了房間,倒床蒙頭就睡,哎,好奇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