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得已的美人計

在陳天瑤和陳煥驚愕地注視下,陳力子掀開了床底的一塊木板。

裏麵居然有一個地道!

陳天瑤失聲道:“原來爹早就為今天做準備了,連逃生的地道早就挖好了……”

陳力子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跟上,然後跳進了地道中。陳天瑤和陳煥互相對視一眼,緊隨著陳力子,跳入了地道。

陳力子拿出火石,點燃了牆壁上的油燈,整個地道一下子亮堂起來。

陳天瑤和陳煥赫然發現,地道的盡頭,有一間寬敞的房間。這地道分明就是死道,壓根不可能用來逃生。

兩人默默地跟隨著陳力子,來到房間中。房間中,分明擺放著上百個靈牌。

陳天瑤和陳煥張大了嘴巴,愕然地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靈牌。

“是太爺爺、爺爺的靈位……”陳煥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靈牌的主人。

陳力子重重地點了點頭,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和莊重,拿起兩隻香,向著所有的靈牌,拜了三拜,將香插在了香爐之中。

“你們兩個也拜一拜吧,為了死難的祖宗和家人……”

陳天瑤和陳煥的心裏猶如堵著什麽似的,默默地上了香,神色凝重地拜了三次。

陳力子的聲音變得異常沉痛:“爹的名字本來叫陳凱德。萬曆三十一年,那時爹才十多歲,整個陳家,一夜之間被鬼佬全部殺得一幹二淨。爹當時被爺爺暗地裏送到了巴達維亞,方才逃過一劫……”

慘痛的家族史、血腥的仇恨,讓陳天瑤和陳煥幾乎喘不過氣來。陳煥虎目含淚,拳頭越捏越緊,指尖掐在手掌上,幾乎都快滲出鮮血出來。陳天瑤早已經在低聲飲泣,杏眼紅得如桃兒一般。

陳力子默默地從靈牌下取出一塊白色的絹布,上麵赫然印著幾個大字:“此仇不報,枉為人子!”這幾個大字年代已然久遠,早就由鮮紅變成了暗黑色。

“當年,爹在巴達維亞立下重誓,一定要用鬼佬的鮮血和人頭拜祭萬曆三十一年死難的所有漢人!”

“爹謀劃了三十多年,終於讓爹等到了!林純鴻林將軍,年輕有為,不視我等為賤民,承認我等是華夏子民,更是公然宣稱,年底攻打馬尼拉,要西班牙人血債血償!”

說到這裏,陳力子的麵容突然變得猙獰,開始哈哈大笑,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這次三國鬼佬聯合在一起,其勢大無比,我陳家很可能凶多吉少……”

陳力子忽然提高了聲音,無比低沉地嘶吼道:“我已經煎熬了三十多年,不想再繼續熬下去,這一次,陳家孤注一擲,即使不能找鬼佬報仇,也要死得其所,爭取讓更多的漢人睜開眼!”

“爹,兒子與鬼佬不死不休!”陳煥高舉著右拳,眼睛裏幾乎滲出血來。

陳力子愛憐地摸了摸陳煥的頭,“陳家沒有孬種!好樣的!你長大了,爹當年不及你遠矣!”

說完,陳力子又看向陳天瑤,目光複雜無比。忽然,陳力子鄭重地拜了拜,道:“瑤兒,爹想求你一件事!”

陳天瑤大吃一驚,閃在一邊,慌忙問道:“爹,您這是怎麽了?”

陳力子鄭重萬分,道:“瑤兒,爹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找機會將你送出去,萬一陳家不在了,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陳天瑤想也不想,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我不走!”

陳力子的語氣更為堅決,不容置疑:“這不是為了我陳家,而是為了所有流落在海外的漢人!”

這話說得嚴重,讓陳天瑤和陳煥目瞪口呆。

“這次三國鬼佬聯合,林將軍恐怕也無能為也。爹擔心,林將軍會為險阻所嚇倒,不再謀求控製南洋。南洋的漢人分散,心也不齊,沒有大陸的支持,隻能任人魚肉。這對南洋的所有漢人來說,絕對無法接受。”

“爹聽說,林將軍年齡不到三十,正是英雄愛美色的年紀。爹希望你逃出馬尼拉後,找機會接近林將軍,即使不能成為他的妾侍,也要想辦法讓他重視南洋,絕對不能在南洋收手!”

“這幾日,爹會給李思明寫封信。同樣背負家仇,我想,他會協助你的。你聽明白了嗎?”

用美色迷惑林純鴻,然後伺機吹枕邊風,為南洋所有的漢人謀一份保障?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女不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幻想?這對青春爛熳的陳天瑤來說,委實難以接受。

哪想到,陳天瑤連一絲羞澀也無,就如平日描眉一般平靜,“女兒記住了,請爹放心!”

陳力子撫摸著陳天瑤的秀發,兩眼中流出晶瑩透亮的眼淚……

廣州海事總督府。

張兆隨便歪在自己的坐榻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首的金發碧眼滔滔不絕。

金發碧眼名叫維克隆多,乃馬尼拉總督科奎拉派出的使者。他雖然一口官話說得怪腔怪調,但語速甚快,滿嘴都是“上帝”、“主”之類的,讓張兆頗有點不耐煩。

張兆終於忍不住了,稍稍挺直了背部,揮手打斷維克隆多的話,道:“別說那些沒有的,你就直接說,科奎拉想要幹什麽?”

維克隆多愣了愣,滿嘴的話被堵住,就如魚刺鯁在喉嚨裏一般。

維克隆多倒也爽快,直言不諱地說道:“我們總督大人說,三個月內,你們必須撤出達古潘。”

“哦?”張兆似乎有點感興趣了,戲謔道:“那你給科奎拉帶個信,兩個月內,你們必須撤出馬尼拉,否則……”張兆的右手狠狠地往下斬落,“否則抓住後全部斬首!”

張兆的動作充滿了力量,落在維克隆多眼中,直覺得脖子絲絲冒涼氣。他心裏不停地暗罵:果然是野蠻人,喜歡血淋淋地砍腦袋,絞刑多好,文明多了,不見血的。

維克隆多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表現的信心十足,對,要驕傲點!於是,他輕蔑地笑了笑,兩眼上瞟,看著天花板,鼻子裏哼了一聲,傲然道:“現在西班牙、葡萄牙和荷蘭已經在南洋結成了聯盟,共同維護南洋秩序,任何試圖打破南洋穩定局勢的行為,必將遭到毀滅性打擊。難道總督閣下居然不知?”

張兆的嘴角略略上翹,彎成一個弧度,搖著頭,渾不介意地說道:“的確不知。南洋的秩序什麽時候輪到西葡荷三國插手了?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南洋是大明的南洋麽?隻有大明才有資格維護南洋的秩序!”

“你們?維護秩序是需要實力的,總督閣下!”維克隆多被張兆毫不在乎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舉起雙手,狠狠地嘶吼道。

“有沒有實力不勞閣下操心。你接著說,科奎拉還有什麽話?”

維克隆多已經出離於憤怒了,出使這麽多次,他還未碰到什麽都不願意談的主,“我們總督大人還要求你們馬上撤出馬尼拉附近的土匪!”

張兆瞪大了眼睛,似乎碰到了天下最奇怪的事情,失口問道:“我沒有聽錯麽?馬尼拉附近出現了土匪,關我們何事?”

說完,張兆又恢複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們要是沒有能力剿匪,要不我派點兵過去?幫幫忙?”

維克隆多心中大罵著張兆無恥,臉上陰沉得似乎要擠出水來,惡狠狠地威脅道:“這不勞總督閣下費心,我們自然會解決的。不過需要轉告總督閣下的是,在剿匪時,不可避免地對周邊的人會有所傷害,出現這種意外,我們雖然會痛惜萬分,但也無能為力!”

張兆霍地站起來,臉色變得猙獰無比,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厲聲喝道:“你敢!”

張兆衝上前,右手食指幾乎快要挖出維克隆多的眼睛,吼道:“告訴你!你們要是殺一漢人,老子就屠光呂宋島所有的西班牙人!以後在南洋,老子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

張兆猶不解恨,恨恨地下令道:“拿下!”

一聲令下,隻見四個侍衛飛身而出,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分別踹中維克隆多的兩個膝蓋。維克隆多慘呼一聲,歪倒倒在地。另外兩個侍衛就勢抓住維克隆多的胳膊,將其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維克隆多終於感到害怕了,甚至有了主在召喚的感覺,他趕緊大叫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張兆冷笑一聲,道:“你們也算國?一群強盜而已!居然敢拿馬尼拉的漢人性命來威脅我,割下他的一隻耳朵!”

一侍衛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左手扯住維克隆多的右耳,右手輕輕一劃,鮮血噴濺而出,滿屋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侍衛左手捏著一隻血淋淋的耳朵,不停地往地上滴著鮮血。

屋內,傳來維克隆多殺豬般的慘呼聲!

“上帝不會饒恕你們的!下地獄吧……”維克隆多的痛罵聲尖利無比,相當滲人。

張兆走上前去,從侍衛手中接過血紅的耳朵,扔在了維克隆多的身上,“這隻耳朵,給你教訓!看你以後還會不會說話!滾吧……”

說完,張兆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個血腥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