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各懷心思

洗漱之後,熊文燦顯得分外精神,就連通紅的雙眼,也不知道采用了何種秘笈處理,絲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頽態。

熊文燦似乎一刻也不想等待,匆匆吃過早飯後,就令人將楊一仁喚來,豎起指頭,一一提出了他的條件。

“招降納叛之事,事關朝廷氣運,本督位卑言情,恐怕難以獨自定策。此事還需上書內閣和皇上,由中樞來決定。”

楊一仁心裏冷笑不止:想要內閣和皇上來共同分擔責任,減輕荊州手中籌碼的分量?沒門!難道忘記楊閣老的父親楊鶴當年是因何獲罪了?

不過,楊一仁臉上**漾著陽光笑容,點頭道:“這是當然之理,哪有臣子代皇上定大略之理?”

熊文燦見楊一仁欣然答應,不由得信心大增,喜道:“本督一向認為,招降賊寇、妥善安置賊寇,利國利民,善莫大焉。為了讓皇上欣然認同招降之策,首先得讓皇上看到此策成功的希望。所以,本督希望河南官兵能盡快追剿張獻忠和羅汝才,讓其陷入不得不降的境地。”

熊文燦這條件並不過分,緊緊要求荊州軍加快打擊賊寇的節奏而已。畢竟,賊寇現在擁眾九萬餘人,要直愣愣地招降他們,賊寇十有八九不會答應。

楊一仁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滿口答應。

熊文燦大喜,恭維了一句:“楊先生爽快!”然後,提出了他的終極條件:“至於安置之地一事,還得慎重。本督認為,賊寇投降後,恐怕需要安置數萬之眾,安置之地非得富裕、便於監視才對。本督想來想去,覺得淅川縣最為合適。”

楊一仁一聽,臉都綠了,心裏大罵熊文燦不止。這熊文燦還真是一個老狐狸,想盡一切辦法想把荊州手中的籌碼毀掉。

淅川縣乃南陽府屬縣,位於南陽城之西,是林純鴻的勢力範圍。熊文燦此招,無異於將淅川縣從林純鴻手中奪走,楊一仁怎麽可能接受?

更何況,淅川周圍,盡是荊州集團轄地,張獻忠、羅汝才不反則已,一反,勢必將南陽攪得雞犬不寧,荊州方麵怎麽可能任由張獻忠、羅汝才複反?

奸!真他媽的奸!

楊一仁對熊文燦佩服萬分,暗思道:娘的,能混到三品高位的,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熊文燦這個條件,幾乎徹底否定了緊握籌碼的算計,肯定是抱著漫天喊價落地還錢的主意。

楊一仁心裏有了計較,笑道:“淅川之耕地,盡皆有所屬,急切之間,哪裏能妥善安置數萬之眾?近聞,洛寧縣生民多有逃亡,不如選擇洛寧安置賊寇。”

洛寧靠近洛陽,四周無險可守,一旦舉兵,旦夕之間就能看見洛陽的城牆,熊文燦當然不能答應。他緊擰著眉頭,道:“若論人煙之稀少,以商南為甚,不如選擇商南縣吧?楊先生意下如何?”

……

熊文燦與楊一仁激烈交鋒,互相一步步退讓,最終選擇了盧氏縣。當然,雙方都有各自的打算,熊文燦認為,盧氏縣四周盡是崇山峻嶺,隻需派一旅之師扼守山口,張獻忠與羅汝才就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他不至於每天為頭上的腦袋坐臥不安。對楊一仁而言,隻要張獻忠、羅汝才造反,熊文燦就吃不了兜著走,雖然手中的籌碼分量有所減輕,但並非不能接受。

既然彼此都對盧氏滿意,達成一致就成了必然之事。雙方在敲定了諸多細節之處後,楊一仁秘密離開了禹州,望武昌而去。

待楊一仁離開之後,熊文燦立即拜訪李紹翼,向李紹翼通報了試圖招降張獻忠、羅汝才一事。顯然,熊文燦不僅僅局限於在安置地一事上做文章,分一份功勞給李紹翼、與李紹翼共同承擔招降張獻忠、羅汝才的風險,也是他的算計之一。

熊文燦大言不慚,鏗鏘道:“……荊州軍久戰兵疲、糧草不濟,對圍剿張獻忠、羅汝才力有不逮。欲徹底解決河南之賊寇,現在應該改變方略,以招撫納降為上。如果能順利招降張獻忠和羅汝才,不僅能解決朝廷的心腹之患,對本督和李大人而言,也是奇功一件……”

李紹翼初聞之下,驚愕萬分,瞪大雙眼,一直盯著熊文燦,直把熊文燦盯得不好意思,方才歎了口氣,道:“是招降,還是圍剿,豈是大人與本官說了算?如果本官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林純鴻的主意吧?林純鴻在河南坐擁精兵,不思除賊務盡,卻打算拿著賊寇做籌碼,挾持朝廷,著實可惡!”

李紹翼身為楊嗣昌心腹,知悉的秘辛比熊文燦多,對大勢顯然看得比熊文燦深遠。熊文燦還未意識到林純鴻除了推出代理人外,還有向朝廷謀求更多好處的用意,而李紹翼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熊文燦老臉漲得通紅,強辯道:“無論誰提出的主意,本督隻看到了招降賊寇對朝廷的好處,其餘諸事,本督一概不理。”

李紹翼的腦子急速運轉,尋思著如何從這事中,既不讓林純鴻牽著鼻子走,又讓楊嗣昌和他得到好處。最終,李紹翼決定,不如一邊讓熊文燦先操縱此事,一邊上報朝廷,讓楊嗣昌從大局著眼,來決定此事該如何應對。

李紹翼拱手道:“六省之軍務,大人一力主之,該采用何策,自然由大人上奏朝廷,然後行之。不過,本官認為,招降賊寇利國利民,大人大可以未雨綢繆,若朝廷同意,大人自然可以盡力促成此事,建不世之功業。即便朝廷最終不同意,大人大不了接著派兵攻打賊寇即是,損失不了什麽。”

李紹翼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絕不參合此事,但也不反對熊文燦招降賊寇。熊文燦微覺失望,與李紹翼閑聊數刻之後,便告辭而去。

當天晚上,從禹州城一前一後飛出了兩騎,一騎攜帶著熊文燦的奏章,一騎攜帶著李紹翼寫給楊嗣昌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