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春香樓裏

周鳳與崔玉兒的關係一日好過一日,這日,崔玉兒前腳剛離開周鳳閨閣,周鳳就在那裏長籲短歎,神色鬱鬱。

看到林純鴻走進來,周鳳歎道:“崔姐姐的命也真苦,每日強裝笑臉迎來送往,還要小心應付大堆的登徒子,哎……”

林純鴻這些日子就留在夷陵,除了處理不多的事務外,就是陪伴老娘和周鳳,他見周鳳興致不高,正準備找些樂子讓周鳳開心,哪想到周鳳一句話讓他的心如敲鼓一般,咚咚響個不停。

周鳳道:“我看,你不如幫崔姐姐贖身吧!”

林純鴻目瞪口呆,這周鳳也太前衛了吧,還未嫁過來,就想著給老公納妾?

“怎麽了?你不樂意?我知道,給崔姐姐贖身需要上千兩銀子,不過,這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麽?”見林純鴻狀若癡傻,周鳳還以為林純鴻舍不得銀子,撇嘴說道。

林純鴻咽了口口水,忍住內心的**,強作鎮靜道:“小鳳兒,我覺得我們倆應該好好談談,成婚之前,我暫時還沒有納妾的計劃。”

這下,癡傻的人換做了周鳳,周鳳呆了片刻,突然揉身上前,一個爆栗敲在林純鴻頭上,大聲質問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負心漢,這麽快就想著納妾,快說,你看上哪個狐狸精了?我去打折她的腿!”

林純鴻不停地躲閃周鳳的襲擊,辯解道:“剛才你不是說讓我納崔玉兒為妾?”

周鳳氣憤不已:“我什麽時候說過了?”

“你說讓我給她贖身,這年頭,男的給歌姬贖身,不就是要納妾?”

周鳳停止追擊林純鴻,忽然咯咯笑起來,道:“原來是我把話說錯了,看來隻能我出麵去贖了。好吧,給我錢!”

言畢,突然又變了臉色,一個爆栗轉眼又要落在林純鴻頭上,周鳳叫道:“你是不是對崔姐姐垂涎已久?果然,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兩人一追一躲良久,周鳳方才在林純鴻的小心辯解下熄了怒火,開始與林純鴻商討贖買崔玉兒大計。

臘月的夷陵城從黎明中醒來特別晚,刺骨的寒風和逼人的潮氣尤其讓人眷戀被窩的溫暖。但這個享受隻屬於閑適的人,賣菜的農民一大清早就大老遠的挑著擔子準備進城,期望著能夠賣點碎銀子,過一個好年。更別說清理州城的掏糞工了,他們寅時便收集城裏的汙穢之物,趁著市民還未醒來,運往城外。所以,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都捂緊了衣服,將自己遮蓋得嚴嚴實實,唯恐寒風侵入肉體。

彭新屬於忙碌的人,他一大清早就從暖暖的被窩跳起來,到貨棧處理事務,這是他形成的習慣。一日不看到貨棧的吵吵囔囔,他就不踏實。但今日,他並沒有去貨棧,離開了家後,徑直向春香樓走去。難道剛離開老婆溫暖的懷抱,彭新就想去發泄自己的欲望?這彭新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剩?不是,不是,彭新奉周鳳之命,前往春香樓與老板商談贖買崔玉兒之事。

彭新一路盤算,林典史果然非常人,老婆還未娶進門,就張羅著為他納妾,嘿嘿,齊人之福不淺啊。這崔玉兒的確是個尤物,哪個男人看了不動心思?也真奇怪,這崔玉兒到夷陵城也有三四年了,咋就一直沒人贖買呢?看來要花落林家了。

不知不覺,彭新已經到了春香樓門口。此時的春香樓喧鬧了一夜,早已經進入了夢鄉,隻留著幾個龜公看守大門。龜公看著大清早趕來的彭新,大吃一驚:這家夥大清早就想到春香樓快活?錯了時辰吧?但龜公擺出滿臉討好的笑容,說道:“彭總管這麽早就惦記著春香樓的姑娘啦?姑娘們已經歇息啦,要不小的給彭總管喝杯茶,暖暖身子?”彭新現在在夷陵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龜公客氣之極。

“哦,你們李老板在不?”彭新一屁股坐在龜公搬過來的椅子上,頗有些老板的氣派。也難怪,彭新現在手頭一天過手的銀子就上萬兩,胸襟和氣魄豈是以前能比?

“小的馬上去叫,彭總管稍等。”龜公不敢懈怠,給彭新上了杯茶,連忙去叫李老板。

不到一刻鍾,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搖曳而出,手持著方巾,往上優雅的一甩,嬌聲嗲道:“哎呦,我的彭總管,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這麽早就光顧我們春香樓?”這個女人是春香樓的李老板,也是崔玉兒口中的媽媽,老百姓口中的老鴰。

彭新對老鴰的自來熟早就見怪不怪了,隻見他微微笑了笑,悠閑的抿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說道:“這次過來,有件要緊的事情要和李老板商量,不知李老板是否賞光一敘?”

李老板的大眼睛瞬間睜得更大,心思百轉,她早就想著插足夷陵貨棧了,現在貨棧的總管要和她商議事情,豈不是送上門來的金疙瘩?她滿臉喜色,將彭新迎進雅間,準備商議那貨殖之事。但彭新的說話讓她大吃一驚。

“我們典史大人想為崔玉兒贖身!”

彭新心裏先入為主,認為就是林純鴻為崔玉兒贖身,況且打著林純鴻的旗號也能讓老鴰多點顧忌,因此,他直接抬出了林純鴻的名號。

李老板心裏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春香樓四五年前慘淡經營,自從來了崔玉兒之後,人氣一日勝過一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麵。但崔玉兒也吸引了大量的登徒子前來贖身,李老板深知崔玉兒是她的搖錢樹,哪能這麽容易放手的?於是,崔玉兒的贖身價從幾百兩一直漲到了現在的三千兩。即便是漲到了三千兩,想贖身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直把李老板弄得心力交瘁。好在崔玉兒根本不想走,無形中為他擋住了很多事。

和往常一樣,李老板冷冷的說道:“這個彭總管得問玉兒,她要是不樂意,我也逼不了她。”

李老板的表情轉換之快,讓彭新歎為觀止,他波瀾不驚的回道:“那麻煩李老板叫來崔玉兒,我親自問問她。”

李老板總算擠出了一點笑容,嘲笑道:“彭總管也算風月場上慣做功夫的人,哪能不知姑娘們現在正休息呢。”

受到了嘲笑,彭新微微上怒,皺眉說道:“要你叫就叫,哪有那麽多廢話!”

李老板的嘲笑之意更盛了,說道:“我去叫當然沒問題,但打擾了玉兒休息,惹惱了她,可對總管大大不妙,玉兒有可能成為總管的主母哦!”

彭新一尋思,果然是這個道理,林純鴻贖回崔玉兒,可不正是為了納妾?要是得罪了崔玉兒,自己的前景可大大不妙。彭新不願在李老板麵前丟了氣勢,拋下一句話:“那我晚間再來!”便出門而去。

剛被龜公送至門口,彭新發現街上有三個人往春香樓而來。這三個人個頭不高,都服飾華美,腰纏樸刀,臉上的皮膚黑得發亮,彭新情知這三人不妥當,一心想看春香樓的笑話,便駐足觀看。

龜公攔住三人,口稱:“姑娘們正歇息呢,請三位晚間再來。”三人絲毫沒有把龜公放在眼裏,用胳膊撥開龜公,徑直進樓,在廳中坐下,其中一人陰鬱著雙眼,說道:“叫你們老板來見我。”

龜公連忙說道:“我們老板今天不在,請問三位何事?”

剛才那人解開樸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著龜公怒道:“我不管你們老板在不在,要她馬上來見我們!”

龜公苦著臉,回道:“老板真的不在,還請三位晚間再來。”

龜公推脫的言辭終於惹怒了那個人,他舉手就給了龜公一巴掌,直把龜公打得趔趄,倒在地上哀嚎。龜公的哀嚎驚動了眾人,春香樓也有一批維持秩序的護衛,護衛們把三人團團圍在中間,隻是畏懼三人手中的刀,不敢上前。

正對峙間,忽然傳來拍手聲,原來是李老板聽聞吵雜聲,親自趕到了。她令道:“都退下。”護衛們長舒了一口氣,紛紛退下。李老板走到三人麵前,冷聲問道:“不知三位找小女子有何事?還將小女子的人又打又罵的?”

三人也不回答李老板的話,隻說道:“你叫崔玉兒出來,我們要帶她走!”

李老板一聽,大怒道:“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崔玉兒是我的人,豈容你說帶走就帶走的?”

剛才那人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李老板的手臂,反壓在她的背後,李老板發出一聲尖叫,尖叫之後便是哀嚎。那人說道:“老子們來到這裏後,被你們消遣夠了,娘的,不給點顏色都不知道老子是誰了!趕緊要崔玉兒出來,否則老子廢了你的這條胳膊!”

李老板倒也硬氣,正要叫罵,忽然從樓上傳來一陣銀鈴聲:“你們放了李媽媽,我跟你們走!不過李媽媽養了我幾年,你們要付清贖身費!”正是崔玉兒到了。

那人看到了崔玉兒,方才笑道:“崔姑娘,好久不見,越發識大體了,準備一下跟我走吧,你放心,銀子我們會付清的!”說完,放了李老板。李老板獲得自由,連忙問崔玉兒:“玉兒,這幾個都是尷尬人,你怎麽能跟他們走?”

崔玉兒眼睛裏滑落了珠淚,長歎一口氣,說道:“四年了,唉,也該結束了。”然後轉頭對三人說道:“請三位緩一緩,小女子處理好這裏的事情,三日後便隨你們走!”說完,也不待三人回答,便轉身進屋,屋裏傳來一陣啜泣聲。

春香樓的大廳裏,自李老板以下,麵麵相覷。隻有那三人麵帶喜色,撥開人群,便要離去。這時,一隊衙役身著紅黑公服,手持水火棍,站在春香樓門口大吼:“是誰在這裏打人?隨我們到衙門一趟!”衙役的後麵,更是跟著一頂轎子,州官俞彥從轎中鑽出,逼視著春香樓眾人。

三人一見俞彥,忙冷笑道:“翁知州到得好快,就怕崔玉兒受半點委屈。四年前拐走崔玉兒的帳,咱們慢慢再算!”

俞彥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聽聞有人借著贖買崔玉兒在春香樓鬧事,便急忙帶著衙役親自趕過來。沒想到到這裏一句話還未說,便遭到了三人的嘲笑。

俞彥為了維持官威,也不理會三人,頭轉向眾人說道:“大清早的,謊報什麽有人鬧事?再有此事,定不輕饒!走,回衙門!”說完,俞彥鑽進轎子,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