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西北與東南

這世界變化太快了,什麽時候李自成也歸順了江陵侯?

熊文燦頗為得意地笑道:“也談不上歸順,最多算羈絆而已。李自成被虎嘯軍團驅趕至沙漠後,一路往西,過嘉峪關突然闖入葉爾羌汗國境內,葉爾羌部落猝不及防,被李自成占了大便宜。不過好景不長,葉爾羌汗國醒過神來,糾集重兵圍剿李自成,李自成大敗,無法在嘉峪關以西立足,又返回了蘭州,那個慘啊!人馬隻剩千把人,人人帶傷,餓得皮包骨頭。本督見狀,奏請江陵侯,接濟李自成糧草及軍輜,總算讓李自成活了下來。”

“李自成緩過了這口氣,立即吃著咱們的糧草、穿著咱們的盔甲,用著咱們的火器,找葉爾羌汗國拚命去了!”

賀儀銘小心地問道:“西北商號靠近李自成時,是否安全?”

熊文燦大笑道:“賀總管但請放心,不僅安全,而且李自成有護衛之責!本督建議,賀總管可以找李自成商議一番,看看哪些事情可以合作。相信李自成多有求助賀總管的地方。”

幾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聊,談到高興處,熊文燦甚至令人抬出一份輿圖,擺在了大家麵前。

熊文燦道:“從西安一路向西,第一要緊之地非蘭州莫屬。蘭州向西,通往青海,覆蓋藏區;蘭州向西北,則通往河西走廊。天武軍團擴編之前,吳帥一直盯著蘭州,隻是苦於兵力不足,才望蘭州而興歎。這不,完成擴編之後的第一步,就占據了蘭州!”

“河西走廊的重要性,自不必說,從東往西,唯有這麽一條通道。其餘不是高山就是瀚海,飛鳥難以逾越。像這樣一條通道,控製了一頭一尾,就算握在了手中。蘭州可以算作頭,嘉峪關便是尾!”

竇石溫、陳煥、劉文秀皆緊盯著嘉峪關,似乎有所想法。

熊文燦看在眼裏,笑道:“上麵的話,可不是出自本督之口,本督隻是複述江陵侯的話而已。江陵侯還命令本督盡早做好在嘉峪關修築棱堡的準備。”

竇石溫等人大喜,皆說道:“有了穩固的嘉峪關作為後方,天山南北,哪裏都去得!”

熊文燦老氣橫秋地說道:“到底是年輕人,渾身上下都是銳氣!西北遼闊無邊,正是諸位建功立業的絕佳之地!”

……

眾人正說得高興,忽然下人通報,有緊急軍情送抵。熊文燦離席不到一刻鍾,回來告知眾人:“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準格爾、杭錦三部向江陵侯上了降表,江陵侯接納,傳令本督在東勝地區為三部牧民劃定草場。”

眾人大喜,皆滿杯一飲而盡,以示慶賀。

劉文秀抹了抹嘴上的酒,道:“整個河套地區,就剩下寧夏府,不知吳帥什麽時候動手,完成最?成最後的複套大業?”

熊文燦端著酒杯,笑道:“快了,應該就在這幾天。”

話音未落,就隱隱聽見馬蹄聲傳來,片刻之後,一封行文遞到熊文燦手中。

熊文燦拆開稍稍看了看,道:“可不是好消息?吳帥要本督盡快派遣官員至寧夏!”

接連兩件喜事,直接點燃了眾人的**,接風宴最終變成了慶賀宴。

神刃軍的軍士,今日也有酒,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舌頭打卷……

榮耀屬於你們,勇士們,盡情狂歡吧……

西北大地,風雲跌宕,你方唱罷我登場,正是冒險家、投機者的樂土。相比較西北的**,江南則顯得寧靜,波瀾不驚。

西北的高歌猛進與江南的平穩在辯證上是統一的,沒有江南的賦稅,西北進取就是一句笑話。

說江南平穩,湖州的百姓顯然不讚同,他們一定會拉住說話人的衣袖,著力反駁:“一年的變化,比一輩子的變化都多,何來平穩一說?”

湖州百姓說的顯然是實情。

變化從鄉村組建弓兵開始。先是弓兵們將村裏的地痞流氓和土豪惡霸治了罪,村裏的治安大為好轉,按照一些酸儒的說法就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緊接著,弓兵們與關卡處的衙役卯上了勁,硬是將遍布湖州全境的關卡敲得粉碎。平日如同凶神惡煞的衙役們一個個蔫了神,失去了這份輕鬆、收入高的工作。受益於取消關卡,村民們爭先恐後地趕赴集市賣出雞蛋、蔬菜等物,生活逐步好轉。一些手藝人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弄出一些新鮮、稀奇的玩意上集市兜售,逐步發家致富。

集市在擴大,每日去縣城的人數在增多。直到有一天,縣城的百姓突然發現,縣衙居然在大規模擴建!

自古以來,官不修衙,這顯然在百姓的認知範圍之外。一些精通建築的工匠,在看到縣衙的工地後,驚得目瞪口呆:我的娘啊,照這規模,豈不是可供數百人上班?

一時間,湖州境內謠言四起,有人說,官府要增加人手,以後百姓養的官可就多了,負擔更重!

也有人說,荊州那邊官多得很,百姓好像也過得去!

……

種種說法,不可勝數。

百姓們還發現,縣城裏的衙役都換了麵孔,好像是從村裏的弓兵中抽調的。最讓百姓們感到驚奇的是,上縣衙告狀,縣太爺居然不受理,還讓衙役將百姓引到安防局或者監察局。

安防局和監察局是幹什麽的?沒聽說過!

不過,百姓的觀察細致入微,稍稍看了幾個案子的處理後,便即得出結論:什麽安防局,不就是以前的捕頭嘛!至於監察局,不就是搶了以前縣太爺和縣丞幹的活?

除了安防局和監察局外,百姓們還發現,縣衙裏居然還多了稅務局、理商局等等一係列新設機構,這些機構開始滲透至百姓的日常生活中,逐漸讓百姓習以為常。

沒有任何波瀾,縣、府兩級的改製進行得如火如荼。

對這些變化,除了一些好事之徒外,關注的人並不多,因為百姓們的目光被層出不窮的招工所吸引。

湖州水道縱橫,平時交通多依賴船隻。這年冬天,每個縣的縣太爺突然像轉了性似的,投入極大的精力整治河道、修建碼頭。這需要大量的民夫,而且還開工錢,工錢也不低,一日竟有三十文!

湖州人多,多餘勞力不少,能多掙點錢,任何正經人家都無法拒絕。

除此之外,湖州境內的官道也在擴寬,竟然全部鋪上了三合土!

百姓咂舌不已,縣衙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

疑惑的百姓紛紛詢問見多識廣的弓兵隊長,弓兵隊長答道:“當然是江陵侯出的!整個湖州,江陵侯一口氣整整投入了一百萬圓!”

修路架橋,曆來是賺取名聲的絕佳手段。開明的鄉紳一旦有了錢,無不投資修路架橋,以行善積德。

一口氣投入百萬圓修路架橋、整治水道,這該是怎樣的一份功德?

百姓們從心裏感激江陵侯,每修一座橋,無不刻石,以記錄功德。

不過,接下來的事,就讓百姓們看不懂了,弓兵們走家串戶,到處宣傳,官紳一體納糧,一畝地,每年必須按照時價的六成售賣一石糧食與官府,任何人膽敢偷稅漏稅,將遭到嚴懲。

按照每畝地三石的平均產量,這個稅率差不多是一成三,比朝廷的稅收高了兩三倍。

更為致命的是,不用納稅的特殊階層以後也要納稅。老百姓迅速算了一筆賬,擁田萬畝的豪紳,每年要上繳四千石糧食!

不用說,豪紳們絕不會爽爽快快地答應。

不過,弓兵們給豪紳留了一條後路:嫌繳稅太多?沒關係,可以按照時價將土地售賣給官府!

土地就是**,豪紳們怎麽可能走這一條路?

豪紳們如喪考妣,本準備到縣衙哭訴,但一看到弓兵拿的通告上,縣衙的官印鮮紅、刺目,紛紛打消了這個念頭。縣太爺蓋過了官印,再到縣太爺處哭訴,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一些手段通天的豪紳,則向錢謙益、張溥等人求救,還有一些豪紳,則直接把求救的信函發到了南京,甚至還有遞到北京的。

張溥等人自然不予理會,畢竟,認同這份改製方案,是他們與荊州合作的基礎。

至於南京、北京,就更沒有理會的意思了。林純鴻幹過的缺德事,遠遠比這事缺德一萬倍,若事事計較,還會等到今天?

豪紳們求援不成,鼓起勇氣自救,互相串聯,試圖鼓動佃戶反對,形成群情激奮之勢,給林純鴻施加壓力。

不過,這幫豪紳顯然高估了他們對鄉村的控製力,在弓兵入駐鄉村的情況下,林純鴻的口舌可比他們強大了太多,佃戶豈會受他們鼓動?

豪紳們無法,隻好把希望寄托在冷對抗上。到了征收秋稅時,豪紳們就是不交糧,擺出一副酷酷的表情: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稅吏們也不廢話,直接上報安防局。安防局的衙役們如狼似虎,直接以抗稅的罪名將豪紳押送至監察局。

監察局判決豪紳補交稅款,並規定了期限,若逾期不交,將強製執行。

部分豪紳不信邪,到了期限後,衙役強行進入糧庫,搬走了該繳納的糧食。

豪紳呼天搶地,成了改製的第一批利益受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