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育兒手冊

秦子楚並未繼續糾纏項藉忠心的問題,隻管照顧了扶蘇之後,哄著他睡著就離開了。

離去前,秦子楚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項藉。

項藉跪伏在地,直到寢房恢複安靜,他才起身,悄悄走到扶蘇床前。

他安靜的看著臉上燒得布滿紅暈的少年,沉默許久之後坐在扶蘇身邊,將手伸進被窩裏抓住扶蘇的手掌。

“……小公子快點病好。”項藉低聲自言自語了一聲,隨後,滿室又陷入了安靜。

扶蘇靜靜的躺在被褥之中,眉頭不適的微微蹙起,高熱讓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

項藉忍耐不了多久,輕手輕腳的走出門端了一盆冷水進門,擰了錦帕敷在他額頭上,試試關注著溫度,一旦有所上升立刻更換一條新的。

眼見昏睡的少年身上溫度漸漸消退,項藉終於放鬆了臉上緊繃的表情。

秦子楚騎馬回到鹹陽宮中,臉上的表情沒了出門時的焦躁。

嬴政一對上他的眼睛就知道扶蘇的病情不嚴重。

他摸了摸秦子楚被曬得發紅的臉頰,露出一抹不讚同的神色道:“這麽熱的天出去做什麽?讓太醫走一趟就是了,他一個六歲多的孩子還能出什麽大事!”

秦子楚側臉貼近他的手掌蹭了蹭,輕輕一笑,忽然說:“阿正三十來歲的沉穩模樣更加俊俏了。”

嬴政沒想到秦子楚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樣的話,不由一愣,鬧了個大紅臉。

可當他一繃起臉,周圍的護衛和內侍紛紛垂首不語,恨不得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聽到。

嬴政沒辦法的歎了口氣,牽著秦子楚往回走,口中無奈道:“子楚何時起變得這樣頑皮了?”

秦子楚笑了起來,故意道:“都說老小孩,我早應該這樣了。”

嬴政眼中笑意更濃,停下腳步裝模作樣的凝視著秦子楚的臉,可他臉上的神色卻猛然一變。

秦子楚對嬴政了解甚深,見他如此,跟著緊張起來,抓住嬴政的手掌著急道:“阿正,怎麽了?”

嬴政霎時放鬆了表情,低笑道:“嗯,老小孩,朕也覺得自己這樣不錯。”

秦子楚抬腳在他腿上狠踢了一下,嬴政反而笑得更加歡暢。

兩人笑鬧了一會,回到殿內遮陽。

嬴政開口道:“去歲天下大旱,而災情不重,我大秦民望提升了不少。今年再征調民夫修渠引水,不用派那麽多的士兵鎮壓。嗬嗬,真讓朕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秦子楚從嬴政手裏抽過奏章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忍不住歎了一聲:“百姓不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去年的大災不少人都吃到了苦頭,現在知道好歹,當然不想再靠天吃飯了。百姓願意主動參與國家建設是好事兒,應該獎勵。”

嬴政笑著“嗯”了一聲,感歎道:“果然還是應該開啟民智,百姓若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就算利益擺在眼前也看不明確的。”

秦子楚窩在嬴政懷中,懶洋洋的說:“阿正和最初相比,變了好多。”

嬴政卻搖頭道:“朕從來沒變過,凡是對延長我大秦基業有好處的事情,朕一向是來者不拒的。”

說著話,嬴政想了想,低聲道:“朕知道現在天下越來越穩定,你整日處理這些奏章也覺得疲乏了。等到來年春耕過後,讓百姓緩一緩,咱們去泰山封禪。”

秦子楚瞪了他一眼,不客氣的說:“與其想著封禪,還不如明日隨我去探望扶蘇。”

嬴政笑著點點頭,手指輕揉著子楚的耳垂,認真的說:“你對這孩子真上心,宮裏明明還有其他公子的孩子,現在卻想見你一麵都難了。”

秦子楚無奈道:“還不是因為你,說什麽打算過繼子嗣。自那以後進宮的孩子早沒有之前孩子們無法無天的天真模樣了,看著我或者小心翼翼若食人惡獸,或者盡力討好全無男子氣概。扶蘇對待我的態度卻很自然,聽了那麽些容易令人心生貪念的話也沒有改變,很有些寵辱不驚的味道——我確實喜歡扶蘇。”

嬴政卻說:“你喜歡他,不過是因為他在那群孩子裏麵,長得也最出挑罷了。”

秦子楚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太認真的反駁:“長得好又不是什麽罪過。若說人和人相處的時候完全不看臉,這話我自己都不信。”

嬴政貼上秦子楚的額頭:“朕心悅子楚和子楚長得好沒有關係。”

秦子楚笑著點頭,就事論事的說:“嗯,我信,你後宮裏麵的絕色不在少數,我不如他們多矣,可若是我一臉猥瑣,恐怕你也不會對我有多少好感。”

這是個看臉的殘忍世界。

嬴政聽出子楚的調侃,兩人相視而笑。

第二日一早,沒等秦子楚收拾好出宮,扶蘇進宮的消息已經被內侍送了上來。

他有些擔憂的瞥了嬴政一眼,與嬴政一同去接孩子。

扶蘇披著淺綠色繡白龍紋的薄鬥篷,臉上並沒有病後的蒼白,一雙眼睛熠熠生輝,靈動的眨著。

看到秦子楚的瞬間,扶蘇拋棄了規規矩矩行走的姿勢,張開雙臂直接撲到秦子楚身上,抱著他的長腿蹭了蹭:“伯父,我沒事了,剩下的一副藥不喝了行麽?”

嬴政挑眉睨了扶蘇一眼,扶蘇馬上吐了吐舌頭、鬆開抱著秦子楚不放的手臂,站到嬴政麵前恭恭敬敬的行禮道:“陛下萬安。”

嬴政一把從秦子楚身側將扶蘇抱到自己懷裏,顛了顛他的重量,露出個滿意的眼神。

然後,他教訓道:“不要貪涼、貪玩,得病了你隻需要喝藥就成,子楚卻擔心你整夜沒睡。”

扶蘇敏感的向秦子楚望了一眼,果然發現他眼神似有疲憊的痕跡,眼中露出自責的神情,伸手探向秦子楚抱住他的脖頸,低聲道:“伯父,我日後不貪玩,出汗之後睡在大風裏了。你別擔心,我真的病好了,最、最後一副藥明日我會按時吃下去的。”

說到最後,扶蘇一副“我都是為了你哦”的小模樣,逗得秦子楚點著他的鼻尖笑起來。

“嗯,扶蘇好好的伯父就高興了。”秦子楚摸了摸扶蘇的頭頂,溫和的說,“你昨日未進學,今天要把昨日的進度補上。”

扶蘇笑著點點頭,認真的說:“要不是伯父攔著,我可以學更多,加一日的進度沒問題的。”

扶蘇放開抱著秦子楚的手臂,窩回嬴政懷裏,然後,順著他的臂膀爬下地麵站好,再次行禮後,姿態優美的往學宮走去。

秦子楚微笑的表情在看不清扶蘇的身影之後隱退,露出深思的神色,忽然開口道:“項藉跟在扶蘇身邊,卻從不耐煩學習,他性格急躁而直接,你說他為何卻忍住了每日跟隨扶蘇學習?”

嬴政牽著子楚回到宮廷之中,強按著躺在自己腿上補眠,眼中卻露出不讚同的神色道:“既然如此,子楚當初為何堅持不殺項藉之母,偏要留著她對項藉透露國仇家恨?”

秦子楚微微一笑,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薄毯,閉上眼睛,低聲說:“項藉雖然有些急躁魯莽,卻不是個傻子,隻憑借自己的姓氏,他遲早會知道自己是什麽人、有著怎樣的身份,既然如此,咱們就沒必要多此一舉殘害他的家人,更添仇怨。而且,他母親向他灌輸的想法在年幼時候聽著總比成年後驟然知道的強。”

秦子楚的聲音越來越含混,臨近入睡前,終於微不可查的說:“何況,經曆過艱難抉擇的決定才更珍貴,要是隻想培養一條能咬人的狗,我要項藉……做什麽……”

嬴政搖搖頭,看著秦子楚的麵色皺起眉頭。

他心中道:也不知是否是朕的錯覺,這幾年總覺得子楚精力似乎大不如前,每日竟然需要睡滿五個時辰才能不覺得困倦。

嬴政摩挲著秦子楚的臉頰,低聲道:“子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朕的壽數隻有五十載,陪著朕走完,別提前離開。”

撫在臉上的手掌動作輕緩,帶來一陣陣柔和的癢意,秦子楚迷迷糊糊的發出一聲“嗯”,嬴政雖然知道這隻是他無意識的反應,嘴角卻挑起了笑意。

學宮之中,李斯一條一條向這群龍子龍孫解釋著各類典籍的內容。

他視線向下一掃,上揚的嘴角霎時一僵,霎時覺得上皇欽賜的戒尺真的很有存在必要。

李斯大步走到項藉麵前,毫不留情的揮起戒尺,直接打在項藉背上,怒聲道:“豎子無禮,竟然敢在這課上如此狂妄的公然大睡!”

李斯下手雖重,卻還顧及項藉伴在扶蘇小公子身邊,很有分寸,並不會將他打個好歹。

偏偏項藉天生神力,身強力壯,李斯有所顧忌之下的一下子,對他無異於撓癢癢。

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之後,竟然繼續呼呼大睡!

扶蘇與他同桌而坐,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卻還是起身主動替項藉分辨:“老師,昨日我大病一場,項藉徹夜不眠的照顧我。今日我本想讓他留在家中休息一二,項藉卻擔憂我在課堂上體力不支,強行跟來的。請老師不要責罰他了。”

李斯雖然心裏惦記著榮華富貴,可該做的本職工作從不肯出錯,更何況秦子楚和嬴政一而再的強調要好好教導扶蘇帝王之學,不可鬆懈?

因此,李斯聽到扶蘇的解釋臉色雖有好轉,卻沒有輕輕放過此事的意思。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終於說:“雖然是忠心,卻不能不責罰,若是小公子願意,今日的功課替他抄寫五十遍吧。”

“是,老師。”扶蘇毫不頂撞的應下此事。

下課後,李斯衝著仍舊睡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項藉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扶蘇平靜的看了項藉一眼,沉默的拿起毛筆,一筆一劃的書寫起額外作業。

“哦?有這樣的事情?”秦子楚聽到李斯的回複,笑了起來,語調讓人聽不出心情如何。

李斯小心翼翼的再次看向秦子楚,隨後望著嬴政等待批複。

嬴政卻平淡的說:“此事你便當做從未稟報過,退下吧。”

“是,陛下。”李斯知情識趣的起身告退。

嬴政牽住秦子楚的手掌,微笑著說:“走吧,去看看咱們的孩子。”

秦子楚頷首,起身與他同行。

學宮之中,扶蘇還在奮筆疾書,連秦子楚和嬴政到達都未發覺。

秦子楚站在他身後,仔仔細細的看著扶蘇所寫,對嬴政露出一個滿意的眼神,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扶蘇他們的存在。

“伯父,陛下?”扶蘇微微一愣。

隨即,他猛然擰了項藉一把,扯著根本沒反應過來什麽事兒的項藉一同往地麵上跪倒。

原本睡得簡直如同死豬的項藉一聽到扶蘇的聲音卻猛然睜開雙眼,眼中滿是警醒的神色,順著扶蘇的動作跪伏在地。

見兩個孩子如此情狀,嬴政與秦子楚的眉頭同時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花布點扔的地雷、愛吐槽的貓控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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