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結局

鬼子變換了策略,在一天的時間裏占領了小婁莊和康家寨,分別由嶽培坤和王尚榮的部隊駐紮。第二天,在加藤的指揮下,兩個村子的敵人分別出動,到各處搜索,除了搜索躲藏的老百姓,敵人還到處挖掘群眾“堅壁”了的東西,破壞可疑的地道口。

敵人揮鍬掄鎬,把村裏的牛圈、羊欄、廁所全都挖開,又在屋裏、院裏刨坑掏洞,有些老百姓藏的東西被發現,並且在小婁莊外的一道小溝裏找到了一個“堅壁”著部分公糧的洞子。雖然沒有抓到一個老百姓,雖然被地雷炸死炸傷了一些人,但加藤還是感覺到了一些安慰,決定繼續擴大搜索範圍,抓住跑反的老百姓。

…………

孟有田站在村口,指揮著鄉親們向山裏轉移。經過戰爭鍛煉的人們,已經知道該如何行動。他們自動結成小組,你替我背,我替你拿,再加上有牲口馱運,井然有序地向山裏走去,連幼小的孩童也不再淘氣,聽話地跟著大人。

自己的家人一出現,孟有田便迎了上去。分離的次數不少了,但每次分離還是那麽難舍難分,牽掛不斷。

互相囑咐了一陣子,孟有田把目光投向妻子懷裏睡著的孩子,貼近了想親一下,一股奶味衝上來,他突然心裏感到熱辣辣的。孩子大概正做著香甜的夢,她哪裏知道危險的來臨,離家的傷感。這就是戰爭。自己戰鬥著,也是為了她的幸福。

“你多加小心——”阿秀輕聲囑咐道:“別惦記我們。還有,小嫚那邊——”

“我知道了。放心吧!”孟有田伸手將妻子額前的一縷亂發拔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強笑道:“我會照顧好小嫚的,你們在山裏也得多加注意。好了,快走吧!”

阿秀輕輕點了點頭,坐上了車。牲口緩緩起步,她的目光始終望著丈夫,一直到很遠很遠。

孟有田回頭望望村裏,差不多已經走空了。顯得特別空**寂靜。他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好象身上卸下了一個包袱,轉身向已經集合完畢的基幹民兵走去。

敵人的掃**變了花樣,占了兩個村子不進不退,似乎有長期駐紮的意思。遊擊隊想擊退敵人,但實力不濟,便請求民兵的支援。於是,各村的民兵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組成基幹隊前去支援;一部分組成護村隊,在本村等待敵人。

命令下達之後。孟有田便犯了思量,他想揣摸敵人的真實意圖,想搞明白這次掃**與以往的不同,以及如何應對。顯然,敵人並不是傻瓜,他們在幾次掃**失利後,也在吸取教訓,改變策略。這給孟有田敲響了警鍾,他不得不思考敵人是不是還有別的招數。如何能夠未雨綢繆,提前做好布置。

天空上,灰色的雲在飄浮,野景不斷變著光線,大地上的物體明一層暗一層地移動。

敵人屯駐不走,確實有些棘手,但沒有老百姓,隻靠運送物資的維持,他們也無法長期堅持下去。也就是說,現在的關鍵是那些被占領村莊的老百姓,隻要他們能不被抓住,能在野外山林長期堅持,敵人便會不戰而退。

敵人的新招數,也給孟有田提了個醒。如果反其道而行,能夠把據點所在村鎮的百姓全部組織遷移,讓敵人的據點成為孤零零的墳包,也可以作為一種圍困擠走敵人據點的招數。當然,這實施起來會有一定的困難,但也有成功的希望和可能。

“你看這天,好象要下雨哩!”小嫚坐在大車上,和同村的一個女民兵叫玉珊的閑聊著天。

“下雨有什麽不好?”玉珊擺弄著辮子,笑道:“下了雨,莊稼長得好;下了雨,路滑道濘,鬼子也不好走路。”

是啊,下雨還真有好處。孟有田微微一笑,但臉色隨即又沉了下來。玉珊的話在他的腦海裏打了個閃,他突然覺得事情好象不是那麽簡單。沉思了良久,孟有田終於想通了,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孟有田帶著二十名基幹民兵來到十裏村的時候,心中微微吃了一驚。土門村的百姓都轉移了,十裏村的大半人家卻還沒有行動。盡管敵人離得還遠,但這種現象卻是不正常的,起碼孟有田是這樣認為。

“怎麽回事,村裏的群眾咋還沒轉移?”見到秦憐芳後,孟有田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劈頭便問。

秦憐芳愣了一下,把本來要說的話咽了回去,解釋道:“敵人離得還遠,我們有地雷阻擋,敵人在道溝裏又不能乘坐汽車。我們還派出了很多哨兵,敵人一動,我們就能知道。老百姓不想過早地躲進山林,我覺得時間上也來得及。”

“不是這樣的。”孟有田搖了搖頭,說道:“土門村的百姓已經轉移了,拖家帶口的走起來最好不要太匆忙。而且我在路上想起了一件事,我覺得不可不防。”

“什麽事?”秦憐芳好奇地問道。

“我覺得我們以前考慮得不過周詳,把地雷的作用估計得高了。”孟有田鄭重地說道:“我們忽略了地雷的弱點,那就是質量問題。如果在平常的天氣下使用,這個問題幾乎不存在,但在陰雨天呢,我們造的那些土地雷失效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以前也發生過這種情況,但並沒有引起我們的重視。”

地雷如果是正規的軍工產品,自然不會輕易出現反潮失效的現象。而現在根據地使用的地雷五花八門,大多數卻是自己生產的土造產品。無論從密封性,還是殺傷力來講,都達不到高標準。所說,孟有田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心血**。

秦憐芳皺起了眉頭,抬臉看了看天。說道:“鬼子會在陰雨天出動嗎?”

“鬼子的戰術在改變,別把他們看成傻子。要看到他們也在不斷地學習進步。”孟有田說道:“比如這次掃**,就與以往不同。以後呢,他們可能會使出更多的招數。遊擊戰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無敵的,敵人可能正在學習用遊擊戰對付遊擊戰。”

“孟大哥,現在隻是你的猜想。並沒有確實的證據。”秦憐芳眨了眨眼睛,說道:“當然,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如果非要付出血的代價才會覺悟,才會做出改進。那可就太晚了。”孟有田有些不悅地說道:“我們想得多一些,多辛苦一些,可能就會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可能就會讓老百姓少受些損失。當然,你是官兒,我是民,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你。”

秦憐芳苦笑了一下,說道:“孟大哥,我啥時候不聽你的。好吧。我馬上告訴村幹部,希望他們意識到形勢的嚴峻,加緊轉移群眾。”

孟有田這才意識到秦憐芳主管的是民兵,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說道:“忘了你已經換職務了,那個,我隻是有點著急,並不是針對你。”

秦憐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模樣還是挺可愛的。隨後。她的表情嚴肅起來,說道:“孟大哥,敵人占領了兩個村子,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趕跑他們?”

“沒有。”孟有田很幹脆地做了回答,沉吟了一下,又說道:“按照我們的實力,想用武力將敵人趕跑,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我們也不是全無辦法。敵人占領了兩個村子,他們要想長期待下去,就要得到物資,還要有老百姓供養。從這個方麵出發,我們也要改變些策略。”

“什麽樣的策略呢?”秦憐芳的貓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以往老百姓轉移的時候,我們隻派出少量人員保護,真遇到意外情況,並不足以保證老百姓的安全。”孟有田的思路已經順暢,侃侃而談道:“現在,敵人很顯然在繼續搜索,一是抓捕老百姓,二是找到堅壁的物資。那我們的工作重點是不是應該放在老百姓身上,隻要老百姓不被敵人抓到,堅壁的物資大部分便是安全的。敵人一沒人可驅使,二無現成的物資可消耗,占領了村子又能維持多久呢?”

秦憐芳沉思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說道:“孟大哥,你說的對,但這與先前會議通過的方案有些衝突。加強對群眾的保護,勢必削弱對敵作戰的力量。當然,我不是說保護群眾有什麽不對。”

孟有田沉默了,停頓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如果群眾被敵人抓去,我們還怎麽有效地對敵作戰?特別是遊擊隊或民兵的親人落在敵人手中,解救吧,沒那個實力;不救吧,不滿和埋怨的情緒勢必會削弱戰鬥力。如果再出幾個軟骨頭,那些個抗屬,可就成了敵人手中的人質。好吧,我該說的已經說了,至於你們如何去做,我管不著。反正土門村的群眾在深山裏藏得很好,我們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秦憐芳望著孟有田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似乎下了決心,說道:“我去找古書記,把這些都跟他講,爭取重新製定反掃**的計劃。”

孟有田讚賞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先走了,還得去安排我們村的基幹民兵呢!”

…………

陳述理由,召集會議,更改計劃,下發執行……孟有田雖然想到了鬼子此次掃**的目標是撲到更多的老百姓,而且也提了出來,但要真正實施下去,顯然並不是那麽迅速。

轉移群眾是反掃**的措施之一,但正如孟有田所說,跟隨保護老百姓的武裝人員卻極少,真遇到敵人,起到的作用極為有限。而且人的慣性思維是根深蒂固的,也是一種懶惰和僥幸的心理。以往的幾次掃**,鬼子都有明確的攻擊目標,並不會在空****的某個村子裏久呆,也不以搜捕老百姓為主要目的。老百姓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隻要不在村子裏,找個稍微偏僻的地方躲了三五天,敵人便會走了。

代價不可避免地要付出了。沒有人能預知一切,象孟有田那樣謹小慎微。把鄉親們安排得萬無一失的人還是太少太少了。

太陽從雲層縫隙中探出頭,照亮了無數的山峰和村莊。占領了小婁莊和康家寨的敵人繼續搜索著逃跑的百姓。加藤親自帶著十多個鬼子。督率著大批皇協軍向山區進發,希望能親手抓住一批支那百姓。

快中午的時候,敵人來到了據小婁莊十餘裏的一個山溝,開始分散搜索,隻聽得滿山溝裏到處槍響。本來加藤是禁止士兵隨便開槍的,但遭到了幾次地雷和冷槍的襲擊後。他改變了命令。

加藤走到溝中間,坐在一塊青石上,點了一支煙,慢慢的吸著。他很憎恨這樣的戰爭。因為這樣一點也不能施展“皇軍”的威力,他簡直為“皇軍”感到羞愧,不能在戰場上樹立功勳,卻要在這窮山溝裏抓捕老百姓。要知道,他的夢想可是率領著“皇軍”進攻紅色俄國,在西伯利亞浩浩****的行進啊!

加藤想著想著,不耐煩的將煙扔到地上。突然,他發現煙頭旁邊的草叢裏有一些糧食粒,機警的加藤立刻仔細觀察起來,發現他坐著的那塊青石後麵有一個狹窄的石槽。很可疑。

加藤立刻喊過來幾個士兵,趴在石槽邊上向下喊起來:“老百姓,出來的沒關係,一扔手榴彈,死啦死啦的有!”

喊了一陣,沒有什麽結果。加藤努了努嘴,一個鬼子向石槽裏甩了顆手雷,硝煙還未散盡,裏麵就有了聲音。一個女人顫抖著聲音道:“皇軍,別打,別打,我們出來。”

加藤好象忘了剛才的氣惱,哈哈的笑了起來。

加藤和鬼子們紛紛跳下石槽,一個鬼子跳下來的時候,一腳踩在什麽鬆軟的東西上,冒起了一股煙,鬼子以為是地雷,驚呼著趴倒了一片。加藤也狼狽的臥倒在地,可是並沒有響聲,才發現踩的不過是個灰坑。

石槽的一角有個洞口,一個女人正從洞裏鑽出來,她一見麵前的鬼子都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慌忙跪下,口裏說道:“皇軍,我們是大大的良民。”

鬼子一見是個女人,都站了起來,幾把刺刀伸了出來,逼問道:“裏麵的人還有?”

“有,有,皇軍,都是大大的良民。”

接著胡富財一家人陸陸續續爬了出來,跪了一片。

加藤斜著眼睛掃了一眼,走到胡富財跟前,用皮靴尖踢了踢他的肚子,問道:“你的,什麽人的有?”

胡富財慌忙叩了一個頭,說道:“皇軍大人,我的大大的良民。”

“什麽的良民,八路的大大的。”加藤瞪起了眼睛。

“皇軍大人開恩,我們真的是良民!”胡富財這樣說著,他的一家人就跟著一齊叩頭討饒,“我們是良民啊,皇軍。”“八路軍和窮棒子治死我們啦!”

加藤冷笑一聲,把指揮刀抽出來,壓在胡富財的肩膀上,看著胡富財的臉色嚇得象張蠟紙,渾身打顫,話也說不出來了,又把刀在他脖子上蹭了兩下,問道:“你的良民,人的藏在哪裏,你的知道?”

“知道,知道。”胡富財為了取得加藤的信任,連忙指給他隱蔽在石槽、窄溝裏的大小石洞。

加藤把刀收了回來,立刻召集部隊分頭堵住了這些洞口,威脅裏麵的人。可是事情並不象剛才那樣容易,好半天一個人也沒出來。加藤暴跳著,叫鬼子兵弄了堆柴火,然後將著火的木柴向洞裏扔,並讓胡富財和家人站在洞口外喊叫。

這樣一來,很多洞裏的人就堅持不住了,有的是因為洞淺,有的是因為沒有信心,有的單是因為害怕,人們陸續的從象灶火口似的岩洞裏爬了出來,被敵人逼著圍著火堆蹲了一圈。

然而,敵人在一個洞口前遇到了真正的抵抗,扔進洞裏的柴火被不斷的反扔出來,有一個皇協軍試著向洞裏鑽了一下,隻聽裏麵一聲悶響,這個家夥挨了一槍,慘叫一聲趴著不動了。洞口很窄,裏麵又是曲折的,敵人拉出屍首,向裏麵打了幾槍,似乎沒有效果。

這樣的抵抗出乎加藤的意料,“皇軍”不是在戰場上作戰,而是抓捕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誰知費了半天的勁,才抓住這樣一點人,還有這樣一個地方拚命抵抗,這怎麽能不讓他發火。他走到火堆跟前,向人們問道:“說,這洞裏是什麽人?八路的有?”

人們都低著頭,一聲也不吭,低沉的氣氛壓得人們出不來氣。風吹過一股煙,正嗆著人們的嗓子,也沒有人咳嗽一下。

加藤在人群中間穿著走,瞪著凶狠的眼睛四下觀察著,最後覺得還是胡富財一家比較順從,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惡狠狠的問道:“你的說,洞裏的什麽人的?不說死啦死啦的!”

胡富財早嚇軟了,撲通跪在地上,連聲哀求道:“皇軍大人開恩,我說,我說。”他回頭看看眾人,突然又有些膽怯,嘴也結巴起來:“洞裏,洞裏,是村婦救,婦救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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