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狠毒

在蘇芬戰爭中,對於白色死神西蒙?海耶,蘇聯人曾嚐試各種計劃來除掉他,包括火炮的攻擊。但他們做到的最好的戰績是使用榴彈炮損傷他身穿的外套,而卻沒有傷到他本人。直到最後,西蒙?海耶在戰鬥中同樣被一名蘇軍狙擊手用達姆彈所擊中,才算結束了他的傳奇生涯。

高手也無法保持永遠不敗,在狙擊手的世界裏,狙擊手才是對付狙擊手最好的武器。但顯然,敵人缺乏這種最有效果的手段。而孟有田在經過生死之戰後,經過幾乎瘋狂不能自遏的複仇之戰後,他的心智已經完全成熟,他的狙擊技術也達到了巔峰狀態。他冷靜,他穩定,他精準,他狡詐,他已經成為了一個最有殺傷力的殺戮機器。

而山區、半山區的複雜地形,更為他的行動提供了有力的保護。在熟悉地形的本地民兵的幫助下,他如魚得水,從外圍開始,神出鬼沒地擊殺著一切他能夠擊殺的目標。沒有鬼子和偽軍的差別,他們都是敵人;不管死傷,隻要一擊中的,除了重要目標之外。

狂熱的戰鬥,卻還保持著應有的謹慎。孟有田小心地保持著和敵人的距離,四百米,五百米,最近也不讓敵人接近自己三百米之內。我能打著你,你卻打不到我,甚至找不到我。這樣的戰鬥最打擊敵人的士氣和信心,最令人產生恐懼驚惶。

要讓敵人產生這樣一種深刻而牢固的印象。在他們周圍不是丘陵,不是土崗。不是樹林,不是草叢。而是用槍口壘成的不可捉摸的葬身之地。隨時,都會聽到清脆的槍聲,飛來要命的子彈。

孟有田的想法是好的,技術是高的,戰術是對的,但他低估了加藤和嶽培坤的狠毒。

太陽升起來了。一切都蠢動了,覺醒了,歌唱了,喧嘩了。在孟有田周圍。在濡濕的草叢中,在綠色的小丘上,從樹林到樹林,在閃閃發光的染紅的灌木叢上,在各種目光所及的景物上,都流注了清新的晨光。

在遠處土山的哨崗上,炊煙嫋嫋,敵人也開始小心翼翼地活動起來。太陽升得越高,敵人活動得越頻繁。

孟有田深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仔細地瞄準,輕輕扣動了板機。

在清脆的槍聲中,一個敵人提著褲子,象一根木頭似的直挺挺倒了下去。孟有田飛快地推彈上膛,穩住槍身,瞄準了另一個目標。這個蹲著大便的敵人半提著褲子,連滾帶爬地向土築的哨崗裏逃去。就在他接近了哨崗的門時,一顆子彈尖嘯著追擊而至,透胸而出。敵人倒了下去。趴在地上,露出醜惡的半拉屁股。

槍聲盲目地響了起來,孟有田伏下了身體,頭上落下被子彈打斷的樹枝、樹葉,以及樹葉上的大滴露水。他沒有要撤退的意思,這個哨崗要拔除,確切地說,他要用不依不饒的狙擊使敵人最終放棄這個哨崗。到現在為止,這個哨崗已經有四名敵人傷亡在他的槍下。不敢在哨崗外隨便走動,吃喝拉撒都在這小小的堡壘裏,孟有田確信敵人無法堅持很久。

敵人的胡亂射擊終於停了下來,周圍再度安靜下來。如果隻能縮在烏龜殼裏,敵人這個哨崗也就失去了大半的作用。孟有田這樣想著,閉目養起神來。而旁邊的擔任觀察手的民兵慢慢抬起身子,用單筒望遠鏡了望起來。

哨崗下麵的路上,從小婁莊的方向過來了一批人,一群兵民混雜的人。幾十名皇協軍趕著十幾名老百姓在前,後麵是十幾騎敵人。這些老百姓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便被斥打著出了村子,嶽培坤出的主意,加藤下的命令。

孟有田接過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這支奇怪的隊伍。顯然,十幾騎敵人是日本鬼子,都穿著士兵的衣服,佩著馬刀。而驅趕百姓的皇協軍,與王尚榮的人馬相比,嶽培坤的手下要齊整一些。

敵人在幹什麽?孟有田微微皺起了眉頭,用老百姓開路進行搜索,以免中陷阱?他不太確定地眯起了眼睛。

這是一群很好的目標,孟有田觀察良久,敏銳地找到了混在士兵當中的鬼子軍官。依照軍階服裝判斷目標的重要性,當然很容易。但這招不好使的時候,也可以根據敵人的行動,比如敵人向誰敬禮,對誰恭敬,看誰的眼色,聽誰的號令,以及敵人的體形牲等等。當然,這需要仔細的觀察和判斷,而孟有田自信找到了可狙殺的目標。

“啪勾!”在這群人走到哨崗下麵的時候,孟有田從哨崗對麵的山林中射出了一槍,一個鬼子從馬上栽了下去,引起了一陣騷亂。

突然,一個鬼子縱馬衝到隊伍前麵,猛地揮起手中的戰刀,砍向百姓中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正費力地走著,那雪白的長發被風飄拂得散在空中。鬼子的戰刀從她肩膀砍下去。她的身子分成兩段,老人一頭栽倒在地上

日本鬼子舉起沾著血的戰刀,向著孟有田所在的山林狂叫著,象一頭野獸。他在呼叫子彈!他在向孟有田示威!他要看看孟有田敢不敢開槍打死他。

日本鬼子叫了半天,山林裏一點反應也沒有,既沒有射來的子彈,也沒有出來一個人。

孟有田本來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外物不侵。但他的手卻有些顫抖,他已經瞄準了這個畜生,也自信能幹掉這個野獸,但他遲遲沒有扣動板機。

剛才那一刀,仿佛砍在了他的心上,他緊緊咬住了嘴唇,一股鹹腥流進了嘴裏。這是怎樣的狠毒,用無辜的老百姓當替罪羊,他憤怒,他也猶豫,他終於明白了敵人的意圖。

他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了這個畜生,但板機卻象有千斤重,沉重得他無法扣下去。大人哭,孩子叫,這就是敵人要的效果吧,孟有田的手指慢慢鬆開了,無力地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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