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涼如水。皎潔的月光將邑清宮裝點得如廣寒宮般清冷,宮內人影綽約。

新帝拿著一壺酒站在永安殿前,朝著偏門的方向喝了一口酒。

“陛下,夜涼了,早些休息吧。”站在葉煜背後的侍衛長擔憂地看著這個國家最為高貴的人物。

“無妨。”葉煜擺擺手,“你們先退下吧。”

“是。”侍衛聞言而退。

“膽子不錯阿。”一個戲謔的男聲響起,帶著白色鬥笠的男子出現在葉煜背後。

葉煜像是早就料到這樣的狀況,亦不回頭,隻是說道:“你要殺我,我早死了。”

“嗬…..”鬥笠男子從葉煜的手中拿過了那壺酒,往嘴裏灌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

葉煜強忍著不把來人拖出去砍頭的衝動,耐心的問:“她在哪?”

“雲水村。”鬥笠男子滿不在乎地開口。

“過得好嗎?”

“滋潤得很!”還在和敵國太子做生意呢。

葉煜聞言,鬆了口氣,久久無話。

鬥笠男人見葉煜許久不說話,玩味地說:“小皇帝,你姐姐失憶了。”

葉煜聽到男人毫無尊敬之意的稱呼也不惱,微微歎了口氣。雖然早已經猜想到有這個可能,但是被道天歌直接確認還是會有些抑鬱。自己很清楚自家姐姐的能力。能困住她的,除卻身死,便是失憶。若非身為女兒身,這楚國的王位,怕是輪不到自己來坐。

“她過得好就行了。”

葉煜腦海中想起了那日的葉楨。一襲白衣的葉楨,孤獨地站在合歡樹下,笑得蒼涼。葉煜不願,讓他從小敬重的姐姐再次踏入皇家,踏入這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暗流洶湧的牢籠。

失憶與否,並不重要,那些記憶,最好忘掉,永遠不要記起。

“要不,我把她帶回來?”鬥笠男人再次問了一遍。

“不用。”最好不要回來,現在的楚國,已是風雨飄搖。回來,隻不過是增添負擔罷了。

“嗬”男人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可不要後悔。”她可正在和敵國太子做生意呢。

“無需多言。”葉煜沉聲道。

“嗬嗬。”男人再一次笑了,“那麽,我天門欠你們葉家的三個承諾可是全部完了。”說著便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轉身欲走。

“道天歌!”葉煜叫住了轉身欲走的道天歌。“若她有難,請幫我保護她。”

道天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突然大笑起來。“天門和葉家的關係已清,我現在沒有義務幫你做這些事。”約束了天門百年的枷鎖已經了結,哪還可能幫你葉家做事。

葉煜或許是料到了道天歌的回答,隻是眼眸黯了黯,便快速地轉身離去,再也不看道天歌一眼。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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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雲水村很美。

淡金色的陽光會透過晨霧輕柔地喚醒沉睡的村莊,在條條阡陌之間有幾頭大黃牛悠閑地走過,搖落青草上的露珠。一條清澈的溪流緩緩繞過村頭,上升的水汽和白色的霧氣混合在一起,為村莊戴上一條半透明的麵紗,使整個村莊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若隱若現。偶爾還會飛過幾隻春燕,攜著少許濕潤的泥土,飛入某戶人家的屋簷。

禾粟站在小院的門口,看著小院合歡樹下坐著看書的葉楨,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但是自從那日單獨在謝永暮那裏留下之後,不僅對自己說暫時不會離開雲水村,而且還開始了沒日沒夜地看書。雖說以往的葉楨也會在無事之時抱著書看,但是根本沒有如今地瘋狂,若不是葉楨是女兒身,她幾乎以為葉楨如此努力看書,是將要去考科舉呢。

“清九。”禾粟走到葉楨麵前輕輕地開口喚了一聲葉楨的名字。

葉楨被禾粟輕柔的女聲喚得抬起了頭。“禾粟,有什麽事嗎?”

禾粟看著葉楨不知時事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地說道:“你醒了就隻知道看書,你還用不用吃飯了?”

被禾粟提醒,葉楨才發現,自己地肚子正唱著’空城計’,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於是想起身隨著禾粟一起去吃飯。

“唉,你就安心看書吧。”禾粟把葉楨的肩膀按了按。“我去給你端過來吧。”

葉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又重新投到書中的世界裏麵去。

禾粟看葉楨恢複看書狀態如此之快,搖了搖頭。雖然我不知道榮哥和你說了什麽,但是看你這麽用心,我也隻能好好地幫助你咯。

謝永暮走進曾經屬於自己的院子裏,便發現葉楨正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捧著一本泛黃的書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開口叫了葉楨一聲:“清九姑娘。”

沉迷在書中世界的葉楨聽到這聲呼喚,下意識地把視線投向聲源處。看到一襲青衣的謝永暮背著一個包袱站在小院門口,不由得提問道:“聶公子,請問你要做什麽?”

“履行承諾,我要搬回來住。”謝永暮挑著眼,邪笑著說:“畢竟清九姑娘生得如此貌美。”

葉楨看著一臉不正經的謝永暮,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迎著謝永暮的方向走了過去,“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表象聲色,又有什麽差別?”

“非也,非也。”謝永暮搖搖頭,“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九姑娘,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說著便跨進了小院。

葉楨皺了皺眉,想著,今日的謝永暮為何如此不正經。

“清九姑娘。”謝永暮把葉楨手中的書拿了過來,“這書,可是我的。”

“聶公子!”葉楨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請不要打擾我,對你也沒好處的。”看書,隻是為了多豐富自己,讓自己能更好地幫助謝永暮罷了。

“生氣了?”謝永暮拿著書,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葉楨的頭:“你不是說會幫助我嗎?”

葉楨被謝永暮的舉動嚇了一跳,一種很異樣的情緒浮現在心頭,不由得低下頭,白皙的臉上透露著誘人的粉紅。

謝永暮看著眼前如此經不住調戲的葉楨,突然想改變初衷。本來自己隻想嚇一嚇葉楨的,但是現在卻是真的有想搬回來住的心思了。

“好。”葉楨閉著眼,抬起了頭。“你要做什麽,就做吧。”

“這可是你說的。”語畢便緩緩地低下了頭,向著葉楨的臉靠近。

葉楨感受到麵前那人灼熱的呼吸,本來就泛紅的臉更是像熟透了的蝦子,等待著謝永暮的動作。

“誇嚓!一個陶瓷墜地的聲音驚擾了正欲行動的謝永暮。

謝永暮和葉楨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的源頭。

隻見禾粟失魂落魄地站在小院的門口,一碗米粥盡數灑在了禾粟鵝黃的繡花鞋上,像是在精致的繡花鞋上塗了一層難看的漿糊。禾粟像是沒有感覺到鞋麵上的灼熱,隻是呆呆地看著葉楨和謝永暮,旋即,留下了一行惹人憐愛的清淚。

葉楨心說不好,這樣曖昧的動作被愛慕謝永暮的禾粟瞧了去,不知會給她的心造成怎樣的傷害。於是上前一步,就想要前往禾粟所在的位置,去向禾粟解釋。

卻不曾想被謝永暮緊緊地拉住了手腕。

“放手!”

謝永暮像是沒有聽到葉楨說的是什麽一樣,反而加大了力氣,將葉楨的素手捏得通紅。

站在門口的禾粟看到謝永暮拉著葉楨手不讓她過來的樣子,心裏一片慘淡。聶榮,你我自小青梅竹馬,我還抵不過一個青樓女子嗎?嗬嗬,真好。

禾粟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了院子。

葉楨想要掙脫被鉗製地手前去追逐誤會了的禾粟,奈何葉楨的力氣不足以從常年習武的謝永暮中脫身而出。多次掙脫無果後,便氣餒地放棄了掙紮,眼看著禾粟落寞地離去。

“你到底想幹嘛?”葉楨皺著眉頭質問謝永暮。

“免去不必要的麻煩而已,這樣,禾粟就不會再來了吧。”謝永暮冷冷地回答道。

葉楨盯著謝永暮說:“可是她喜歡你!”

謝永暮偏過頭去,毫不在意葉楨如利劍般地目光。“那又怎樣?我又不喜歡她。”

葉楨看著謝永暮不屑一顧的態度,心底不由得泛起了一個模糊的念頭。絕對,不能喜歡上這樣的人。

否則,最後受傷的隻會是自己。

謝永暮拉著葉楨進了裏屋,指著以前用作藏書的房間說道:“以後,我睡這裏。”

葉楨已經不想再繼續和謝永暮多說什麽話,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回到了自己平日裏休息的房間坐下,揉了揉被謝永暮抓得通紅的手。心底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罷了,等自己身世查出來之後,就離開吧。

禾粟和聶榮的事,自己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而另一間房裏的謝永暮在葉楨走後,徑直走到了書架前,把自己背後包袱裏麵的書拿了出來,一本本仔細地放到了一直被葉楨用心打掃的書架上。為什麽,那個時候,下意識地不想讓葉楨去和禾粟解釋呢。

我真的,隻是想免除’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