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所以我會不擇手段的得到你。不管你同意與否,都無所謂。隻要你是我的人,那我便無所畏懼。清九,你怨我也好,憎我也罷,最後隻要你是我的人,便好。”

蘇子意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生硬,他偏頭,看著葉楨的眉眼,麵目似乎有些癡狂,“隻是因為他比我先找到你,所以你便喜歡他嗎?我不願…我不願…我!不!願!如今既然你與他再無可能,那為什麽不能嫁與我。我蘇子意雖然比不得他權傾天下,但是...也絕對不會虧待於你!若不能娶你…那…此生還有何意義?”

—若不能娶你…那…此生還有何意義?

這句話被風聲拉得很長很長,曲曲折折的鑽進了耳畔,猶如一場溫潤的春雨,飄落進了葉楨早已冰封的心間。霎時間,春回大地,姹紫嫣紅。猶如翩翩蝴蝶,在她的心尖翩然飛舞。

……

我...葉楨何德何能啊?

蘇子意非我不娶,謝永暮許我傾國以聘...江月白雖從未曾說過什麽…但是隻要自己回頭。他,從未離開過。明明…自己是這樣的自私,這樣的任性...但是為什麽…

此生能有你們這般待我,倒也…不虛人生。這天地…我來過。

葉楨歎了一口氣,似是在安撫,“你就那麽確定…父皇會允你!”

蘇子意輕哼一聲,眉眼一挑,便接著道:“你的身子…我已經稟告了陛下。無論你如何怨我…我,都不願意!看著你再一人孤單寂寥…”說著,他的聲音開始慢慢柔和了下來,微微上前了半步,拉著葉楨的手,“清九…清九…嫁給我罷。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你想要的…隻要我有,全部,都給你。”

“為什麽?”葉楨低頭輕聲問道。卻是沒有掙脫,而是細細的感知蘇子意的手掌。這手掌…並不比謝永暮溫暖,但是...勝在心安。

蘇子意見她沒有掙脫,手上的力量便更大了一分,臉上的喜色,怎麽都掩飾不住。

“因為你是清九啊。”

……

又是這樣的一句回答。

葉楨歎了一口氣…

“什麽時候。”

“下個月初五。”

“你確定?”

“確定。”

“那好。”

“……”蘇子意的聲音在這裏似乎突然高了一度,他拉著葉楨的手,“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有…什麽重要嗎?”

“畢竟…”

葉楨笑著搖搖頭,低聲道:“我…忘了。”

蘇子意怔住。

……

……

葉楨最終還是允了他。

並不是她已經忘記了謝永暮,而是不忍。她知道…隻要自己再拖一天,對於三人都是煎熬。江月白已經來來回回的拜訪邑清宮幾次了,雖然明著不說…但是自己卻能感受到他炙熱的情意。可是...自己的父皇,可是殺了他的生母啊…這樣的身份...要她如何再應?

況且,兩人一直都是知交好友,若是真的就這樣嫁與他...以後,大概會尷尬的罷。太過熟悉的人,真的,不適合做夫婦。所以...葉楨應了蘇子意,不是因為喜歡。

而是,陌生。

……

******

回到邑清宮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葉楨坐在寢宮裏,將周圍的宮人的驅散了出去,也將暗中守衛的人也給驅散了。自己則是肚子抱著一壇酒,翻上了邑清宮的屋簷,背靠著屋簷上的脊獸,一手提著酒壇,朝著遠方的絢爛看去。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子時,但是燕京城的熱鬧似乎並沒有減少些什麽。不過這這個時候宮內已經是寂靜無聲。雖然葉楨的母後當年許了一個承諾,但是畢竟還是皇宮大內,過了子時之後,就必須得安靜下來了。所以...這個時候葉楨能看到的,隻能是遠方金水湖上不曾停歇的煙火罷了。

各種富麗堂皇的宮殿屋簷,曲曲折折的從邑清宮一直蔓延出去,兩邊是零碎的燈火,猶如一條充滿了煙火氣息的道路。隻是...這裏是皇宮大內,所以...這樣的感覺,隻能是錯覺。遠方金水湖上,流光溢燦的畫舫悠悠的在湖上緩緩行駛,掩映在一片一片的建築物之間,又與兩岸不滅的燈火相依偎,猶如浮於天際的玉宇瓊宮。

葉楨望著遠方金水湖上的畫舫,神色微斂,便拿起了...此前道天歌送來的那隻短笛,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在淡淡的月色下,這隻碧綠的短笛似乎更加青翠了。那溫潤的碧綠,似乎在這月色下紛紛活了過來,在短笛上,來回遊走。一陣陣的,散發著清冷的氣息。

葉楨捏著短笛的手緊了緊,便想著...就此丟下去,將此玉笛摔碎,便…再無可戀了。但是幾番欲扔之下,還是將玉笛又收了回來,在手心細細的摩挲著,似乎在感受,這玉笛主人手上的餘溫。

“你要我…怎麽辦?”

她低語了一聲,看著手中的玉笛,隨後便歎氣。

再接著,便將玉笛放到了唇邊,一陣...斷斷續續的,猶如初學者的笛聲便從這邑清宮的屋頂奏響,驚起了永安顛前那株合歡樹上的飛鳥。

這是她第一次,奏響這玉笛。

她隻是稍稍的懂得一些玉笛的基本樂理,並不知曉...應該如何吹響。所以這個時候的笛聲,並不如何優美動聽,反而是有些嘔啞啁哳。在這樣的時刻響起,便微微的,有些擾人了。果然,不多時…葉楨便聽到了西麵的殿堂中,有什麽嘈雜的聲音傳來。

不用想,葉楨也知曉,這是被自己擾了清夢的人。所以…沒過多久,葉楨還是停下了唇便的吹奏,想念起…那一年在江寧城之時,他為自己奏響的每一次。也在後悔著...為什麽,那個時候,自己沒有熟習。

否則…在這個時候,大概自己,也能吹奏一曲完整的笛音罷。

……

就在葉楨暗自後悔的時候,一陣笛音卻又驟然響起,笛聲清淺,猶如月光下的湖水,在夜風之中…微微**漾。

葉楨一驚,目光便開始搜尋著那笛聲的來源。

這樣的笛音…與他,真是相似啊。

緊接著...又不知從何處...又響起了一曲笛音…與方才響起的那一曲,漸漸相合,最終合奏。

葉楨美目流轉,便起了身來,將手邊的酒壇提起,又豪飲了一口。隨後便從屋頂之上下來,朝著...自己最初聽到的那笛聲之處…走去。

又夜風吹拂而過,葉楨將前襟微微的敞開了些許。這個時候她美酒有些上頭,所以並不在意什麽公主禮儀之類的東西,隻是想著..自己要去尋那一出笛音罷了。越走。那笛音便越發的溫潤,葉楨似乎能聽到...那笛聲之中的淺淡哀思,以及...惆悵。

葉楨一路追隨而來,終於...停在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宮殿之前。

她一愣…這不是,父皇所在的位置嗎?

她皺了皺眉,便跨步而進。她並不需要說些什麽,門口的守衛自然是識得葉楨,知曉她是太上皇最為疼愛的公主,所以並沒有阻攔,便將葉楨放了進去。

笛聲未停。

悠悠如水。

葉楨繞過新刷了紅漆的前殿,又繞過了後庭那假山樓台,最後…到了這宮殿後麵的那一處小小的石台之前,看著....自己的父皇,正拿著一隻蒼白,不知材質的笛子奏著曲子。那悠悠的笛音,便是從此處響起。

自己...從未見過父皇奏笛呢。

之間葉泓依靠在那石台的立柱旁,穿著一件水青色的長衫,頭紈了一個最為常見的書生髻,隻插了一直碧綠的玉簪。遠遠看去...倒是有幾分風流才子的意味。隻是...葉楨的表情微微的有些奇怪…這樣的父皇。

他是曾經的一代明君。令敵國聞風喪膽的鐵腕帝王...這個時候,卻是打扮得如同一個書生一般...這樣的父皇,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麽?

好在並沒有讓葉楨疑惑太久。

沒過多久,那笛聲便漸漸的急促了起來,跟著葉泓合聲的那笛聲也漸漸的有些急促。

葉楨隻聽見…不知在什麽時候,遠方那笛聲,越來越近了。

半晌之後,笛音稍止。

父皇渾厚的聲音便從石台處穿了出去。

“書兒…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相見。難道…你還沒有原諒我嗎?”

葉楨美目閃過一次錯愕…“書兒”這是,母後?

其實自己也是好奇過的,在說書人口中絕代風華的母後…為什麽,會在極致的絢爛之時,便香消玉殞,悄然離去。明明在世間之中都傳說著,母後與父皇的感情甚是篤定。但是為什麽…母後明明未曾死去,卻…不肯與父皇相見。

記得自己當初問母後的時候...

她隻是搖頭,但是並沒有說話。但是葉楨分明能察覺...母後目光之中,那不可遏製的深厚感情。她也有想過,將母後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父皇…但是母後卻說,父皇知道。隻是自己…不願見他。

父皇與母後的感情,葉楨不曾知曉,懂事以來,母後便已經香消玉殞,所以…她謹慎的,並沒有對葉泓說什麽。長輩的事情…終究,還是要靠著他們自己解決。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個白色的人影,不知從何處飄飛而來,背後月色撩人,襯得那道人影...如同明月的使者。

人還未到,聲音便及了。

“葉泓,真是...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