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聽說哈西姆又送來了繳獲的物資,不疑有他,畢竟此前數日實打實的繳獲物資都是在夜間送來的,這一次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呢?

當他帶著數百名隨從趕到張掖河南岸邊交割物資時,卻發現自己中伏了,兩翼有數不清的騎兵迂回運動著,一旦有人打算逃走,便立時引來一陣箭雨。

阿布大感恐懼,本來是交割繳獲物資的,怎麽就中了埋伏呢?

“哈西姆兄弟,是我,阿布啊……咱們,咱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哈西姆在黑暗中哈哈大笑:

“阿布兄弟,這不是誤會,我現在已經是唐朝將軍的仆從,隻能拿阿布兄弟做投名狀了呢!”

“投,投名狀?什麽是投名狀?”

阿布顯然對哈西姆口中的新名詞不太了解,畢竟這隻是個音譯過來的東西,而哈西姆顯然也不願意解釋,隻是給他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

“難道阿布兄弟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嗎?如果我是阿布兄弟,一定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呢!”

阿布雖然有些後知後覺,但絕對不傻,他已經明白了哈西姆的目的所在,以哈西姆的為人,從來都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現在之所以沒下狠手,殺了自己,或許,或許就是有意招降自己呢。

可能這就是哈西姆口中的“投名狀”!

看著黑暗中不斷湧動的黑影,阿布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想要逃脫返回軍營怕是不可能了,而即便逃脫,返回軍營又如何呢?如果哈西姆勾結了唐朝人,僅僅憑借那幾千人也難以與之對抗吧。

“哈西姆兄弟,我願意向唐朝將軍投降,離開那個厚此薄彼的優素福,讓優素福見鬼去吧!”

事實上,他們這些皈依大食的波斯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優素福的歧視。優素福的確是才華橫溢的年輕貴族,但骨子裏的傲慢卻也是他最大的缺點,正因為如此,使得聯軍中並非所有人都與之一條心。

打順風仗的時候,各部眾自然紛紛景從,可一旦遭遇挫折,人心浮動所帶來的影響也是超乎想像的。

哈西姆帶著隨從由黑暗中出來,同時周圍的騎兵也亮起了火把,顯然這是早就精心布置好了的。

“歡迎阿布兄弟,從今以後我們又可以並肩作戰了!”

哈西姆像擁抱老朋友一樣緊緊的擁抱住阿布,勒得阿布有些喘不過來氣。阿布沒好氣的說道:

“有你這樣對待好兄弟的嗎!”

聽到阿布如此質疑,哈西姆臉也不紅,隻放開了他攤攤手,無奈的說道:

“唐人有句話說的好,叫做各為其主,那時自然是難做兄弟了,現在阿布兄弟迷途知返,自然可以重新做回好兄弟了!”

自打進入西域以後,哈西姆對唐朝文化多少有些了解,現學現賣的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倒也把阿布唬的一愣一愣的,覺得高深莫測。

簡單的寒暄之後,阿布終於提起了關鍵的問題。那就是,唐朝的援兵究竟來了多少,這也是關係到他們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果唐朝隻是虛張聲勢,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自尋死路。

實際上,哈西姆對唐朝援兵的規模也隻是一知半解,但他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唐朝的宰相親自率領十萬唐兵,從都城長安出發,現在已經到了涼州,和優素福打起來,勝算當在五成以上!”

宰相帶兵親征,規格上就比優素福高了不知多少倍,大食朝廷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東方的羅馬國身上,至於東方的唐朝,也僅僅是呼羅珊總督派出的一支帝國偏師而已。

“阿布兄弟,說了這麽多都是虛頭,等到見了唐朝的宰相,就知道究竟如何了!”

實際上,不論哈西姆和阿布,他們都或多或少的在唐兵俘虜口中得知過一些唐朝朝廷的政局。那就是唐朝的萬王之王已經被架空,所有的權力都是被一個名為秦晉的大臣所攫取,而這個姓秦的大臣,就是此次帶兵親征的唐朝宰相。

繼而,阿布又讓哈西姆解釋了什麽叫做“投名狀”。在明白了“投名狀”的意思以後,阿布反而提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建議。

“現在優素福已經先一步離開了軍營,各部眾也在分批徐徐西撤,咱們何不趁夜突襲?”

“當真?”

哈西姆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心高氣傲的優素福居然不敢與唐朝的援兵前鋒正麵作戰,此前的咄咄逼人的氣勢不知都去了哪裏。

阿布鄭重的點了點頭,他昨日去營中時,就已經見不到優素福了,雖然營中的官吏極力掩飾優素福的行蹤,還是被他嗅出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

大食人的主力已經先一步西撤,留下來的大都是波斯人和草原蠻族,人心已經很不穩定。

阿布居然還低聲似模似樣的說道:

“優素福認為誘敵打援的戰術失敗以後,張掖城下一馬平川,已經不適合在此倉促決戰,反不如後撤到酒泉一帶,依托複雜的地形於沿途派兵襲擾,使其成為一支疲敝之師,再尋機決戰!”

哈西姆嗯了一聲,覺得這種作戰手法的確是優素福的風格,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寧願放棄已經取得的勝利果實。

他甚至開始有些隱隱擔心,如果讓優素福的計策得逞,唐兵豈不危機近在眼前了?

不過,那是後話,現在確實有一大塊現成的肥肉擺在前麵,能不能吃到口中,就看膽子大不大了。

“趁夜襲營!”

哈西姆鄭重的說道。

是夜,哈西姆所部數千騎兵,與阿布所部數千步卒兩軍並進,向南方十裏以外的大食軍營發起了突襲。

事實也果如阿布所言,探馬已經不再偵查敵情,他們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摸到了營寨前。

摧毀寨牆,放火,一氣嗬成,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許多軍營已經走空了,留下來的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部族軍,他們都在依照著優素福的軍令,等著時間一到便棄營而走。

直到火光衝天而起,留守的部族軍才意識到敵軍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