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謝玄？”問話的人是一名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粗壯，一雙大手更是像蒲扇一般，那雙大手上幾乎每個關節都是結著粗大的老繭，一看便是拳法驚人，肉身強悍之輩。

謝玄掃了一眼那人，沒有作答，他實在是懶得與這等粗人多話。

“小子，你啞巴了？沒教養。哼，老子莫三淩若不是聽說你在金雞嶺秘境裏出了不少風頭，還真懶得與你說話！”那莫三淩粗聲粗氣道。

謝玄仍是不作答，不但不回話，更是將雙眼都合上。

“混蛋，若不是我們真龍峰的名額滿了，輪不到老子，還有你這混蛋出風頭的日子？老子告訴你，本次外門弟子考核，老子可是排名第五，連那塗風幹也是與老子大戰了一千回合才勉強勝了一招半式。呸，若不是老子前麵的排名賽多費了力氣，也輪不到他勝過老子！”那莫三淩卻是一點自覺性都沒有，仍在那裏囉嗦個沒完。

見謝玄仍是沒有睜開眼答話的意思，那莫三淩更是獰笑道：“小子，看老子一會打你個半死！”

正在這時，一個女聲插了進來。

“莫三淩，待會我來！”

那女聲很好聽，卻又多了一份肅殺之意。

怎麽回事？謝玄心裏一怔。

自己好像與這女子根本沒有交集啊！

這下，他倒是睜開了眼睛。

“哎，你小子，倒不是瞎子啊！”莫三淩一旁冷笑著。

“莫三淩，我的話你聽到沒有？”那女人不但聲音很好聽，人也長得算是漂亮。

莫三淩裂嘴一笑，道：“千尋花，若是平日裏，這小子讓給你也無妨，隻是今日，莫三淩卻是讓不得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千尋花眉頭一皺。

“沒有什麽意思！”莫三淩仍是不讓步，卻也沒有道出緣由來。

“這意思很簡單，是有人讓他來的！”謝玄終於張嘴道。

“不錯不錯，正是如此！”莫三淩朝著謝玄露出一道猙獰的笑臉來。

“不行！”千尋花卻道：“若是你先殺了他，我這裏怎麽辦？”

“你……”莫三淩一裂嘴，“難道你的麵子比龍騰天師兄的麵子還要大些，難道你的麵子比杜成牆師兄的麵子還要大些？真是不知所謂！”

“你……”千尋花為之氣結。

“你什麽你，明說了吧，這是這兩位師兄交待下來的事。對不起，我莫三淩今日還真不能讓個先手！”莫三淩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開玩笑，莫說抱上了杜成牆的大腿，就算是抱上了龍騰天的腳後跟，在真龍峰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哪像其他真龍峰的弟子，入了內門還要擔驚受怕或是到底抱人大腿。

而他，莫三淩，現在就有大腿可抱，而且還是腿毛極長的那種。

千尋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好了好了，千尋花，你也算是一號人物，用不著這麽婆婆媽媽的吧！”莫三淩一臉的譏諷之色。

“混蛋，你今天必須讓出來！”千尋花的臉色變了又變。

謝玄心裏一動。

連杜成牆都出麵讓莫三淩為他出頭，還有什麽人會有如此大的能耐和怨氣，定要置自己於死地？

“我後麵的人，你得罪不起！”千尋花氣道。

“嗬嗬，我好怕呀大小姐！”莫三淩當然不是被嚇大的。

有龍騰天和杜成牆罩著，就算是隱龍峰的大姐大來了他也不怕。

杜成牆可不是一般的核心弟子，那是長老會的掛名弟子，隻要他想，任何長老不得拒絕傳授武學於他，在天龍門中，能有此待遇的，隻有兩人。

如若這兩人不隕，將是天龍門未來宗主的候選之人。

就是一般的長老，都沒有他們的麵子大。

“王夫人！”千尋花終於從嘴裏迸出三個字來。

“哪個王夫人？”莫三淩聽了完全是莫名其妙。

天龍門裏有這麽一號人物麽？

謝玄聽在耳裏，卻是如遭雷擊。

是了，王乾坤。

慕容章台。

若不是慕容章台，還有誰能以‘王夫人’這三個字來壓住杜成牆？

想到此處，謝玄已是臉色慘白如紙。

章台，這幾個字意味著一段美好的回憶。

就算是不愛了，也是如此。

但是，現在她……

謝玄這裏思緒如飛，那邊莫三淩卻是以一樣奇怪的眼神看著千尋花。

“你這麽看著我做甚？”千尋花氣惱道。

“天龍門裏哪位長老的夫人姓王？”莫三淩想到這一點。

天龍門中有些長老的勢力也是極大，杜成牆倒也罷了，若是他莫三淩不小心撞了上去，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畢竟杜成牆也不會真的下死心保住他。

千尋花已是氣得死去活來，寒著一張俏臉道：“王乾坤，王夫人，你明白啦？”

王乾坤！

嘶！

莫三淩訕笑著退了下去。

“一頭蠢豬！”千尋花用看死人的眼神掃了一眼謝玄，也退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

謝玄感覺陣陣冷風吹來，他睜開雙眼，觸目所及，天空中，漂浮著陰沉的雲，光線十分微弱，不見日月星辰，分不出白天黑夜。

荒涼無比的土地，周圍的空氣中飽含壓抑、沉悶、隱隱中，還有一些悲涼的意思。

莫名之中，謝玄心中生出了一種荒唐的感覺，似乎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而之前他所經曆的一切，都像是場異夢。

這莫名而來的想法，讓謝玄心慌。

不，這不是真的，這裏才是夢？

可是，為什麽我會產生這種感覺？

而就在這時候，謝玄突然心中一震，在那一刹那，他感覺。一道微弱的感知掠過了自己的身體。而後轉眼間消失無蹤。

慕容章台！

天地間，遠遠走來的那人，就是她！

她怎麽會到這裏來？

她現在，不是應該成了王乾坤的新娘麽？

也許，此前種種，不過是她自保的手段吧，她擔心王乾坤對謝玄下手，她擔心謝玄甚至有可能連山門都走不出去，畢竟，以王乾坤的聲望，要弄死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又算得了什麽，那甚至隻需要傳遞出一個眼神來，就有成百上千的人爭著搶著為他效力……

章台，你到底不負我！

謝玄這樣想著，心中笑著。

迎著章台的方向，謝玄飛奔過去。

望山跑死馬，看起來並不算是極遠的距離，謝玄卻是已狂奔了半個時辰，連真氣都開始遲滯起來。

但為何章台的距離仍是那麽的遙遠？

突然，慕容章台的身影消失了。

他漫無目的地開始尋找，他希望在這個世界，能發現什麽轉機。

然而，這裏似乎是永無止境的荒蕪，哪怕連一根草，一隻小蟲都沒有。

茫茫天地，謝玄獨行，天空中微弱的光灑下來，照在他身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那光，不知是日光還是月光，也許，隻是這幻陣之中所獨有的光線。

而渺小的身影，在這蠻荒大地上，顯得愈發孤單。

謝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獨。

……

“謝玄！”已經奔出去的章台回頭驚呼道。

“快走！我來拖住他！”謝玄知道自己今天斷無生理，隻求能掩護章台脫身。

但章台怎麽可能獨自離去，右手一動，一道劍訣捏在劍上，回身就撲了過來。

桀桀兩聲怪笑之下，黑衣人手裏的刀又和修羅地獄刀交擊在一起。

謝玄再一次倒飛了出去。

這回身上再沒有傷痕，腹中的鮮血卻是從口裏不斷狂噴而出。

一口，兩口……

謝玄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裏居然能噴出這麽多的血來。

“謝玄！”章台自好迎了上前，堪堪接住了謝玄的身子。

“你……走啊！”謝玄怒目圓睜。

他隻恨自己修為太淺，無法保護身邊的人。

一時，謝玄心生悲意，竟是無法從章台懷裏站起來。

“我們一起走！”章台堅定的說道。

謝玄救過她的命，就算不談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這條命也是謝玄的。

“不行，這樣的話我們都走不了。”謝玄想到這一點，竟從章台懷裏一個翻身，他要一點一點站起來。

……

一點點的。

謝玄站了起來。

雖然有些狼狽、有些不堪、有些搖晃，但他的確是站起來。

就算是要死，也要站在章台的前麵，這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

“謝玄！”章台的眼淚徹底的忍不住了。

“傻丫頭，我沒事！”謝玄努力著給了一個笑容。

這或者是他給章台的最後一個笑容了。

雖然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

但這笑容會留很長的時間。

想到這一點，謝玄笑得更開心了，就像現在的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你笑得好難看！”章台心裏一酸。

“要是你覺得難看的話，就快點走吧！”謝玄說完這話，也不管章台到底走不走，轉過了身子，死死的盯著麵前的黑衣人。

刀仍然在手，他就算要死，也不能辱沒了這刀，修羅地獄刀隻能用來殺敵，絕不會用來自盡的。

章台輕輕的上前兩步，站在謝玄身邊。

謝玄沒有再說話，還要說什麽呢？要走的話她早走了，再多說些什麽勸她離開的話也沒有意義。

能夠得一紅顏如此，謝玄還有何所求。

嗡嗡嗡……

黑衣人手裏的刀再次揚了起來，他受夠了，不想再看謝玄與章台的恩愛狀，怒火在他圓睜的雙目裏不斷顫動，不斷噴射而出。

“狂暴之刃！”修羅地獄刀毫不遲疑的迎了上去。

“紫心霞光！”紫妃劍當然也是迎麵而上。

章台甚至在這一劍之後都沒有看結果。

這是最後一劍，結果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還看它作甚？

她在看謝玄。

謝玄的臉上正折射出刀與劍的光芒，它們撞擊之下的光芒。

章台有心神一陣恍惚，為了這道身影，她將一同湮滅。

空中的光華還未散盡之時，章台失去了知覺。

……

慕容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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