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隻是手足
寶玉一聽這話,愣了愣,爾後一擊掌,脫口而道:“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呢!好兄弟,可多虧了你了,我這就找老太太去。.”說著,也不等人說話,丟開手一轉身就跑了。
林靖看著寶玉匆忙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養了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該說是幸事還是作孽?
掉回眼神,林靖才要進屋子,隻是這眼神餘光,就掃到一個人”“。那人隔了幾棵花木,正朝林靖這兒探頭探腦的張望,不是別人,正是黛玉跟前的雪雁。這雪雁還在起勁地張望著呢,全然沒發現大爺已經把她的一舉一動就看在了眼裏。林靖腳下一頓,還是沒理會她,就進了屋子。
碧草蘭草早就聽見大爺回來了,原本是要出來迎的,隻是這寶二爺就堵在屋子門口轉悠,倒讓她們不好出來,擾了主子的說話。這會兒忙過來打了簾子接了人進來,蘭草笑著說道:“主子可算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這寶二爺非得把咱們屋子門口的地給磨下去幾寸不可。”
林靖拍了蘭草一下頭,“又貧嘴,寶二爺也是你可以亂嚼的?”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笑意,她也隻有在這幾個人跟前能放鬆一些。
“是,奴婢錯了。”蘭草這錯認得跟個詠歎調似的,一唱三轉,一聽就知道全誠意,不過是順著主子的玩鬧,繼續下去罷了。
林靖也沒再接,隻是問著寶玉何時來的,有什麽事情。碧草忙道:“寶二爺倒是來了沒多久,隻是像是有著什麽心事,滿臉焦急。蘭草讓他屋裏坐,這位爺都坐不住,就非在門口等著。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
聽了這話。蘭草“嘻”的笑出了聲,“爺,您可知道,這府裏頭的幾位姑娘,給那位爺起了個雅號。你給猜猜?”
林靖想了想,這會兒大觀園還沒有影子呢,總不會是什麽怡紅公子之類的,那是什麽呢,好像書中有提,“可是那絳洞花主?”
“啊唷喂!”林靖話音才落。碧草就笑歪了,蘭草也伏在碧草肩膀上,嘿嘿笑個不住。邊笑還邊道,“奴婢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雅號,什麽洞主花主,還樓主草主呢。”
林靖也被這一個樓主說得好笑,要不。自己也弄個來玩玩,天涯樓主,碧水洞主,要不,就倒紅樓主,紅樓強拆辦主任什麽的。也不錯。正樂嗬著呢,就聽蘭草揭了迷底,原來。“事忙”,可真是形容得太好了。
這說了會兒話,這兩丫鬟看著大爺的心情是真的不錯,才算真正放下了心。這一段日子以來,這糟心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不說遠的。眼前最近的那位,就讓人擔心。是遠了也不能,近了又貼不上。
正想著呢,就聽見林靖道:“對了,姑娘那兒如何?”
碧草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聽林嬤嬤說,姑娘許是累了,一直都沒出屋子呢。”心裏卻不怎麽舒服,現在林府就這麽兩位主子,又是在一個院子裏住著,大爺居長,姑娘年幼,難道不該過來問候一聲?哪怕派個丫鬟過來虛應一下也好啊。咳,嬌客嬌客,就這樣嬌養著吧。隻是這些,自己再怎麽不舒服,怎麽替自己主子不值,都不能當著主子麵上說,主子已經夠累的了。那啥,反正是這榮國府教養的,也是要嫁在這榮國府的,好的壞的,就都悶在一鍋裏,隨他們鬧去吧。
林靖倒是真是沒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頭,也根本沒聽出什麽味兒來,隻是還是站了起來,“我過去看看。”交待了一聲就要出了屋子。
碧草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麽來,隻是哎了一聲。蘭草眨吧眨吧著眼睛,雖然不知道這又是如何了,怎麽忽然覺得有點兒味兒不對?
林黛玉還歪在炕上,眼睛裏,淚留個不住,手上那塊絹帕子,已經是半濕了。
“姑娘。”紫鵑在邊上陪著,想要勸說,卻又從說起。這回,不光是姑娘,連她自己,都有些替姑娘難受了。
從回來到現在,府裏姐姐妹妹們,除了抱恙的二姑娘,都來探望過姑娘了,就算是二姑娘,也讓司棋過來過了。哪怕是爺兒們那裏璉二爺和璉二奶奶自不必說,一位是陪著南下又幫著大爺操持的,一位是安頓這大大小小一大窩子人的;就是珠大奶奶都使人探望過,還替蘭哥兒問了好。連環三爺琮三爺,都讓人打了個呼哨,雖然是衝著大爺的,可好歹也過來這兒漏了回臉。這樣一來,唯獨寶二爺,既沒來探過,也沒讓人捎話。
這個,算個什麽?
如今即這麽著,當初何必那麽熱絡?
紫鵑心裏雖然很不舒服,可嘴上還要勸著黛玉,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道:“姑娘,才剛雪雁說的,您也聽到了。看來,是寶二爺遇見什麽難事了,所以這才一時有了疏漏。叫我說,過不了明天,寶二爺準又要長在咱們這兒了。姑娘現在如此,以後可不是冤枉?”
這話才出口,紫鵑就暗道不好,自己也真是昏了頭了,怎麽一時不防,把這話兒給說出來了。
果然,黛玉這會兒也不管別的了,拿眼就瞪了紫鵑,恨聲道:“這話還真好笑,他一個爺們自然是有他的事情,來與不來,誰又管得著,又說什麽長在這兒?就算是他願意,我這兒還沒他的地兒呢。我如此這般,自是因為我樂,與誰何幹,我自是對得起我自己個兒,又哪來冤枉的話?”
這還是因為紫鵑一直陪伴,黛玉對她說話還和緩些呢,要是換了別人,還不知道說些什麽刀子出來。
紫鵑忙應著“是”,不過這樣一來,黛玉的眼淚一時倒是住了,隻是心中還是恨著,寶玉,你好!有本事,你今生今世都別踏足我的地兒。
才剛進府時,黛玉對著寶玉又是怨恨又是惦記,其實這怨恨惦記,都法把那種百轉千回描述一二。所以憑著一時意氣,跟著林靖來到這兒,百般思量後,又有些回轉過來,隻想著寶玉是不是有什麽身不由己,不管如何,自己都因該聽他親口說個話。
一時間,又為寶玉設想了種種不能夠的理由,千般萬般的往日好處,隻想著看見寶玉,定要親口質問。
然而,轉眼間,忽又矜持了起來,寶玉就算有著這樣那樣的理由,這般那般的不如意,那也是寶玉的事情,憑什麽那樣對待自己?說什麽親口質問,就算寶玉站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會去跟他說話的。就算走路,他若走這邊這條路,那自己就一定要走那邊一條。
隻是,不管黛玉如何,還真沒想過,寶玉竟然對自己不聞不問。黛玉雖然心中不肯承認,但她其實是實實在在在等著寶玉的。
可是,寶玉那原先,粘著不放的架勢,奇跡般的,沒了!
寶玉沒有過來!
時間在等待和失望中一點一滴的變得難熬,卻又讓黛玉潛意識的希望著過得慢。如此,在這樣的煎熬中,寶玉,他來了。
黛玉雖然人是在屋裏,耳朵卻在院子裏,聽得那些個婆子們的問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該坐著等著,還是該躲到裏屋去,讓人攔著寶玉隻說是不見?
可,還沒等黛玉反映過來,就聽見寶玉是往哥哥那兒去了。這一時間,已經不能僅僅用失望這樣說了。
別說是黛玉了,就是紫鵑,都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紫鵑吃驚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麽,就把雪雁找來,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回。這些,都是當著姑娘的麵做的,隻是黛玉在一邊自管自的不出聲,隻當自己不存在。
林靖隔著門簾,正好聽到了這些個話。眼神一掃,那幾個跟在她身邊的婆子頭一縮,隻恨不得沒長耳朵。而邊上林來壽家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大爺把姑娘交給自己教些規矩,可現在……
隻是,她也真是百般難為啊,這府裏是那樣的,老太太是那樣的,姑娘又防備這自己,那個寶玉,咳,還真是說不得。林來壽家的想想就不夠想的。這會兒就要給林靖跪下去,自己真是有負大爺囑托。
隻是林靖一擺手,拿眼厲掃著那幾個婆子,心道還好,都是自己帶出來的人。不過,就算這樣,也真真是,咳!忽然間又想到,這麽些年下來,不知道這主仆兩的話被人聽去了多少!
林靖也顧不得想那些了,先把眼前的事情給定性了才好,“妹妹自幼在這府裏,跟那些姑娘寶玉,都是一起長大的,這手足之情非是尋常可比。唉,有時候,我都要吃醋了。”
那些人忙連連點頭說是。
一簾之隔,裏麵的話,外頭能聽得見,現在,林靖這樣說,黛玉等自然也聽見了。
這一下子,黛玉的臉就漲紅了,再聽見那些個聲音,才知道,自己這些話,竟然都被人聽去了,這一下子,臉都滴得出血了。
(謝謝釉蝶同學的平安符,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