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事出有因

元月十五,元宵佳節。.

天才擦黑,榮國府裏各處,已經是燈火通明,屋內的,廊上的,簷下的,外頭地上的,樹上的,院子裏,假山上,水潭邊,各色花燈齊亮,光影綽綽,猶如白晝,好一個富貴堂皇的氣派!

如此的榮國府,像是要不愧它外戚勳貴的華麗,雖隻是個家宴,卻操辦的極盡奢華。

林靖也被早早的請去正堂,參觀這這樣一場夜宴”“。一路上且行且看,入眼處美景皇皇且不論,就是那些奔走的丫鬟仆婦、家丁小廝,來往穿梭,雖忙碌著,卻都是喜氣洋洋。這一場盛況下,誰又去想這幾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一床大被,遮蓋了滿床的狼藉。

怎樣的酒菜,怎樣的小戲,或諸如金銀寶石酒杯茶碗筷箸,都不去細說了。隻說,這樣的家宴,原是外頭男人一處,裏頭女眷另開。寶玉過了年已經十五,偏還被老太太摟著做了內眷處。

他是樂得跟姐姐妹妹們一處,自然是滿意的。隻是他又偏跟林靖要好,非扭著林靖一道。老太太也不知是怎麽想的,也就樂嗬嗬的點頭了。

林靖也坦然,隻是到底不好就這樣一坐到底。吃了幾口代酒的茶,就推說衣出來了。信步走了會兒,正尋著那組八仙過海的燈看著玩,找到那何仙姑的花籃時,已經到了老太太正屋的邊上,靠近寶玉的屋子了。

林靖立起身子,辨了辨方向,就要回去。不妨頭,就聽見屋子裏有人說話,不是晴雯是哪個?

林靖略站了站,聽得是晴雯在找錢給人打賞呢。隻是,這丫鬟也有趣。銅錢不夠了,就去翻找銀角子去了,便又沒有散的,隻把半錠二兩的胡亂鉸下一塊,也不知多少就賞人了。

林靖聽著,就想起原書中的一段不識秤的描述,不由搖頭,這榮國府裏,寶玉這小爺不知世事不算,連丫鬟都養得如此。真不知該說是富貴人家本該如此呢,還是說本該如此敗了?

剩下也甚好說的,林靖也並沒有把這個當回事情。隻是沒想到,這第二日,就鬧起一場官司了。

這事,原也簡單。寶玉屋裏那些錢財貴重之物,原來都是襲人管著呢。剩下那幾個。也根本沒怎麽有管錢的概念,又不識秤,胡亂撒錢。這日才發現,沒多久,就把這個月的月錢給倒騰掉了。

隻是那幾個丫鬟也不當回事,就去找花襲人往常放貴重東西的地方。結果這一開。就出事了。這箱子,竟然是空的。

這幾個大丫鬟,麝月晴雯幾個。就有點兒慌了。襲人雖然出去的匆忙,但寶玉的東西,還是跟她們這幾個說過看過的。

這是,遭賊了?

箱子雖然鎖著,可這幾個人並不像襲人那樣。對鑰匙有很大的掌控權。這鑰匙,平時也就在二爺書桌邊上那個抽屜裏擱著呢。才剛她們幾個也是從那裏拿了鑰匙開的箱子。

這幾個也算是有些頭腦。這可不是跟平時少了一件兩件東西,可以瞞著捂著,這一琢磨,就稟報了王夫人。

王夫人一聽,這還了得,這可是出了賊了,沒準還是內賊。這就要好好盤問盤問了。

鬧出這些事情的時候,寶玉已經出了府了。等他回來,已經是傻了眼,這,可怎麽好?

要說是自己拿的,那太太必然會問,這東西拿了幹什麽,東西現在又在何處。這可怎麽說?

說自己去賃了個院子給襲人住了?這個,做的時候沒覺得如何,現在想想,怎麽都覺得有些個不對。

寶玉雖然算不上是紈絝,但也聽過那些齷齪,隻道人家置外宅什麽的。

他雖然不認為自己這是置外宅,可是,現在看著,又有什麽不同呢?

可要是不說,自己屋裏這一大群大大小小的丫鬟,在沒找到“小賊”前,都脫不了關係。

寶玉急得沒法子,在屋裏轉了變天的圈。看得晴雯等人又是辛酸又是欣慰。

太太並沒有把這幾個大丫鬟盡數抓起來。開玩笑,這幾個都抓了,誰來服侍她的寶貝兒子?她兒子可是挑剔著呢,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上前的。

而且,這也算是個醜事吧。才過了節,就鬧這樣的事情出來,多不好聽。她還等著,等事情搞明白後,寒磣寒磣老太太,把寶玉領過自己身邊來呢。

隻是,王夫人還是有些手腕的。這事情,不會大家都是賊的,要不然就不會嚷嚷出來了。所以,王夫人雖然沒抓著看著那些丫鬟婆子,卻讓她們這幾個互相看著,且不讓胡說,不然一律賣到黑窯子去。

這會兒晴雯看著寶玉直打轉,就倒了杯茶過去,“你這樣跟個走馬燈似的,把人眼都晃昏了。我知道你這是替我們著急呢。你放心,人不是說那個什麽清者自清嗎?反正不是我幹的,我相信老天爺是有眼睛的。你可別先把自己給急壞了,好二爺,你就坐下來吧。”

寶玉聽著這話,臉皮再厚都擋不住了,隻覺得自己都沒法在這屋裏站得住了,再看著晴雯不顧她自己,反而過來安慰他,真是讓他連眼睛都不敢看人了。

這樣一跺腳,寶玉就跑了出去,也不管身後晴雯等在喊慢著點兒。

隻等寶玉跑出來,卻還是沒有說法,他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信步走著,就往林靖那小跨院去了。這樣一想到林靖,寶玉好似有了主心骨。這事情,自己沒法子,那就去找表弟,說不得,表弟就有法子呢。

可等到了林靖屋子,卻又不巧,聽碧草說大爺去老師府上了。寶玉隻覺得興衝衝來了,又被在身上戳了個洞,隻把剛才那股勁兒給放走了。雖如此,卻還是耐著性子等林靖。

不過,隨著寶玉等的時間越長,這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東西就越多。這會兒,就想起來林靖那日說的話了。自己這,不是讓林表弟難為嗎?這想著,就又煩了。隻是,到最後,還是覺得自己這個事情,怕是要勉強林兄弟一把了。自己實在是沒法子了,表弟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

再說了,這裏頭還有晴雯那一幹花朵一樣的女兒家在裏頭呢。表弟跟自己一樣,是個愛護這些女兒家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花一百兩銀子買個丫鬟了。

這樣一想,寶玉底氣又足了。底氣一足,腦子也好使了,對啊,林表弟不愛聽那些,那自己也不多說,隻說先借些銀子救人就好了!

可憐寶玉,生於富貴窩裏,哪樣東西不是最好的,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為了銀錢煩惱,還要問人借錢。

可這會兒,寶玉卻不覺得如此,隻覺得問題迎刃而解了,表弟是當家作主的,要用銀子就該拿得出來的!

想到這個,寶玉一刻也坐不得了,隻想早點兒見著林靖,把銀子拿來了,把這事情給了結了。

寶玉這就匆匆衝出林靖的屋子,急急忙忙又要出府了。

寶玉一點兒也沒耽擱,連衣裳也不回去換了,出了二門,也來不及讓人套車了,就讓人牽了自己的馬來。

寶玉這樣急忙忙的趕出去,真是越急越容易出亂子,才出了榮國府沒多久,這就撞上人了。

這撞上的,也是個橫的,就要破口大罵,隻是抬頭一看,就又嘿嘿笑了,“寶兄弟,國舅爺,您老,這是往哪兒去啊?”

寶玉忙著拉著馬頭,聽著這話,一看,原來正是姨表兄弟,薛家的薛蟠。

要說,薛蟠原來還有幾分長相,寶釵長得很好,她的哥哥又能差到哪兒去。隻是這兄妹大概都有點巨大細胞基因,隻是,寶釵隻是珠圓玉潤,可這個薛蟠,就是肥頭大腦了,滿臉的肥肉,已經把五官擠挪了位置,生生變成了個醜胖子。

寶玉不是橫人,撞了人,雖沒怎麽碰到,心裏還是很有歉意的,這會兒又是表哥,當然就要停下來說兩句,賠個理認個錯。

這會兒寶玉早就跳下馬來,衝著薛蟠一拱手,誠懇地認了錯,隻說自己忙著趕路,沒看到表哥。

薛蟠跟別人自然會使計較到底,可跟寶玉怎麽會犯這種二呢,當下哈哈一笑,“得了,也沒碰著,我跟你鬧著玩兒呢。”隻是話雖這樣說,還是拉著寶玉的手,“今兒個可巧了,寶兄弟,咱們吃酒去。”

寶玉心中有事,哪肯跟薛蟠玩樂,隻是解釋自己有正事,急著呢。

薛蟠上上下下打量了寶玉一下,哈哈大笑,“寶兄弟,你這是唬誰呢,就這幅打扮,你還說你有正事?”還有一句話,薛蟠好懸沒說出來,就寶玉,有什麽正事呢?

寶玉隻是推托,薛蟠覺得自己臉上不好看了,“怎麽,寶兄弟如今作了國舅爺,就看不起人了?看來,我薛大是高攀了?”

寶玉這下急了,直說到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那下裏薛蟠也擰上了,非要請寶玉吃酒,隻說是賠罪。

寶玉沒法子,隻能說自己真的很急,急著找林表弟籌銀子呢。

聽了這話,薛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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